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大荐佛寺门口停下,下车前,温婳将取在一旁的粉色帷帽拾起,对温淼道:“戴上这个再出去,外面凉。”
温淼乖乖把头凑过去。
温婳给她戴好她的,也戴上了自己的。
温家二女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可能都闻风跑去看行刑的热闹去了,今日佛寺里的人显得格外的少,二女下车不久,大哥温汀墨走到她们面前,“进去吧,小心地滑。”
几个丫鬟小厮跟在他们后面,进入佛寺。
他们在佛寺上了香,祈了愿,也叩了拜,半个时辰过去,却还不见温汀显来找他们,他们便在佛寺里等。
等待的过程中,温婳的未婚夫、吏部侍郎的那大公子余骁也来了,跟约好了似的。
温淼不常出门,多养在深闺里,从未见过这个余大郎,她注意到对方频频往温婳觑,还以为遇到了登徒子。
“大哥哥。”温淼拉着温婳跑过去找温汀墨,躲到他后面,“二哥哥,那个人时不时看三姐姐。”
温汀墨和温婳同时失笑,温汀墨摸摸温淼的脑顶,“那是你准姐夫。”
“啊?”温淼去看温婳,只见温婳一双脸蛋红透成了番茄色。
“大哥哥,我想去趟茅厕。”温婳对温汀墨道。
温汀墨自然懂她话外的意思,儒雅浅笑:“去吧。”
温婳便红着脸朝佛寺后面的小树林去了。
那余大郎见状,跟自己的小厮吩咐几句,也朝小树林去了。
“三姐姐——”温淼提起裙摆就想跟过去,温汀墨把她扯回来,“你去作甚?”
“我……”温淼竟给不出一个理由来,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姐姐见到一个男子,就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妹妹似的,真叫人心里难过。
“你也要去上茅厕?”温汀墨笑。
“没有啊。”
“那就和哥哥待在一起,别乱跑。”温汀墨说。
温汀墨在那看书,又不同温淼说话,温淼觉得无聊,便从袖中掏出那包糯米饼。
刚掏出来还没咬上一口,温汀墨敲她脑袋:“佛门净地,不得无礼。”
“吃东西也不行吗?”温淼嘴一噘。
“不行。”
温淼低下头去,有些委屈的样子把糯米饼塞回袖子里。
温汀墨见状,终是不忍心,他拍拍她的背,“你可以到外面吃去。”
温淼眼睛一亮,高兴地往外面跑。
“跟着四小姐。”温汀墨对温淼的贴身丫鬟蓉紫和自己的小厮刘虎子说。
蓉紫和刘虎子跟在温淼后面,到了外面一个竹亭里。
温淼葱白的小指头掀开包糯米饼的帕子,分了两块给蓉紫和刘虎子。
“那边是什么?”温淼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堂宇。
那处隐在一颗歪脖子树后面,规格就比大雄宝殿小一些,也甚是气派恢弘,但是看起来没什么人过去。
蓉紫嘴里嚼着糯米饼,声音含糊不清:“那边是观音殿吧。”
温淼眸子转了一下,等把最后一块糯米饼吃完,她把帽纱放下来,拍拍裙摆上掉的小屑,将斗篷裹紧了些,朝那座观音殿去。
走到门口,发现里面果然没什么人,温淼扫视一圈,确定里面空无一人后,对蓉紫和刘虎子说:“你们守到外面去。”
“为什么?”蓉紫不解。
温淼下巴一抬,摆出了副大小姐的威风样:“蓉紫,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
“小姐的话,蓉紫怎会不听。”蓉紫摸了下鼻子,只能退出去守在门口,心想她们家小姐定是要同菩萨说什么他们听不得的小秘密。
刘虎子也退到外面去。
温淼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上前去,在蒲团上跪了下来,双手合十。
“观音菩萨,小女姓温名淼,三水淼,是大理寺少卿温笙远最小的女儿,小女此次前来,是有一个愿望想同菩萨说,也求菩萨显灵,让我这个愿望实现,小女不想嫁人,小女……”
“咚”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了,温淼耳朵一抖,她支头去看,“谁在哪?”
见是菩萨像前的香炉倒了,她提起裙摆起身,走过去双手把那香炉扶起,里面的香也掉了出来,她捡起,把香重新插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沾了香灰的小手,提着厚裙襦回到蒲团前,重新跪下。
温淼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自己的愿望重新对菩萨说了一遍:“观音菩萨,小女想和阿爹阿娘大哥哥二哥哥三……三姐姐不算在里面了,因为三姐姐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忽想到什么,温淼嘴扁了下,“大哥哥二哥哥年纪大了,阿爹阿娘也在忙着跟他们张罗婚事,肯定也快要成家了,那也不将他们算在里面了,小女想和阿爹阿娘今后都住在一起,如果我一定要嫁人,也求菩萨赐小女一个上门夫婿,不是,是上门夫君。”
“噗——”
温淼吓地站起来,头发竖起,“谁?谁在后面?”
