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应无患那番弱者的言论太过真情实感,远不在白卿云的理解范围之内,这位修行界第一仙尊破天荒地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到了夜晚。
可所谓的欺负人的家伙,是一个都没出现。
应无患随他坐在火堆旁,火光摇曳,照得两人面上都有些温暖颜色。
白卿云纸人而已,状态要比本体好上许多,看似也和气温柔,听人不重样地说着凄苦惨烈,仿若天书。
应无患是知道他爱干净的,忙活起生火添柴很是主动。
“我想,一定是掌门在此,他们都不敢露面了。”
白卿云端庄的眉目波澜不兴,不甚在意道:“你说的好不凄惨,那些人该是油盐不进,不知畏惧的罢,况且……”
他正想说自己这纸人分神别人是看不见的,就听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渐进。
应无患面色登时一沉,双眼闪烁,将紧张情绪演得煞有介事。
自己身边这么大一个活人护航,这群小犊子也敢上门找事。
当看清来人的头头时,他按下一阵欣喜,故作愁上眉梢。
轻且哆嗦着对身边人说:“他们就是这样成群结队来欺负我的,有组织有纪律,不知受谁唆使。”
“唆使?”白卿云素来无甚情绪的双眼隐隐浮现微光。
“我可打不过他们。”应无患将他冷漠看戏的情绪瞧在眼里,脸颊肌肉抽了抽。
“要打架啊?”白卿云再看来人数量,五人,“尽力而为吧。”
应无患见白卿云反应,背过身去,眉头高高挑起,撇了撇嘴。
装弱不能真挨揍啊,这大佬究竟懂不懂人情世故!
忽然,应无患背心一热,正要回头,后脑勺蓦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赶紧盘腿坐好,一个温暖手掌就贴附到他后背,那手腕子一转,掐指一弹,一道入门练气期可用的拳脚功夫就被送入他识海。
套路足足八十一式。
“学得会就打,学不会就挨打,你说把我赠的药都吃了,治不了伤,后果自负。”白卿云一道气劲冲着应无患背后一推,小家伙就并非自愿气势十足地迎了迎来人。
应无患孤身一人迎战,所有神识都用来消化白卿云传授的那套拳脚了,就怕打起来一时得意忘形,用多了旁的路数。
他这冲到人跟前,还专注于其他事的神情,落在对手们眼里,可谓是拽到极致,更是火上浇油。
对面领头少年名为练玉棠,虽也是来竞争入门的,穿着却是华贵无匹,暗红法衣缎面极富光泽,其上护身符文是出自世家修者之手的“极品”,上至束发金冠,下至金丝履云靴,奢至手上金铃法器,微至腰间收纳之用的配饰,无一不是精品,处处彰显出身。
就连身后跟着的“狗腿”,亦是个个着装精致,一脸倨傲。
相比之下,白卿云看见的应无患,还真有点寒酸小可怜的意思。
练玉棠生的娇贵,养尊处优出一身白嫩肌肤,眼神却是凌厉的,眼见应无患看起来嚣张,他脖子就扬得更直。
“哟,主动上前讨打来了?”
少年约架,总以放狠话开始。
应无患看都没功夫看他,冷冷回了声:“三番两次挑衅,你做这些是指望去哪峰高就?”
就有会讨好的上前吹嘘道:“练少爷那是要去天下至尊的林长老那里的,你,啧啧,招鬼体,怕是入不了门,趁早离去,莫要脏了宝地。”
练玉棠得意听完这段,才面色忽地不喜,歪头一瞥那人,道:“低调低调。”
“喊他少爷,你是他家的仆人吗?”
应无患本以为这些人顾忌有个长辈在此真会低调些,还寻思着怎么套出林元宗给自己下绊子的话来,谁知,人还真能嚣张成这样。
还真是又蠢又“可爱”。
他回头可怜巴巴看了白卿云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真就看客模样,只差一碟干果,一壶清酒了。
再看回练玉棠,他又是副拽脸。
“你穿这么寒酸是穷惯了?”练玉棠摩拳擦掌,“你这一路打……”
应无患哐的一拳在人左脸,打断了话。
速度之快,就连其余四人专注看着也未来得及阻止。
练玉棠一脸震惊不可思议,脸上又麻又痛,直觉要破相了,怒吼道:“愣着看什么,他一个可以打……”
哐的又是一拳。
“我去你大……”
又一拳。
无论多少人参与战斗,应无患拳拳都打在那张粉嫩小脸上。
“你个无父无母没教养的孤儿!”
唯独这一句,他让人完完整整说完了。
练玉棠好不容易说了句整话,看着陷入混战游刃有余,还有了新路数的应无患,他揉了揉脸,语气莫名:“你怎么就打我一个人的脸?”
