“林森！”
顾念叫出这个名字，接着怔住忘了从电梯走出。
他那双明亮细长的眼，正随着笑意眼尾高翘。
如燕衔泥，恰清风徐。
那弧度是燕尾随风。
林森自然不会错过她的注视，他比她高，将她眼里的惊喜和欢心尽收眼底。
“出来。”见她还站着，电梯门甚至就要关上，林森伸手挡了一下。
顾念点着头跑出，沾染笑意的眉眼持续看着林森。
“我带顾念吃点东西，就麻烦你们把东西帮她带回去了。”转向众人，林森笑容敛去。
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上车，车里也同样灰扑扑。
脚垫上有带土脚印，挡风玻璃上布着泥点。
他来的很急。
阳光穿透车窗，顾念微微侧过眼。可路旁繁花争艳，让她舍不得又扭了回去。
初来安城时，春寒伴风急。两个多月过去，整个城已然做好迎接夏天的准备。
车停在红绿灯前，林森转头看顾念。
人白净了，也瘦了。
“谢谢你。”
玻璃反光，顾念见林森正看她。
“要送谢礼吗？“林森继续开车，朝着中队附近的小吃店走。
“可以考虑。”顾念郑重点头。
“我一会儿得走，大餐放下回。”林森指了指路旁小店。
等顾念洗手回来，桌上摆着白粥。
她看了看嘴巴微张，入座时连动作都透着些犹豫。
见她眉心一皱，林森并未点破，而是把勺子递去：“吃吧。”
顾念低头，拿着勺子迟迟下不去手。
胃酸正随着眼前餐食加速分泌。
“不想吃？”林森两手交叠置于桌上，嘴角笑意若有似无。
顾念看着他，点点头又摇了摇。
别人请，她哪里能挑三拣四，浪费很不好。
林森视线向下，正对上顾念逃避的眼：“和我也不说实话？”
顾念抿唇，艰难开口：“医院里连着吃了一周，嘴里没味。”
林森朗笑出声，叫来服务员加了碗酸汤面。
“我可以吃的！”顾念把粥往面前拿了拿，“不能浪费。”
林森手一伸，从顾念手边拿过白粥：“浪费不了。”
他也不觉得烫，端起粥几口下肚。
“你！”
顾念的脸烧了起来。
眼睛圆睁。
除了她爸，还没有异性帮她吃过吃不了的饭。
“那是我的粥……”顾念说着，声音愈加小了下去。
林森把空碗摆在一边朝她挑眉：“你叫它，它答应？”
顾念顶着大红脸吃面，不愿抬头。林森几大口吃完炸酱面，安静陪她。
她一口面一口汤，咀嚼的频率一致。
林森挑着盘子里的小菜，一根一根。
等盘子里连渣都不剩，顾念终于吃完了。
回程的路上，顾念低着头，双手抱着包，脸上余热未消。
太奇怪了，他笑着拿走时，她竟觉得帅。
送顾念到宿舍楼下，林森先开口：“晚餐时间来小卖部。”
顾念抬头点了点。
见林森要走，顾念追了句：“你今天，是不是很开心？”
他笑了，比平时多很多。
林森没否认，‘恩’了一声。
“为什么？”
顾念想知道自己的喜悦从何而来，也想知道他的喜悦是否和他有关。
第一次，她生出想了解一个人更多的念头。
林森看着她眼里闪光，扬着嘴角回答：“一个是你出院我高兴。”
“另一个呢？”她急切追问。
“你猜？”
顺着台阶一节节往上，顾念反复复盘刚刚发生的一切。
难猜。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喜欢他笑，甚至，只对她笑。
**
一觉过去，顾念伴着闹钟醒来。她用手梳了梳头发，拿着发圈捆出马尾。
正打算出去，陈铎打来电话。
“学长？”顾念刚起来，声音软绵。
“你刚出院，我请你好吃的。”陈铎手上拿着餐馆地址，他查了一下午。
“谢谢学长。”顾念打开宿舍门，朝外走，“可是我有约了。”
电话挂断许久，陈铎才反应过来。
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顾念拒绝。
在追顾念这件事上，他屡屡碰壁，不得要领。
推开小卖部的门，顾念闻到阵阵饭香。
浓郁的香气，绝对不是白粥所具有的。
“英姐！”往里走，秦云英正缩在椅子里，手里抱着毛绒玩具，眼睛紧盯平板。
“来了？”秦云英听是顾念，这才舍得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片刻。
“我怎么这么惨，无良队长，压迫人的商家。”
韩行站在货架间，见顾念到来，念叨的声音放大了。
他跟前放着好几箱货，花花绿绿。
秦云英被打扰，恼怒下抓了根棒棒糖朝韩行扔去。
哪知他稳稳接住，撕开包装放进口中。
“好好摆，第三列绿色混进红色，你色盲吗？重来！”
韩行见秦云英炸毛，耸耸肩。他才不会告诉她，他是故意的。
拿走放错的商品，从缺口处正好能看到秦云英。
她正沉浸在别人的爱情童话里，面露羡慕。
林森闻声出来，他看都没看韩行，径直走到顾念跟前：“去洗手。”
等顾念到后院，小桌上摆着两双筷子，凑近一看，还有一碗粥。
