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父亲和弟弟,她就要再“恃弱而骄”一回。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如死灰,看不到希望,而她就是要父亲和弟弟明白,即便是坐牢,只要命还在,就有希望,就不能放弃他们的人生梦想!
这样,他们在狱中的日子也会好熬一点!
只要能挺过去,她总能找到办法救他们出来!
两名官差再没说什么,他们以为这就完了,结果又看到她拿来两只盒子,以及两个包袱,盒子里是吃食,包袱里是衣服。
又单独拿出两只盒子,送给他们,“这些只是普通吃食,两位差爷若不嫌弃可以拿回去尝尝,家里孩子一定喜欢。”
银子他们不好收,但一点吃的应该无关紧要,毕竟是二姑娘一片心意,主要是,如果他们还拒绝,这位二姑娘怕是会担心叶家父子在牢里会被欺负吧。
叶家人,在诏狱里,暂时还没人敢动!
两人谢过,但等他们打开看时,都惊呆了。
吃的的确是吃的,但糕点干果肉脯不仅种类多,做工之精美,只怕聚贤楼都比不过,只是看一眼,口水便开始在唇齿间泛滥。
“你媳妇不是最近害喜吃不下东西吗?这不正好?”
其中一个官差向另一个说。
那官差抿嘴不说话,就是脸上的欣喜有点掩不下,肃然煞气也消散了几分。
叶韫却听得,只道:“若尊夫人喜欢,改日差爷可以递信过来,不过举手之劳。”
要父亲弟弟在牢里日子过得好,打通关系那是必须的。叶韫最怕的是他们油盐不进,无处下手。
面前少女还梳着双髻,纯洁得犹如无暇白璧,小小年纪却不得不被这样的世俗沾染,原本她应该在玉衡公主的呵护下安稳长大,嫁个好人家,一生不知人间疾苦,衣食无忧,而现在,却在跟他们两个大男人虚与委蛇。
“那赵合便谢过叶姑娘了!”
那官差竟郑重一揖。
这可把同行兄弟给吓坏了,叶家人再好,那是能够随意结交往来的吗?你莫不是嫌这日子过得□□稳?!
赵合却不以为意:“我弟弟在护城军中做事。”
另一名官差顿时哑声。
若非玉衡公主,护城军为了那点没必要的忠心,只怕得全军覆没在城门口。
临走时,赵合还不忘帮父亲和弟弟拿一下书箱。
目送父亲和弟弟远去,叶韫心头却分外凝重,别看父亲这几日表现得很平和,但母亲的死终究在他心里落下了沉重的烙印,诏狱的生活暗无天日,那样的气氛更是叫人绝望。
她怕自己若不找到点事情给他做,他会抑郁成疾,说不定哪日就随母亲去了。
父亲在仕途上从来没有野心,他喜欢历史,喜欢天文地理,甚至心怀浪漫,宁愿生活在深山中看螳螂打架,也不愿在朝堂上看人尔虞我诈。
他觉得这世上有很多比当官更有意思的事情,但因为驸马的身份,因为叶家嫡子的职责责任,他不得不被锁在朝堂,之前也只是在翰林院领了个大学士的虚衔,连奏折都不曾拟过,反而是帮着弘文馆修了不少书,后来直接又领了一个弘文馆的学士衔。
修书著文,是她能为他找到的最好的消遣方式,希望能让他暂时忘记母亲的事。
她的想法很简单,但却惊呆了叶家所有人。
原来坐牢是可以这样坐的吗?
二房夫人秦氏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闺女,“二姑娘都知道为父亲和弟弟准备书籍笔墨纸砚,你怎么就没想着点?”
三姑娘叶蕴不乐意了,“娘看到官差不也吓得不敢露面吗?”
秦氏:……
他们都是良家子,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之徒,有了这次经验,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她一定这将这局扳回来,不让二姐姐一个人出风头!
事情传到老夫人耳里,老夫人一边流泪一边笑,“就算坐牢,我们叶家男儿也要体体面面,不堕我叶家男儿风骨!”
好!很好!
按了按眼角,隐下泪意:“珊瑚,让陈管家召集所有人到前厅集合。”顿了一下,补充说,“各房的下人都要到!”
“是!”
“林嬷嬷,把所有人的卖身契拿来……”
两人心头惶然,老夫人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叶梓刚回到自个院子就接到消息,她没料到,圣旨将下,祖母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托亲戚朋友找关系找门路,反而是放下人。
她屋里有六个丫鬟,云梓是母亲亲手挑的,陪她长大的人;绿漪、红罗是她五岁要搬到单独院子时,自己挑的小丫鬟;湘琴、诗棋、锦书、墨画,四个小丫鬟,是云梓和绿漪、红罗挑出来培养在内院侍候她的。
“你们想好了,是走,还是留下来跟着我吃苦,事关一生前程,切莫义气用事。”
六人早有心理准备,齐齐跪地:“我们愿意追随小姐,无论贫困疾苦!”
***
叶府前院前厅前,很快便聚满了人。
叶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又是公主府邸,下人自是比一般的官宦人家多。
死契就有近两百人,活契加上护院家丁歌舞伎乐师,有差不多三百来人。
艳阳高照,暑气未降,人心却在发凉,他们都隐隐意识到什么。
“叶家如今形势大家都看到了。想要离开的,无论活契或死契,在这里领了银两,拿了卖身契就可以走,想要留下的,在陈管家这里登记,重新造册。”
老夫人一句话,甚至都没带什么情绪,便宣告了一个百年世家的没落。
媳妇孙女看着,丫鬟婆子看着,如今叶家剩的都是妇孺,曾经侍候男主子的小厮男仆们其实已经被闲置下来,叶家没有余钱养下人,放掉一些是常理,但毫无疑问,这些侍候主子的,也是最忠于叶家的人。
叶沛文身边侍候的几人看了叶韫一眼,率先走到陈管家那一侧排队登记。
“我们愿意留下,即便月钱减半。”
秦展,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帮手,也是叶家的家生奴,因为学问好,能力强,前些年父亲就打算放了他出去自立门户,但他却始终拘泥于主仆情谊,不肯离开,这样的人,是最不容易背叛主家的,可堪大用。
叶韫默默地记住了此人。
事实证明,叶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下人,不管是离开另谋出路的,还是留下要与主家共存亡的。
最后五百人,还剩下两百多,走了一半。
“娘,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二媳妇秦氏有点慌。
“怎么,你还有事?”
秦氏赶紧上前答话,“这些人难道不该是卖掉吗?媳妇的意思是现在叶家正是缺钱之际……”
一般下人不值几个钱也就罢了,歌舞伎和乐师在勋贵世家里可是相当值钱的,就比如那个舞姬谢嫣然,五年前是玉衡公主花了几千两银子从一个纨绔子弟手里救下来的,舞技高绝,就算现在年纪大了点,不值一千总也应该值八百,老夫人说放就放,不仅分文不取,还送人遣散费,叶家那点家底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这些钱,不给他们,也是留不住的……”
与其让朝廷抄家,便宜了不止谁,不如奖赏这些曾经为叶家尽心尽力服侍过的人。
“什么?”秦氏没听懂。
就在这时,林俊带着羽林卫就像卡着点似的进了叶府大门。
“奉旨抄家,女眷请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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