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曜日(二)

    卧槽帅哥你找谁?不不不现下没人在家!

    看到那个戴着礼帽的赭发小青年的时候,我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装死。是的,天降地狱级修罗场于斯人也,傻瓜才会正面刚。

    讲道理,夹在智力天花板的陀思和战力天花板的中原中也中间,怎么想最后倒霉的都肯定是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老实人好吗!

    “发生了什么吗?”

    大约是见我始终站在监视画面前发呆却没有下楼去开门,也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意思,原本在卧室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往楼梯口的方向凑了来。

    脑海当中登时警钟大作,生怕门口的某位耳聪目明的黑手党干部先生察觉了屋里的动静,于是连忙一个箭步地冲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不假思索地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一时的冲动总能带给人无穷的勇气,但感受到唇瓣落在掌心的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之后,再看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错愕的小眼神和抬到了半空的手,我只觉得一阵腿软。

    ——乖乖,这家伙刚才那一瞬间该不会是想要“罪与罚”我吧?

    但有一说一,我又不是故意占这家伙便宜的,更何况都是睡过一张床(物理意义上)的关系了,眼下事急从权,只是临时捂个嘴有必要那么大反应吗!

    我一面腹诽着,一面也伸手指了指楼梯口的监视画面。

    陀思妥耶夫斯基往那边瞥了一眼,倒是没再挣扎,但也没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来,我琢磨着他大概也知道,眼下装死等进不来门的中原中也自行撤退才是上上策,所以才这么配合着我的行动。

    反正见他消停了下来,我也姑且放下了捂着他嘴巴的手,转而全神贯注地盯起了监视画面里那位黑手党先生的动向。

    门铃又响了两声,监视画面里的青年的嘴巴一张一合,不过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不开门口的送话器的话,我根本也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什么。

    反而是耳侧传来了一阵刻意压低了的轻喃:“这样不是正好吗?”

    我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在说“你不对劲”。

    然而那个毛子就好像没看懂似的,反而一本正经地指了指监视画面里那个青年的身影:“既然你并不是槙岛弥绪本人,那么与这家伙的亲密关系于你来说也算是个麻烦吧?”

    我被他说得一愣,但随即也感觉到了不对——没错,我的确不是槙岛弥绪,也没打算顶着原本的面孔坐享其成地跟中原中也交往,可就算我想要跟他断关系也没想过用这么刺激的方式啊!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然而像这样出轨给人家戴绿帽子什么的,别说日后见面了,我本人能不能活到日后都是个问题好吗!

    不行,我还得抢救一下。

    心里骂骂咧咧的,我一时间有点晃神,以至于,等我再去看监视画面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戴着小礼帽的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走、走了吗?居然这么轻易就……

    我瞪大了眼睛,刚想捂着心口松上一口气,耳边却骤然传来了一个可怕的声音——

    “咔嗒。”

    是门锁的声音。青年男人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了监视画面里,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手里还多出了一把钥匙。

    ——所以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中原中也会有我们家的钥匙啊!日记里不是说我们还没正式交往吗?就这样轻易把自己独居房子的钥匙交给一个黑手党干部这心是有多大啊!

    当然,现在并非是吐槽钥匙归属的问题,因为那位战力天花板的重力使先生都已经把钥匙塞进锁孔里了,我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修罗场已加载90%”的可怕进度条。

    那么问题来了,还有什么可以绕开这两个人正面对撞的方法吗?

    眼下我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俩人都在二楼,想要跑到一楼从后面翻窗户出去肯定会被推门进来的中原中也堵个正着。而如果从二楼直接翻下去的话,就我俩这小身板肯定都要够呛,而且说不准还会被某位耳聪目明的干部先生发现。

    事到如今,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

    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于是我当机立断,扯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腕就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抬手拉开了房里巨大衣柜的拉门,我不容分说地推搡着男人往柜子里猛塞。

    一边塞我还一边慌慌张张地小声解释:“那个,陀、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您肯定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就是非常的不妙,总之先委屈您一下下,我争取快点把那家伙送走——”

    正说着,楼下已经传来了门轴转动的声音,吓得我立刻收了声。

    那位身材颀长的俄罗斯人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塞进比他身高还矮几分的柜子里,他脸上露出了一瞬的错愕,但也立即明白了我的用意。

    看起来完全知道事情有多紧迫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漠然地瞥了我一眼,在柜子里稍稍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接着便自己乖乖带上了柜门。

    意外地是个会自己关柜门的“隔壁老陀”呢。

    仿佛苦中作乐一样,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奇怪念头,心情也似乎稍微平静了些许。但伴着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刚放下些许的心顿时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硬着头皮往房间外探出了脑袋,正望进了一双钴蓝色的眼瞳当中。青年已经站在了楼梯的最上一级,在我探出头来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怔了一下,在我们漫长地对视了好一阵子之后,那家伙才蹙眉沉声嘀咕了句:

    “……你这家伙居然醒着啊。”

    如漫画里看到的一样,站在门口的青年身量并不算高,但看上去很匀称,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赭色的发顶上盖了个精致的礼帽。

    他手里提着个纸袋,一张精致的面孔此刻却多少布着些阴云。

    感受着僵硬的空气,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略有些僵硬地问了句:“中、中也先生?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才想问你呢。”青年的语气颇有些不善,说话间,他旁若无人地走向了我的卧室:“你这家伙作息不是一向很规律吗?之前不接电话,按门铃也不开门,我还以为你又出了什么事情。”

    “……”

    面对着中原中也的言行,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说到底,为什么这家伙也这么熟练啊!一言不合就进卧室什么的原来你跟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关系有好到这个程度吗?

