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章
西门吹雪在万梅山庄的日常,除了练剑之外,也有其他的事情做。
譬如说要看一下万梅山庄的产业情况,也要看看百草园里众多奇花异草长势如何,偶尔有闲情的时候,他也会坐在庭院里煮一壶茶,看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舒云卷。
总而言之,西门吹雪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出门杀人这样的事情,他事先还要沐浴熏香,过得自然不是苦行僧一样的日子,生活讲究也很理所当然。
慕霜降住在百草园里,天天闻着草木清香,心情也很好。
西门吹雪虽然不是大忙人,但也没空搭理她,除了百草园之外,百草园旁的药库也让她帮着梅伯打理。
慕·亡命江湖之徒·霜降对此表示很理解,她是罗刹教主,如今在万梅山庄里,除了有可能会给西门吹雪添乱之外,甚至有可能会给山下小镇的普通百姓带来困扰,忘了说,山下小镇也是万梅山庄的地盘,是西门吹雪罩的。这种情况下,西门吹雪没收她保护费就已经是个厚道人,难不成还得让她白吃白住?
——那显然是不成的。
慕霜降乐意至极地当起了梅伯的小跟班。
西门老爹就是在百草园和药库里折腾出送春归的吧?
医仙的徒弟不是白当的,大多数常见草药的药理慕霜降都知道,至于不常见的,说不定就跟送春归有点关系了,而百草园里的草药大多数不常见。
她为什么非要陆小凤带她到万梅山庄,除了万梅山庄安全之外,就是为了找送春归的解药。
西门吹雪说送春归没有解药,那是过去和现在,并不代表以后没有。
慕霜降坐在百草园的亭子里,手执毛笔在一本册子上打勾。
梅伯最近在清点药库里的库存,这活儿并不复杂,但是量大枯燥费眼睛,梅伯年纪有些岁数了,眼睛不好,所以慕霜降就把这活儿揽了过来。
期间,梅伯派来协助她的两个侍女还不断地抱着一摞又一摞的册子来,堆起来能将她活埋了。
前阵子跟着司空摘星离开的陆小凤想起了慕霜降,又来到万梅山庄。
一袭浅碧色衣衫的陆小凤,好好的大门不走,直接施展轻功□□而入。
衣衫微动,身影已经宛若鬼魅般进入了百草园,脚尖才沾地,就看到坐在亭子里的慕霜降。
女子一头乌浓的秀发用簪子低低地挽了个发髻,发髻上的装饰是一把十分别致的银梭,一袭素衣,光看背影,就觉得那定然是个绝世佳人。
陆小凤嘴角噙笑,无声无息地过去,打算给慕霜降一个惊喜。
然而他没来得及给慕霜降惊喜,就见到堆在桌上的那堆册子,反而被惊吓到。
“天哪,这都是什么东西?!”
慕霜降听到陆小凤的声音,微微一怔,随即露出高兴的笑容。
“陆小凤,你来了。西门说你跟司空摘星跑了,怎么会回来?”
陆小凤姿态潇洒地靠着一根柱子,笑睨了慕霜降一眼,没好气说道:“什么叫我跟着司空摘星跑了?我那是跟司空摘星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事情办完就想来看看你如今怎样了。”
“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小凤“哦”了一声,说道:“我跟那猴精去比翻跟斗了,输了的人要挖六百八十条蚯蚓。”
慕霜降:“……”
慕霜降问:“那你们谁赢了啊?”
陆小凤挑眉,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十分开怀,“如果我输了,来万梅山庄的大概就是一只大臭虫了。你要知道,西门吹雪有洁癖,他绝不会允许一只大臭虫踏进万梅山庄。”
慕霜降也笑了起来,她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在把册子放在一旁。
陆小凤顺手拿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万梅山庄药库的册子,梅伯要清点库存,西门让我帮忙。”
“我从不知道万梅山庄的药库居然有这么多东西,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才开始清点呢。”
陆小凤翻着那些册子,密密麻麻的看得他眼睛直发晕,他将册子往旁边一放,心里叹息,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呢,西门吹雪也舍得这样使唤。
但西门吹雪眼里除了剑,大概也没什么旁的事情能入他的眼,慕霜降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在他眼里大概也就是个活着的人而已。
陆小凤感叹着,一看慕霜降,不由得挑眉,“那玩意儿我一看就眼晕,你怎么看着还挺高兴?”
