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悦做了个“饶了我吧”的表情，摆摆手表示无可奈何，他连自家哨兵都搞不定，管理一个小队就更悬乎了。
吴之林那边也没做什么表态。以实力而言确实应该是他当队长。小队的成员们都看着他，显然是想看新任队长会做什么动员发言。
方悦颇为紧张地看着吴之林，他可不觉得吴之林会长篇大论，大概只是简单讲讲，但吴之林的神态显然是一句话也不会说，他坦然地接受着大家的注视，金口始终不开。
方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看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无奈道：“他不太喜欢讲话，我来吧。”
其他人都一副了然的神情，孟景更是早就等你的眼神。
“以后叫我方悦就好。”方悦先强调道：“大家都认识，就不必在乎称呼之类的了。既然大家都是一个小队的战友了，我希望大家能够互相信任，虽然只是临时组队，但是成为正式战斗单位的可能性也很高，所以……”
幸而方悦在预科院有过代任小队长的经历，场面话还是会说一些。虽然讲得干巴巴，但也算动员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话题无非和接下来的训练安排有关。
和单组哨向训练差不多，小队的训练进程和计划也是自主安排的，只不过GGS会定期组织考核和给予训练建议。然后等小队整体水平到位后，GGS会安排多个小队协同训练，挑战更难的任务。
在训练生活上，GGS总是给予哨向很大的自由性，种种做法引来不少争议，但实践结果证明，这种安排效果非凡。
午饭时间很快就到了，奈特和孟景第一个起身告别，随后管树和苏亭也离开了。虽然组建了小队，但也不能立刻一起训练，毕竟方悦和吴之林的两人训练内容才刚刚开始。
回到休息室简单收拾一下，方悦和吴之林也离开AT了，一路上方悦心思重重，两人无话。
到家一看，方心这次倒没有胡闹，它一直呆在方悦的房间里，遥望着花园，方悦正准备换上家居服下楼做饭，忽然听方心悠悠道：“我敢肯定，原在监视我。还以为我不知道。”
方悦心想不会两人又吵架了吧，就听方心继续道：“监视我也就算了，如果让我发现他在偷偷监视主人的话，我一定把它烧成废铁。”
说完方心就气鼓鼓地继续看风景。
方悦不明所以，原作为私人管家，其实有权利监视屋内所有物品的一举一动，可能方心也被它视为屋内环境的一环，尤其是不安定的一份子。但是既然方心不喜欢，下次他可以跟原提一句，不然不知道哪天惹火方心，大家又不得安宁。
下楼没有看到吴之林的身影，应该是呆在自己的房间。做完饭，方悦通过终端短呼了下吴之林，让他下来吃饭，半天却没有收到回复，也没有见到人影。
方悦隐约感到不安，正打算上去找一下，原冲了过来，说是冲，是因为速度比平时明显快了许多：“方先生，请您看一下。”
原投出一大片屏幕，上面显示着吴之林的身体实时指标，不少项都飘红了。方悦心中一惊，几项看下来，心里有了个意外的判断：吴之林居然发热了！
原难得着急道：“吴先生一直关闭我对他的身体实时监测，但刚刚他的体温过高触发了强制警报，我启动监测后就是这样了。”
不可能，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脑海中猛然浮现吴之林之前的种种异常举动，行为缓慢，性格有变……不是没有迹象，是他没有发现。
可是……为什么他接收不到对方思维发出的任何发热信号，这个应该是最强烈也最初始的啊。
来不及想太多，方悦跑到楼上，努力在杂乱思绪中整理学过的有关发热的知识。
冷静，一定要冷静！方悦推开了门……
吴之林知道自己体温不正常，比平常高了一度左右，不过已经比早上刚起床低了0.9度。他对自己的肌体体温感知得很准，比仪器还要精确，仪器只能探测到他的体表温度，他却能自我监控到血肉肌理一层。
而且不止体温，他对自己躯体各项机能的运行状况都了如指掌，有时候还能自行调节。所以他极少依赖外部的辅助来监察自身的健康状态。
但有一段时间例外——“发热”期间。
吴之林已经有过两次发热了。
那时候他的判断力会断崖式下降，体温升高，精神亢奋但身体在最初却虚弱不已，还有其他一些让人不适的变化……
第一次时，若不是因为晕倒在沙发上原强制启动救护程序，他也许都不知道这是“发热”。
现在他也不敢肯定，出现了和上次很像的症状，但因为有了方悦，他也没在意，向导会及时察觉哨兵的发热迹象。