啧，一言难尽。
顾念抬头看林森，实在挤不出笑。
他明知她不喜欢。
林森但笑不语，甚至把碗朝顾念跟前推了推。
顾念看看粥，又看看林森，嘟着嘴说：“不想吃。”
林森哑声轻笑，端出盘炒青菜指着屋里：“去，一起给你英姐送去。”
等顾念端坐在小桌前，桌上的菜让她不由发出‘哇’的一声。
是小锅饵丝！
饵丝晶亮，汤底莹白，肉末细腻，配上韭菜和葱，引人垂涎。
顾念甚至以为她回到了滇城。
“这是外卖吗？”顾念咽了咽口水。
韩行来后院放空箱，听顾念这么问，抢答：“是林队做的！”
顾念这才注意林森正穿着花围裙。
“饵丝是你英姐弄来的。”说到秦云英，韩行话音高了几分。
“不过代价是我来当苦力。”
饥肠辘辘的韩行看了看桌上珍馐，叨咕了句：“我还没尝过林队手艺呢。”
原来，他对于林森的埋怨由此来。
林森指了指门，示意他进去，语气淡淡说了句：“你也可以不来当苦力。”
天就被这么聊死了，韩行气结。
林森把筷子递给顾念，指着菜说：“尝尝？”
这道菜，小姑娘病中念叨了好多次。
顾念低头尝，林森未动筷而是盯着她。
“饵丝有点煮过了。”顾念说着又吃了一口。
“如果能再撒一些芫荽就更好了。”
“味道不那么滇城，食材也缺点地道。”
林森闻言苦笑，这还真是顾念的风格，毫不委婉。
“可味道是真呢板扎！”
“真呢很好吃！”
顾念飙出滇城方言，跟着对饵丝下筷子，一口接一口。
“吃慢点。”林森递上牛奶，看她埋头不起，直笑。
“你知道吗？”顾念嘴角沾着芝麻而不自知：“这是我本年度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心就是在那一瞬被点亮的。
顾念眉眼弯弯，被软化的心甚至跳漏了好几拍。
也许是她红通的唇在热汤的刺激下愈加泛红。
可能是她大快朵颐，甚至忘了独特的进餐秩序。
林森看着顾念，暖意漫过四肢百骸。
摸了摸腕上被油烫到的水泡，林森觉得做这顿饭，值了！
盘碗光净，四周暗了下来，顾念趴在桌上吧咂嘴。
“吃水果吗？我买了芒果。”林森收碗筷，碰都不让顾念碰。
“好！”顾念还是跟着站起，指了指说：“我洗碗。”
从林森手里接过碗盘，顾念走进厨房。
料理台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狼藉。
灶台擦的光亮，水池里没有堆放餐具。
很明显，林森边做饭边收拾。
“还真是贴心。”
顾念说着，往洗碗布上挤了点洗洁精。
林森削了苹果，顾念没出来。他又削了芒果，顾念还是没出来。
苹果切面有些氧化，他终是等不住了。
三个碗两个盘子，这么难洗？
林森站在门前，见顾念正举着盘子一点点用洗碗布清洁。
不得不说，速度真的很慢。
遇到污渍会发力，洗完后还会近距离再看看。
她拿的或许不是普通瓷盘，而是科研仪器。
他靠在门框上，挽着双臂。
她集中在碗盘上，甚至没察觉到他正看她。
耳边是电视剧BGM，伴随零星水声，时光悠长。
他就这么看着，既不收敛也不隐藏。
“队长！归队了。”
顾念洗完最后一支筷子，听韩行扯着嗓子喊林森。
见他摘围裙要走，顾念跟了上去：“所以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林森故作高深，声音带着些调侃：“下次见你再告诉你。”
顾念没得到答案不免悻悻，可看在他削水果的份上，还是说了句：“晚安。”
林森见她看看水果又看自己，似在衡量什么。
晶亮的眼睛转啊转，不设防。
林森不禁想揉顾念的发顶。
突升的柔软，让感性先行。
可手还没触到她的发丝，却听顾念说：“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朋友？
林森笑容发僵，手停在半程。
门里正等着的韩行，捂着嘴狂笑。
带着尴尬，林森扬扬手匆忙离开。
朝中队狂奔，韩行带着气看了林森一眼：“你重色轻友！”
林森懒得理他，回了句：“你不遑多让。”
韩行侧目，哪想到林队会怼他：“你没本事，人家把你当朋友！”
林森横了韩行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走进中队大门，林森没再搭理韩行。
晚点名结束，韩行正打算回去冲澡。
林森单独叫住他。
“走，我们打一架。”林森说着撸起袖子。
“我越来越不爽你了。”
韩行慌张逃窜，只觉林森真的变了！
高冷之余，还相当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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