可是半天都没有人回答她,蓉紫跑进来,“小姐,怎么了?”
温淼脸上镇定:“没什么。”揪紧裙摆的小爪子却出卖了她。
“我们离开这吧。”温淼说。
“好,我们去找大公子。”蓉紫说。
温淼离开观音殿的时候,把头上的帷帽正了正,没人看见她面纱下面的小脸一会白一会红的。
她想,她刚才许愿的时候自报了大名,若菩萨像后面真藏了人,那明天开化坊里可能就会传出温府四小姐想找上门夫君的笑话来。
唉,传就传吧,别人这么传,她能很快地找到上门夫君也说不定。
而事实上,菩萨像后并未藏人。
这座大殿后面,有一方小室。
室里,一个白衣男子左手握书,右手转着两颗核桃大的水色玉球。
发出方才那笑声的,是守在他身后的一个健壮男人。
男人皮肤黝黑,虎腰熊背,背后别了一把雕刻有人脸骷髅的大刀。
“殿下,小的知错。”健壮男人说。
男人翻开书的下一页,“你犯了什么错?”
“小的刚才不应该笑,吵到您看书了。”黝黑男人说。
“现在不也吵到了?”白衣男子浅勾唇角。
黝黑男人立马噤了声。
白衣男子忽合上书,起身。
“殿下,不看了?”
“乏了,回宫。”
男人走出观音殿时,眼底略过一抹小粽子似的身影,卷云髻,水琅双珠耳坠,青丝如墨,粉红纱帽,桃红斗篷,小颈倒是又细又白,但裹得肥肥厚厚,小跑着,显得臃肿又笨拙,小粽子溜进了那边的大雄宝殿。
“殿下,大理寺少卿的女儿还挺有趣。”黝黑男人笑。
“喜欢?”白衣男人问他。
“小的怎的敢,小的配不上她。”
“你若喜欢,孤可成全,不过……”男人唇角充了笑意,“你得到人家当上门女婿去。”
黝黑男人摆手,“那还是算了算了。”
白衣男人大笑起来。
“谁在那笑,笑得那么猖狂。”温淼往外面看。
什么都没看见,倒看见温婳面颊通红地回来了,头上还多了一只沾雪的红梅。
温淼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红梅看。
“大哥哥,四妹妹。”温婳浅笑如兰,唇角似月,宛若刚被春雨滋润过。
温淼往她后面看了一眼,“我未来姐夫呢?”
温婳脸一红,戳她脑门,“我怎的知道他去了哪。”
“他明明……”
温婳岔开话题,“二哥哥呢?大哥哥,二哥哥还没来吗?”
温淼扁扁嘴,哼,还不好意思承认。
“不等他了,我们回去。”温汀墨道。
“这就回去了?”温淼道。
温汀墨:“嗯。”
大哥发话要走,两姐妹怎的不依,就一起回到了马车里。
上了马车后,温淼看见温婳头顶那支红梅上的雪粒快化没了,她手一痒,伸手去就想把红梅拔下来,温婳将她的小手拍开,“做甚?”
温淼扑闪着眸,“三姐姐,你为甚要折树上的梅插到头上?”
温淼久养在府里,根本不知男女情爱为何物,她不晓得那红梅,可不是一支红梅那么简单。
温婳抚抚那支梅,对温淼弯着唇问:“好看吗?”
“还行吧,三姐姐戴什么都好看。”不是温淼嘴甜,而是温婳容色太美,就是发上片簪未戴,也是极好看的。
温婳唇角的弧度更深。
温淼挪过去,挨近温婳,把手伸进温婳的裘衣里取暖,嫩嫩的小手蹭在温婳暖和的腹部上,好奇心无处安放:“三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在小树林里和那个余大郎见面了?”
温淼虽不通男女情爱之事,可也是个小机灵鬼,隐隐约约猜到方才温婳不是去上茅厕那么简单。
温婳被她问得脸一红,“我哪里在小树林和余家大郎见面了?”
“哎呀,我都瞧见了,你就说嘛,你们在小树林里说了什么?”对于小孩儿,你越不告诉她,越打马虎眼,她就越想弄明白。
温婳被她问得烦了,只能道:“我们没说什么,就是见了个面,他送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
“这个。”温婳从胸口摸出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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