但他没想到，出于某种原因，他的思维并未发出信号，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透漏出一些迹象，可没有接收到发热信号，没有经验的方悦根本没有做好迎接他发热的准备。
出于对方悦的绝对信任，吴之林没有去找原确认。
但真的很像。
症状还在加重，吴之林的视觉首先开始下滑。
如刚刚跃迁完毕的人一样，所有物品的棱角都在视野里被液化磨圆了，扭曲怪诞，还隐隐地有一层颜色在扭动。
那是属于他视觉能力之一的，对温度状态的具象化。
但平时他只会略有感知，而不会直接看到，发热扰乱了他的思维控制，让五感能力错乱出现。现在他眼中的世界，仿佛是一台粗糙古老的红外扫描成像仪，橙红、宝蓝、暗绿夹杂融合，无规律无秩序。
不一会儿，吴之林听见门那边的动静——他的听力也退化了，有人到了门边他才听到。是方悦想进来，吴之林已经没精力给出开门的指令，反正方悦也有这栋房子的最高通行权。
……果然是发热。
小心地推开门，看到坐在床边的吴之林，方悦心道。
吴之林则看到在眼前的混沌景象里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影，就像被抹得一塌糊涂的调色板被清水冲开，人影淡淡地散发着青灰色的光芒。
一阵干净、清新、安定的气息正朝他而来，感觉到这些，吴之林的不适消散了很多，但心底有一种新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燥热。
这是方悦进屋后的第一感受。虽然终端并没有发出气温异常升高的警报，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在赤身进入一颗沙漠星球，空气都被晒得扭曲了，呼吸一口都如刀割气道，皮肤在飞快地损失水分，干裂开来，火辣辣地疼。
很快方悦就发现这其实是中枢神经在作怪，皮肤并没有任何真实触感，只是大脑皮层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在恐惧中警告他的表现而已。
“你马上要进入发热期了。”方悦开始履行他迟到的向导责任：“抱歉，我没有及早发现。我们需要好好准备……你先上床休息一会吧。”
吴之林在方悦进来瞬间也即刻明白，自己其实就是“发热”了，他现在很想靠近方悦，但听到方悦的话，还是顺从地躺倒在床上，一层亚麻薄被被自动拉覆上来。
身体放平后，吴之林感到心中那种力量似乎更强了。
尽量轻轻地走到床边，方悦俯身看着吴之林，对方茫然地睁着眼睛，那双能看清500米外探针大小的黑眸，如今失焦般微微扩张，映着自己的脸部轮廓。
方悦喉咙一紧，吴之林需要他的帮助，他现在最起码有数十件可以、必须、即刻要做的事，但他却没有充足的把握。他有教科书级的理论知识，可一丁点儿能够参考的实战经验也没有。
这就是非向导学院毕业的致命缺陷。
吴之林的情况更糟糕了一点。
先不管那些破事了，方悦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到了，他开始心绪不宁。
方悦决定先搞清楚吴之林现在的精神状态，让身后的原在一侧看着，他坐到床边，握住了吴之林的右手。肌体的接触更有益于脑部融合，尤其是在发热期。
之前不做，是因为没有必要，更何况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太尴尬，当然，现在这样做也很尴尬。吴之林身上的高温从手掌相触间传播，顺着手腕一直漫到他耳根，慢慢地又占据了他的脸。
好吧，现在终端有了温度异常警告了。
方悦闭上眼睛，努力忽略手上的感觉，开始小心翼翼地脑部融合，甚至比第一次更为小心。
两秒后他就不得不庆幸自己的谨慎，他差点被线体洪流裹挟走！和第一次的排斥不同，所有的线体都拼命地粘了上来，把他裹成了个蚕蛹，他费劲挣扎才给自己争取了一点呼吸的空间，但更多的动作也做不出来了，他只能随着线体的力道移动。
吴之林握着一只略凉但极其舒服的手，他想用力握紧，又怕把对方捏疼，现在的他可能控制不好力道。过了一会，他忽然捕捉到脑部融合的存在，应该是方悦主动开始的，但他已无力配合。
长达一个小时的融合后，方悦睁开眼睛，他定定地盯了吴之林几秒，才问道：“好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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