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什么人撒的?去查查!”
靠近朱雀大街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李家大公子李濂用扇柄挑着帘子,看得这种情形很是不满,这些人竟然敢在李家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为一个前朝余孽送行,居心何在?
“魏融?!”
魏融,新任千牛卫中郎将。
李家诸位公子前几日方到京都,今日心血来潮要来游览一下李家天下,没曾想出门竟然就遇到玉衡公主的送葬队伍。
魏融郁闷地上前,躬身秉道:“大公子,圣上说了,今日玉衡公主出殡,任何人不得生事!”
李濂:……
这是什么态度?
有没有把他这个李家大公子放在眼里?
李濂还没说话,李颉已经率先发难,“你算什么东西?竟然用这种口气跟主子说话?”
魏融皱眉,他是从擎天军里选□□的将领,当日玉衡公主何等悲壮,别人没看见,他是看见的,这样的奇女子,值得天下所有人敬重。
也因为在擎天军中,他更知道,三公子李昰为这个天下负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如今入京,三公子连口热水都没安稳喝过,这些跟在后面坐收渔利的公子爷们,却当自己是天下之主,还没怎么着呢,就想作威作福,若这天下真交给他们,那么多兄弟真的白死了!
“以前在擎天军,我的主子是圣上跟三公子,如今在千牛卫,我的主子是圣上。四公子说的主子指的谁?”
“你——”李颉气得脸红脖子粗,正待发作,前面的李昰转过头来,淡淡一扫。
“大哥、四弟,今日还是安分点好。”
明明语气也不冷,形容也不严厉,可李濂、李颉就是生生打了个寒颤,气势瞬间萎了一半。
这种本能的犯怂,让李濂觉得自己长子嫡孙的威严受到严重挑衅,他想要找回面子,李昰却突然翻身下马,走到路口,躬身一揖,保持着这个姿势便再没起身。
魏融等人,也纷纷上前,躬身行礼。
好一会儿,李濂才看到玉衡公主的送葬队伍从这个路口走过。
“装模作样!”他闷哼一声,这一声却哼得极低,没敢让李昰听见。
四弟李颉冷哼一声,“大哥,他们根本没将你放眼里!”尔后又挑拨一句,“你说,祖父会让谁入主东宫?”
历来立储,论嫡论长,立谁都轮不到李昰这个遗孤!
皇室的诅咒终于开始在李家人身上延续。
随着风声,李昰听到点什么,又当没听到,只是看着送葬队伍前面,披麻戴孝被兜帽遮住脸的少女
叶韫也看到了他,四目遥对,一瞬,分开,各自走自己的路。
安葬好玉衡公主,回来时,诏狱的官差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诏狱的官差浑身都透着一股与其他官差不同的戾气和煞气,只要他们往那里一站,整个叶府门楣都像是被黑云笼罩。
妇孺不自觉就是一抖,打心眼儿里生出畏惧,好不容易冒了头的邻居被生生吓了回去。
两名官差手按着腰间长刀,竖着眉,横着眼,心里还道:我们有这么可怕?
视线刚扫到一个两岁刚回走路的稚儿,小家伙嘴一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官差:……
这些世家子弟,就是娇气!
正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朝他们走来,娇弱的小身板一福,直视他们,眼中毫无畏惧之色,随手还拿出一个钱袋,“两位差爷稍等,请容我父亲和弟弟跟祖母告个别。”
这,就是叶家四姑娘,哦,不,如今是二姑娘了!比预想中年纪还要小些,头上的双髻昭示着她的稚嫩可欺,可站在他们面前,就是叫人无法看低了去。
当日陪玉衡公主上城楼的就是她?
当着二十万擎天军顶撞李家爷孙的就是她?
淋着瓢泼大雨,将摔得血肉模糊的玉衡公主背回家的就是她?
毫无疑问,她继承了叶老大人和玉衡公主的风骨……
两人抬手躬身回礼,并不接那袋银子,若真接了,他们还是人吗?
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一炷香时间。”
叶韫又是一福,冲云梓她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急速往内院去。
“两位差爷请里面喝杯茶。”
“不了,我们就在这里等。”
叶韫也没强求,毕竟现在没谁愿意轻易踏进叶家大门半步。
叶沛文晚了一步,看得这边,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这种事原本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处理。
老夫人瞧得也满脸欣慰。
不多时,父亲和弟弟便出来了,云梓也带着几个丫头出来了。
叶韫拿来叶茂平素用的书箱,当着两位官差的面打开,里面除了书本就是笔墨纸砚,没有一点可疑物件。
“不管在哪里,你还小,别忘了读书习字,这些学完,我再给你送……”
叶茂:……
不止官差惊愕,连叶沛文也没料到自己女儿竟然会这样做。
叶茂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忽然收住,这感觉怎么说呢,好像他不是坐牢,而是出了一趟不远的门。
说起来,诏狱的确不远,到叶家不到半个时辰呢。
“阿姐会来看我?”
“那是当然!阿姐不仅会来看你,还会考你功课,若学得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诏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但她一定能想到进去的方法!
叶茂赶紧将书箱抱好,“我一定会好好学!”刚集聚起来的伤心难过一下就被冲散一大半。
叶沛文嘴角动了动,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浅淡,却真实。
叶韫又拿来另一只箱子。
“难不成你还要爹也每天读书写字?学不好要不要也打爹板子?”
叶韫微笑,把箱子打开,里面的确有书,也有笔墨纸砚,更有一副棋盘。
“爹不是一只想著书立说吗?以前没空闲,现在闲下来,正好。女儿还等着拜读您的大作!”
叶沛文心头一动,眼睛恢复了些许光彩。
著书立说,那一直是他的梦想,现在,好像真的是时候。
“这副棋盘是祖父送我的,爹还羡慕了许久,现在,女儿送给您,有空,跟叔叔几个下棋,劳逸结合。”
明明是坐牢,却被这位二姑娘安排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两名官差震惊中更多的是敬佩,只是……
“叶姑娘,这些东西,未必能带得进诏狱。”
“可以的!”
“???”
“如果有人拦,可禀皇上,皇上会允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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