收拾完四人的应无患一个旋身接近,一拳招呼至人鼻子前,分毫距离,震得练玉棠小脸一抖。
“因为你话多。”应无患目光冰冷,寒潭一般摄人心魄。
谁有闲心放狠话,他能在白卿云跟前说脏话?
他能让练玉棠这小崽子多嘴多舌,害自己辣眼睛的灵草白抹了?
“你!”练玉棠打又打不过,话也不能多说,两颊通红不知是羞愤还是被打的。
“我讨厌话多的人。”背对着白卿云,应无患无声对着练玉棠做了个“滚”的口型。
待那五人真滚了以后,应无患方才退回到白卿云身边。
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满眼感恩道:“若不是您的教导,我怎能有今夜爽快,他们欺人太甚,这几日秘境之中害我东躲西藏。”
应无患心里其实可感谢这几人出现讨打了,他那套凄惨的故事早就编不下去了。
白卿云却只是神色淡漠。
极其淡漠。
以至于应无患悄悄靠近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心里气恼不已。
该不是诚意就这?纸人就算了,教了功夫连架都不看完?早知道他还需要学这种入门课?还不得送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一套噩梦大礼?
白卿云抬手挥开应无患显然揍完人不太干净的手,问:“做什么?”
以为他回神了,应无患虔诚极了地一脸苦涩。
“你刚才那一套拳法……”白卿云语调严肃。
应无患打了个激灵,站端正了,难道学得太好,被发现破绽了?
他已经故意错了几处了。
白卿云优雅起身,将长袖挽至肘窝处固定,全没在意新手打败别人过于容易,他自己是强者,天生就是,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这是一种天赋。
由己度人,不过寻常事。
“你看,你打在那人左脸一拳,偏了一寸,是发力中途犹豫了,”白卿云说着话,就将这拳术演示了一遍,“还有你打在另一人腰上一拳,正确的动作该是用脚……”
他对事对人皆是认真的,一件事上了心,必得是尽善尽美。
正如此刻,一套再简单不过的入门功夫,白卿云打得是行云流水,衣袂翩飞间,再硬朗的肢体动作,过于完美,也让人瞧出些与旁人不同的美感来。
就是这样的完美无缺,偏落在仇恨满怀的应无患眼里,教这“恶鬼”情绪复杂,难有喜怒,只好愣愣地看,呆呆地瞧。
“学会了?”白卿云相信他看得是认真的,近前一指点上小家伙的额头,谁知,轻轻一下,应无患竟然向后仰倒下去。
他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应无患的衣领,缓缓放下。
白卿云目光在小家伙面上逗留片刻。
应无患很平静,脸色并无大碍,只在落地一刹那才微皱了眉头。
“弱到晕倒了?”白卿云见应无患头偏向一侧,又给扶正了。
也是,根骨杂,气海空虚,这不仅仅是应无患自己说在嘴边的话,更是白卿云对其修行之路的断语。
哪能因为一套功夫形似有模有样,就忘了这小家伙还真是个弱者了。
危机四伏,林元宗是否又对应无患下了死手还未可知,今夜,白卿云这一分神化身只怕是不能随随便便走了。
翌日清晨。
应无患其实早醒了,却沉浸“弱”之一字,等到白卿云叫自己起来,才揉着眼睛故作疲惫。
相较于醒时装弱,假装昏迷之时才是真真苦了这“弱者”。
白卿云不通人情世故,应无患早有计较,可在他醒着还嫌哪哪都脏的人,会在他睡着后,一次次不厌其烦,偏要扶正他的头,让他后脑勺不偏不倚枕在一堆碎石子上,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白卿云不是故意的,此举还多多少少出自善心,应无患知道,可他情愿不知道。
他更愿意相信伪善之人害他一夜难眠,后脑勺坑坑洼洼成了筛子。
两人一起向着第三试炼走,白卿云有意说了一些江溯之的事情,也好让应无患对师父有个了解。
此刻,远远就瞧见了两名少年一名少女向着这边走来,那两名少年一见应无患就恨恨看了一眼,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倒是少女挺高兴地靠近过来。
应无患早想到白卿云让林元宗送的药不会差,只是没想到这么好,这一壮一矮,他揍得是鼻青脸肿,一夜的功夫竟都好全了。
那二人也还好长了记性,不敢靠近了。
只是这女孩……
应无患面对活泼可爱的少女,恶狠狠,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个“滚”字。
隔了一丈远,小丫头很是识相,笑眯眯地转头就蹦走了。
白卿云脸色更是精彩。
看戏,期待,莫名,期待,疑惑。
一瞬起起落落,他只好低头看了应无患一眼,问:“他们怎么一见你就跑?”
“大概是我体质招鬼,又惹是非,”应无患抬头一眼绝对无辜,“我听您说那位江长老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我这样的,会影响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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