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站一坐,世界都安静了。
蒋铭洲瞅了瞅他俩,一个笑得太假,一个笑得太过“灿烂”,他默默挪开几步,远离战区。
许沅憋着气,几乎咬着牙齿在笑。
尤其对上韩叙的笑脸。
不知道是谁开了包间的彩灯,五彩斑斓的灯光扫过,落在他身上,那慵懒的身姿看着有些模糊,却显出了抹莫名的温柔。
她忽然笑了,真真切切的微笑。
“韩叙。”许沅弯腰,跟韩叙眼睛对着眼睛,“听叶阿姨说,你前两天跟一个美女约会了?”
叶阿姨是韩叙的妈妈。
韩叙微怔。
许沅笑得不怀好意:“啧,都约上会了,怎么今儿不带过来给我们瞅瞅?”
她一笑,眼中光华流转,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她这是明晃晃的调侃。
韩叙下意识的:“胡……”扯。
他及时收住,黑眸里蓦地染上笑意。
许沅嘴角的笑渐渐凝固。
韩叙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懒懒的往后一靠,“嗯。”
他微仰起头,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小姑娘,上下打量着她。
“干嘛?”许沅被他盯得莫名,不由抹了抹脸。
韩叙撑着脑袋,朝她挑了挑眉,“确实比你漂亮。”
许沅:“……”
“韩叙!”她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咬牙切齿。
韩叙只是笑,翘起来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韩叙,你幼不幼稚?!”
韩叙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许沅气得直跺脚。
围观了半天的蒋铭洲忍俊不禁,偏偏他不敢笑出声,只好借着喝酒,转移注意力。
陶知初远远瞧见两个人又吵了起来,拿上果汁过来劝架。
“许沅。”他把手里的果汁递过去。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蒋铭洲放下酒杯,视线落在斯斯文文的陶知初身上。
陶知初研究生毕业后在香港工作,一直从事研究性工作,一身的书卷气。他不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一开口,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出了名的好脾气,对许沅脾气更是好。
果然,许沅一对上陶知初,立马歇了气。她抿了抿唇,也压住了对韩叙升腾而起的怒火。
“我不想喝橙汁。”她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
韩叙嗤笑,给自己倒酒。
“行。”陶知初好脾气的应下,转身去换。
等他转过身,许沅又瞪向韩叙。
只见韩叙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着面前的酒杯,还是在想事情。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这么不说话,也挺斯文的。
“诶。”许沅抬脚踹了他一下。
韩叙缩回脚,没有搭理。
“韩叙!”
蒋铭洲跟韩叙碰了碰酒杯,轻抿一口,他循着陶知初的背影望去,陶知初正给许沅倒新鲜的西瓜汁。
他余光又瞄向噘着嘴的许沅,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陶知初这脾气,说好听点叫温和斯文,说不好听点就是太过温吞、优柔寡断,旁人拍一下才动一下,跟许沅的性格还真是差了远了去了。
他们都知道许沅喜欢陶知初,她也总追着陶知初跑,可他怎么就觉得压根不是那么个意思?
陶知初很快回来,端着许沅爱喝的西瓜汁。
刚递到她手上,被韩叙一把夺走。就着玻璃杯,他狠狠喝了一大口。
“韩叙!”许沅炸毛。
韩叙又喝了一口:“上个月谁胃疼了?”
许沅踹过去:“谁胃疼了?”
这一回,韩叙抬脚挡住,似笑非笑的表情,“哦?”
他目光一偏,落在她的肚子。
许沅跟着低头:“你才……”
她顿住,讪讪的放下踹过去的脚,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烧疼。
上个月,她姨妈前一天吃了半个冰西瓜,第二天疼得差点晕倒在下班路上。
被韩叙顺手给“救”了。
“喝喝喝,都给你!”许沅别别扭扭的背过身,斜靠着小吧台,不吭声。
韩叙几口解决完杯中剩下的西瓜汁,他手上轻轻用力,玻璃杯滑过吧台,精准的在她边上停住。
灯光恰好闪过,透明的玻璃杯流光溢彩。
陶知初垂眸,眼中笑意一瞬即逝。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去够空了的玻璃杯。抬头,猝不及防与蒋铭洲看过来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两个人都愣了。
蒋铭洲的目光里清清楚楚透着几分困惑。
陶知初冲他笑笑,转身离开。
他一走,许沅又转回去,恢复了早先的嬉皮笑脸,“韩叙。”
“嗯。”韩叙懒懒的答了一声。
“说说呗!”许沅凑上去,硬挤过去坐他边上,八卦脸,“你跟哪个美女约会了?跟你什么关系?我认识吗?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们见见?”
韩叙:“……”
伸手挡住那张八卦脸,他推开她,“呱躁。”
“你干嘛啊!”许沅被捏着脸,被迫仰起头,“韩叙!我们这不是给你把把关么!”
韩叙曲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引来一阵哀嚎。
“韩叙!”
“许沅,你幼不幼稚?”
“你幼不幼稚?”
“……”
蒋铭洲低头闷笑,好整以暇看韩叙幼稚鬼上身的陪着许沅闹腾。
耳边都是两人的吵架声,越说越离谱。
他挠了挠额头,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可能?
*
结束,许沅开着陶知初的车送韩叙、姚凯越三人回家。四个人住一个别墅区,离得很近。
她明天要上班,滴酒未沾。她先送陶知初,把车停好,三个人散步回去。
韩叙跟许沅家最近,她家的阳台都能看到他的书房。
“你哥到底跟哪个美女约会?”许沅悄声问一旁的姚凯越。
姚凯越闻言,觑了眼韩叙,默默摇了摇头。
许沅问了一晚上,韩叙这人嘴巴太紧,一个字都不肯透。
她心痒好奇。
“说说呗。”
姚凯越又摇头,心里头只觉得好笑,哪里来的美女呀?