慕霜降弯着眸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因为终于可以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跟送春归有关了。”
陆小凤想起慕霜降身上送春归药性发作的场景,安慰道:“西门吹雪说送春归暂时不会让人送命。”
“送春归暂时不会让我送命,可如果我一旦离开万梅山庄,或许就会因为武功不济无力自保,马上被人砍死。”她笑着侧头,瞥了陆小凤一眼,“你不都是这么跟西门吹雪说的么?”
陆小凤:“……”
陆小凤清了清嗓门,正色说道:“西门吹雪虽然看上去很冷漠,但他并不是毫无恻隐之心。我把你的处境说得潦倒可怜些,他就很容易同情你。这不,那天傍晚你昏倒了之后,他就跟我说,你能留在万梅山庄了。”
如果不是西门吹雪说慕霜降可以留在万梅山庄,就冲着那几天的愉快相处,陆小凤也不能连招呼都不跟慕霜降打一声,就跟着司空摘星去比翻跟斗的。
慕霜降听了陆小凤的话,笑了起来,说道:“那真是感谢你,那天傍晚的西门吹雪很有人情味。”
陆小凤摸着胡子,也笑了。
他觉得慕霜降很有意思,总是言笑晏晏的,看着很随和并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西方魔教罗刹教的教主,就是像慕霜降这样的性子吗?
这样的慕霜降,还能让裴清留下遗书给他,抱着必死之心去清理门户?
陆小凤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他又不好直接问慕霜降这事情。
倒是慕霜降看了陆小凤两眼,微笑着说道:“你好像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我。”
陆小凤:……哪有满肚子的话想问?顶多就一两句!
慕霜降拎起裙摆走下亭子前方的台阶,她立在前方的青石板小道上,回首朝陆小凤清浅一笑,随和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
陆小凤挑眉。
慕霜降转身,径自走进花草丛中,女子含着笑意的声音在秋风中传来,“以后再问,说不定我就不乐意说了。”
陆小凤追了上去,跟她并排走着。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裴清失踪了许久,他到底去哪儿了?”
“他死了。”
“是你杀了他?”
“不是。你也知道,我身中送春归。我是在送春归发作的时候被送到了血池山,他觉得我是他此生的污点,给我服下致命的毒|药之后,他也自行了断。”
“什么?”
陆小凤没能反应过来,裴清送给他的那封信,确实是说他要去清理门户。
可那封书信言简意赅,陆小凤很难知道其中细节。
如今听慕霜降这么一说,既然是慕霜降已经被人送去血池山,裴清要清理门户轻而易举,只要慕霜降死了,他所说的武林浩劫自然就迎刃而解,也没有裴清在信中所说的愧对武林这些破事,他仍旧是那个高风亮节、名满江湖的医仙,何必想不开?
陆小凤眉头微蹙着,“他竟然自行了断?”
“嗯。”慕霜降点头,淡淡说道:“亲自清理门户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应该很痛苦吧。毕竟,我从来没有想着要防他,他冷不丁地跟我的亲信勾结,要将我置于死地,黄泉路上他不陪着我,那我岂不是太可怜了?”
陆小凤:“……”
他竟然觉得慕霜降说得很有道理。
但很快,陆小凤就反应过来,“可你并没有死。”
“是啊,我并没有死。”慕霜降幽幽地看了陆小凤一眼,语气也幽幽,“如果我真死了,你哪能认识我?”
陆小凤:“我还有一个问题。”
慕霜降:“你问。”
“裴清都死了,你怎么没死?”
“……”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陆小凤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太粗暴直接,好像是在质问慕霜降裴清都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似的。
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慕霜降跟他说的事情反转得太快,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陆小凤:“我很抱歉……”
“没关系。”慕霜降浅笑着看了陆小凤一眼,她在体贴别人的这方面总是周到得令人发指,“你是关心则乱,我听裴清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人。”
顿了顿,慕霜降又说道:“他还说过,如果有一天他要有什么事情,唯一能托孤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陆小凤汗颜,“他既没妻子又无儿女,找我托什么孤?!”
慕霜降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啊,我是他十分牵挂的人,说是被他放在心尖上都不为过的。只是后来他知道我是罗刹教的人,才忍痛把我赶走。”
陆小凤正色说道:“可我觉得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
慕霜降微笑:“当然不简单,简单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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