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的硕士生宿舍楼紧挨着博士生宿舍楼，南边的房间和博士生宿舍隔窗对望。只可惜，齐若瑾的房间朝北。阳台门推开，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再往外看，就是校园的围栏了。
硕士生宿舍普遍是两人间。齐若瑾研一搬进来后，和夏月明一直是室友。
墙边并排的书桌上摆了一排化妆品，其余地方则见缝插针塞满了书籍文献。夏月明坐在桌前读文献，百无聊赖之际，转头看见齐若瑾靠在床边，拿着手机微笑。
“在看什么东西呢，这么好笑？”夏月明问。
齐若瑾大方回答：“逗小妹妹玩。”
“比你小一岁的那种妹妹？”
“不然呢？”齐若瑾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行吧，你们的进度还真是离奇啊。”
慢得离奇。夏月明摇头笑了笑，回头接着看她的论文。
齐若瑾最近可谓有点反常。她白天学习极其拼命，疯狂压缩时间。等到晚上，她的工作效率突然开始低下，书本摊在腿上，一晚上都翻不了十页。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齐若瑾时而勾唇，时而皱眉，有时候甚至还会捂脸。
夏月明仔细分析了一下，那个捂脸的表情，似乎表达了一种想要撞墙的冲动。若不是碍于斯文，夏月明觉得，齐若瑾就算不撞墙，估计也已经呐喊过好几回了。
也不知道詹予每天都和她说了什么。
齐若瑾目光盯着手机屏幕。微信显示对方一直在输入，可半天都等到回信。
詹予一直是这样，句句仔细斟酌。两人常常聊上一整晚，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等她回复，齐若瑾经常出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手指在屏幕上乱点，或者把聊天内容一直往上拖拽，直到完整露出聊天背景上的那只卖萌的卡通小兔子。然后突然松手，重新再拖再松。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浪费掉了。
手指伸向屏幕，再次拖拽。下意识的动作让她不知不觉走了神，随后她手一滑，两下点击点开了语音通话。
齐若瑾的手顿了顿，正欲挂断，很快又缩了回去。
语音通话比打字快，好像也挺好。
她等了将近二十秒，对面才接通语音。詹予的宿舍里安安静静，只有几声物体碰撞发出的杂音。
齐若瑾清了清嗓子，声音突然活泼：“学妹！”
“啊？学姐？”对方直接破音。
齐若瑾没忍住笑了。詹予咳嗽了好几声，赶紧用正常的音调重复了一遍：“学姐。”
“你现在忙吗？”齐若瑾问。
“我不忙。晚上也没什么事做……学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可以和你聊会儿天吗？”
“好，好啊……我们聊什么呀？”
一旁的夏月明见状拿起书，煞有其事地说：“啊房间里真热，我去阳台坐会儿！”
说罢她跑得飞快，直接带上了通往阳台的门。
齐若瑾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心思继续回到语音聊天：“都行呀，我们接着聊就好。你想说什么来着？”
“我想想。”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久后，詹予轻轻笑了一声，说，“噢对，我想起来一个特别有趣的事情。今天早上秦静瑶来找我的时候……”
齐若瑾仔细听着，最后超给面子地笑了好几声。
詹予听着齐若瑾开心的笑，心里甜丝丝的，牙齿都有点打颤。快乐得像是中了一篇SCI。
“不过，”齐若瑾若有所思地又说，“你是不是很喜欢静瑶啊？”
“嗯？”詹予睁大了眼睛，心里突然有点慌。
齐若瑾嗓音依旧温柔，轻飘飘的，又带着几分懊恼：“因为每次聊天，你都在聊她呀。”
“有，有吗？”詹予抿抿唇，想起来自己最近在笔记本里记录下来的趣事，十件有八件都是关于秦静瑶的。
不为别的，秦静瑶说话很逗。即便过滤掉带颜色内容，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詹予对秦静瑶的笑话向来有信心。只是没想到，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她连忙说：“那我们不聊她了！聊点别的，聊……你看的小说？”
“好啊。”齐若瑾轻笑。说到这个她可就不困了。齐若瑾抱着枕头转移到床中央，找了个无比舒服的姿势坐好。
“学姐。”詹予沉思片刻，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小说里的那些人，她们都喜欢……女生。呃，可现实生活中，喜不喜欢女生，要怎么才知道呢？”
“你要是有喜欢的女生，就会感觉到的呀。”
“要怎么知道是崇拜还是真的喜欢呢？”詹予的声音里满是犹豫。
“嗯……”齐若瑾想了想，“可能，你每天都会想和她说话，看见她就很开心，然后，想和她有肢体接触，想亲她，甚至想和她……”
“我，我觉得我明白了。”詹予焦急地打断她的话。
齐若瑾扑哧一声笑了。“你懂了啊？”
“懂了懂了。”
夏月明在阳台上站了许久。夏天的风吹在身上滚烫，她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自告奋勇出来喂蚊子的。最后，她硬着头皮走回房间，发现齐若瑾半眯着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手里却依旧握着手机。
手机里传来轻柔的声音，正经又腼腆。
“我的课题每天都要写很多代码……也不是很复杂的代码，我们组有现成的基于量子力学的程序，只要稍微修改一下源代码就好啦。C、Fortran和shell用得比较多，嗯……不过偶尔也有用python。然后……师兄喜欢用Matlab写代码，但我很少用，只用它P过证件照。”
夏月明：“……”
齐若瑾闭着眼睛笑了笑：“你怎么用代码P图啊？”
“因为下载新软件很不方便的。你如果想修改证件照尺寸或者背景，我可以把我写的脚本发给你，你改改参数，直接运行就好啦。”
“不会运行。”齐若瑾理直气壮地回答。
詹予突然变得很小声：“那就不用这个了。”
“嗯。”
“然后……回到课题，把代码改好后，再写一个简单的脚本，相当于告诉计算机要运行什么样的程序和计算。把脚本上传到超级计算机的排队系统，等待运算。等到东西算完了，就可以处理数据了……”
夏月明听着这段过于奇怪的聊天内容，突然有点明白，这段感情进度究竟卡在什么地方了。
她的室友真的太不容易了。
夏月明低头打开手机，给秦静瑶发去微信：“你们这些理科生怎么这样！”
秦静瑶：“？？？”
夏月明把刚才看见的场景简单复述了一遍。
秦静瑶显然不乐意了：“开什么玩笑呢，我就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刻板印象！”
她又说：“而且詹予平常也不这样啊？我跟她都不怎么聊科研的。”
夏月明：“啊？”
两人隔着手机面面相觑。这下可好，本以为找到突破口，结果又一次打回原点。
现在，谁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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