    我心下不由得狠命腹诽着。

    事实上,就算拜读了这副身体的主人的日记,我也并不太能摸清那家伙跟中原中也之间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所以该怎么跟眼前这家伙相处,我心里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至少有一点是很清楚的,中原中也毕竟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不管是洞察力还是执行力都无可挑剔,换句话说,如果我一步行差踏错被眼前的男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对的话,那么后果简直可以说不堪设想——

    冷静,冷静,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需要冷静。虽然敌人已经推到眼前了,但那个敌人毕竟是中原中也啊!

    作为“港黑良心”,平时甚至会偷偷用异能帮过马路的老奶奶提包裹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至少他比柜子里的某位剧本怪好糊弄,啊不是,好应付多了吧!

    大概……

    短暂的迟疑过后,我轻轻地跺了下脚,接着将自己的视线拧向了另一边:“这就是某位干部先生直接闯入我家的理由吗?”

    我并不打算等背后的男人做出什么反应,而是直接换了种略带娇嗔的语气,撇着唇角抱怨道:“中也先生不是才刚下飞机吗?一路旅途劳顿的,干什么不好好回家里休息,还特地绕道跑到我这里。”

    “我也不是照顾不了自己起居的小孩子了,再者说,中也先生平日总是那么照顾我,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敢把我怎么样吗?比起担心我的事情,中也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先担心自己的身体啊?”

    ——只要我先下手为强,翻车就追不上我!就算我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怎么样,中原中也可是直男!没有直男可以抵挡这种写作“嗔怪”读作“关心”的撒娇,没有人!

    如我所料,中原中也被我说得愣了一下,赭发掩映下的耳尖似乎也隐隐有种变色的趋势。

    我索性乘胜追击,往中原中也的方向又迈了半步,抬起双手,略有些试探般地伸向他的脸颊。动作间带着些迟疑,但我最终还是将掌心摊开在了他的面颊上。

    “中也先生会担心我,我也很开心,但我也很担心中也先生啊。刚下飞机怎么想都很辛苦,还特意跑到我家里什么的——”

    “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只会给中也先生添麻烦的不懂事的女人了吗?”

    一面说着,我煞有介事地鼓起了自己的脸颊:“电视上都是这样说的,如果不适当保持距离,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话,时间长了可是会被嫌弃的!”

    “我不想被中也先生嫌弃——”

    有的人表面说着些情真意切的话,其实内心里甚至想要给自己的演技疯狂鼓掌。不愧是我,这种瞎话居然张口就来——

    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但这种随口胡诌的能力简直就好像是刻在了DNA里一样。关键时刻救我狗命,这个技能就很实用了。

    “你这家伙……”

    沉默着被我输出了许久的中原中也直到此刻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来,他想要看向我,但视线当中却又无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不自然的躲闪。稍稍别过头躲开了我捧着他脸颊的双手,中原中也伸出手指,在我的额前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过觉得你麻烦了?”

    “还有,说什么不想被担心的话,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就不要做出不接电话这种惹人担心的事情啊!上次不好好吃饭一个人昏倒在房间里没人发现的人是谁来着?”

    青年的语气里不免还带着些嗔责,但在我听来,那已经完全不是质问,而更像是一种来自男妈妈的关怀。

    “都说了人家已经成长了嘛!”我吐了吐舌头:“你看,我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不像某些坐了一夜飞机的家伙,眼睛下面都出现黑眼圈了,结果他本人一点回家去休息的意识都没有。”

    “怎么着,听你这个语气简直就好像是不想见到我一样。”半是调侃的,面前的青年也自然地向上扬起了唇角。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我的脑海已经被刷屏的“Yes Yes Yes Yes”占满了。没错中原中也,你的感觉完全正确,我就是很不想见到你啊!就算我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也没办法掩盖柜子里还藏着位“隔壁老陀”的事实,所以你这家伙可快点给我离开吧!求你了!

    饶是我内心一片波澜壮阔,在中原中也的面前,我还是带着一股仿佛喷过绿茶清新剂的娇嗔味儿:“哼,你这家伙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想见你吧。”

    我气鼓鼓地往一边别过头,接着又偷眼往男人的方向一个劲儿的瞟,直到他捕捉到我偷偷望向他的视线,接着我又狠狠地往另一侧转过面孔。

    “反正你出差了那么久,早一刻晚一刻的差别也没有那么大,都是久别重逢,果然还是睡醒了再来比较好吧。”

    “总之像那种‘哪怕早一刻也好,想要早点见到中也’之类的想法,人家、人家才没有呢……”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也因为心虚而渐渐矮了下来。这样的反应反而让眼前的男人失笑。

    “弥绪不想见我啊。”他一脸玩味地往前凑了半步:“所以我从意大利给弥绪带回来的礼物,弥绪也不想看看了吗?”

    “礼物?”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中原中也也没有做更多的说明,只将手里的纸袋塞进了我手里。

    当我将手伸进去的时候,里面柔软的触感让我不由得有些吃惊,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我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条设计别致的半身长裙。

    “之前跟你提到过那个意大利的设计师,这条裙子是那个人的定制。”中原中也扬着唇角,语气当中都是对自己选的这份礼物的自信。

    平心而论,这条裙子的确很好看,不管是颜色还是剪裁,包括褶皱都设计得恰到好处,就算我对服装设计一无所知,也能看出这条裙子价值不菲。

    “喜欢吗?”中原中也问了句。

    “谢谢中也先生,我很喜欢。”我脸上带起了惊喜又雀跃的神情,但在望向中原中也的时候,却发现那家伙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衣柜的边上。

    “说起来之前你不是一直很苦恼那件很贵的上衣没有什么合适的裙子配吗?如果是这一条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轻车熟路的,中原中也向我的衣柜伸出了手:“要试一下吗?”

    甚至来不及我说出阻止的话,那家伙已经先一步拉开了柜门,于是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安静。

    草,天要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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