许沅不开心,去扭他的胳膊,“连我都不能说?”
韩叙这人虽然贱兮兮,长得倒是不错,从高中起,就有小姑娘给他送情书,到了大学,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俩在一个大学,她就不止一次见到过小姑娘追着他跑。
但他似乎从没把谁放在心上过,他拒绝起人来,连她看了都觉得心狠。
姚凯越被她扭得太疼,猛吸着气。
韩叙一个轻飘飘的眼风扫过,姚凯越挤出笑,绕到韩叙的另一边。
“没劲。”许沅瞪韩叙。
换来他一个冷笑。
许沅:“……”
她正要怼几句,手机响了,备注显示幼儿园的老师。
许沅收住玩笑:“怎么了?”
“我们班的娃,37度9,额温枪的温度。妈妈刚打电话过来,说要去医院。”
许沅停住,跟韩叙和姚凯越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她,“家里有没有水银温度计?腋下温度比额温枪再多个0.5,热度不少。”
“是呀!他妈妈都急死了,我已经跟她说了,先来幼儿园门卫拿就诊卡,再去医院做核酸检测。”
许沅点点头:“嗯,门卫有盖了章的就诊卡,拿好马上去医院。你告诉家长,特殊时期,退烧48小时后才能入园。”
韩叙跟姚凯越没有走开,在一旁等着她。
不到十点,别墅区亮着灯,映出地面湿漉漉的小水塘。刚刚才下过雨,气温骤降,一点都不像是六月的天气。
小姑娘披了件中袖的外套,在路边来回走着。
她一板一眼叮嘱着电话那头的人。
姚凯越推了推眼镜,发现韩叙看着许沅,眼底藏着他看不清的情绪。
“没想过吧,小时候的霸王花会选择医学院,会成为幼儿园的保健医。”姚凯越轻声说。
韩叙回神,浅笑。
两个人都想起了多年前的许沅。
她从小就不爱学习,为了跟他们做同学,咬着牙跳了两级。高中的时候,他们都在一个班,她不爱做作业,一下了课,她就坐陶知初后头,拿手指去戳他的后背,要他给她抄作业。
陶知初倒是好脾气,被她戳得再不耐烦,他也不会发脾气。
许沅便越来越喜欢他。
她每每都拿陶知初来怼韩叙。
后来,高三班主任要他们写梦想的大学和志愿,许沅出人意料的填了J大的医学院,跌了一票人的眼镜。
班里的同学都觉得她一个学渣不可能。
结果,她最后竟真考上了,跟陶知初和韩叙上了同一所大学。
“当初她非要考医学院……”姚凯越忽然停住,没有说下去。
他瞅了瞅身旁的韩叙,他依旧望着许沅,目光沉静,说不出的感觉。
姚凯越愣住,心底那个藏了多年的猜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又看向许沅,此刻的小姑娘跟平时判若两人。他们都没有想到,她会入了这么一个琐碎又极需耐心的坑。
隐隐约约的,许沅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在跟保育员打电话,说教室消毒的事情。
姚凯越抱臂,认真问:“佘山的民宿还顺利吗?”
韩叙蹙眉:“有点小问题。”
姚凯越点点头,多年的默契,他没有多问。
“对了,最近舅舅又找过我。”他叹了口气。
韩叙的爸爸是他舅舅。
韩叙眉头拧得更紧了:“老话长谈?”
“嗯,要我劝你回公司上班。”
“我现在挺好。”
姚凯越看着韩叙:“你好像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做民宿。”他很好奇,好奇了多年,“我以为你就是玩玩而已,没想到这都第几家了?”
韩叙笑,别有深意的回看他。
“跟我说说?趁这会儿没其他人,要不谈谈心?”
韩叙肩膀撞了撞姚凯越的:“吃瓜吃到我身上了?”
姚凯越摘了眼镜擦了擦,但笑不语。
等他重新戴上眼镜,他看向不远处的许沅,“咱们这霸王花品味就挺好,不爱出国,就爱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看山看水,也爱住民宿。”
韩叙也看过去,眼底渐渐染上细碎的笑意。
许沅一连打了三个电话,回头一看,韩叙和姚凯越还在。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都看着她。
她小跑过去:“又说我坏话?”
姚凯越扶了扶眼镜:“我可不敢。”他悄悄瞥向韩叙,“真不敢。”
许沅转向韩叙,一掌拍过去,“肯定是你!”
韩叙“嗤的”一声笑,拉过姚凯越就走。
“韩叙!”
他大长腿走得飞快,许沅小跑着追,“韩叙,你个幼稚鬼!”
*
接连的暴雨,难得晴天。
阳光明媚,一点点洒进不大的钢琴室。悠扬的钢琴曲响起,抚平了烦躁不安的心。
许沅推开门,穿着白T的男人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踌躇了会儿,她走近。
“陶知初。”她很豪爽的开门见山,“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音乐声戛然而止。
许沅的心跟着漏了一拍,“噗通”一下,继而越来越快。
她紧张的握起拳,忐忑不安。
半晌,男人勾唇浅笑:“好啊。”
熟悉的嗓音,许沅心底突然痒痒的,像是湖面漾起的涟漪。
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俊脸。
许沅怔住。
赫然是韩叙。
上班的闹钟响个不停,许沅跳起来。她抓了抓头发,一不小心勾到头发丝,生疼。
她醒过神来,望了眼窗外。
窗外阴沉沉的,似乎下着小雨。
哦,是梦啊。
幸好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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