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帝寒凌三千青丝被金冠束起,发尾轻扫周腰的空气,素手推开隔门,里面的女娥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今日沐书,不食餐。

    苏阮垂着眸子,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肚子,早知沐书便多吃些了,前面的女娥微微颔首,揭开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

    “姑娘的书房设在里侧。”

    女娥恭敬的说道,苏阮挑眉,正门对着的是师尊的案台,而她的便在里面,中间只有一道珠帘挡着…那岂不是自己做什么帝寒凌便都可以看得到?!

    少女微笑的点点头,几名女娥守在门外,悄悄的把隔门合上,一时间房间内只留下帝寒凌和苏阮两人。

    苏阮自然的走到里侧,旁边是木质的书架,里面的书各类各样,她的手拂过书籍,上面还带着页纸的草香。

    帝寒凌坐在木椅,案台上摆放的书籍,面前的檀香幽幽的流着青烟,阳光照射进来似是香味更浓。

    苏阮倚着木架,手指轻敲隔板,滴溜溜的大眼瞧着帝寒凌,透过师尊,她看到了一个身穿青袍,手拿佛珠的少年。

    “你走吧,我不喜欢你。”

    昨夜梦境里的话愕然回荡在耳旁,火烛的光照亮黑暗,小和尚变成了师尊,他身穿白衣道袍,头顶的金冠亮的刺眼,说出的话如冰锥扎入少女身躯,遍体鳞伤。

    苏阮的手攥着木架,指关节泛着白,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少女眼角微红,抿着嘴唇瘫坐在地上,幸好地板上铺着印花地毯,帝寒凌垂眸,转头视线落在了失魂落魄的苏阮身上。

    “你怎么了?”

    他明知故问,冷冰冰的面上没有表情,少年与她之间的珠帘随风轻轻摇曳,案台上的青烟萦绕在整个房间。

    “师…师尊?”

    苏阮回过神,那股悲伤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她搀扶着木架子站起身,抹了抹发酸的鼻尖,安慰自己那都是梦,不能当真。

    她摇了摇头,示意帝寒凌自己没事。

    少年点了点头,继续完成案台上的工作。

    苏阮看他不再注意自己,紧张的内心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坐在椅子上,随手抽了本旁边木架子上的书。

    素手捻着页纸,一道法术施在她手中的书籍上,苏阮如今是常人,她看不到对面少年指尖残留的印记。

    翻开第一页,只听得“啪”的一声,帝寒凌转过头,眼神像是在问少女又发生什么事了。

    苏阮脸颊微红,抿着唇摇摇头,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明圣宗怎么会出现这种书…难不成是哪个弟子的恶作剧吗,若是翻开书页的是师尊…

    少女脸色一僵,那弟子恐怕是不想活命了…

    她抬眼瞅了一下帝寒凌,见少年没有多在意松了口气,而后悄悄的又抽了一本垫在了这本书的上面。

    她在皇城什么书没看过,刚刚不过是知道明圣宗有这种书而吃惊罢了,她视线时不时的瞟着珠帘后的师尊,手中的动作却没停,飞快的翻了一页纸。

    苏阮垂着眸子,嘴角微扬,里面的图画却让人心惊,没有想到这里的弟子也好这一口,与这几天相连的梦境结合,图画上的男子样貌和师尊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少女啧啧,书中画大胆而细节,都让苏阮认为那画这本书册之人和她一样,偷偷看过师尊的身体…

    苏阮脸上带着红晕,这小和尚越看越像梦境中的师尊,还有那只可爱的小狐狸,不就是梦中的自己吗。

    她的素手翻着页纸,微风划过她的脸颊,双眸含笑的看着书中图册,但看到最后时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消失。

    新婚之夜,狐狸惨死!

    少女皱着眉头,本以为是简单的一本小黄书,没想到结局还是be…

    这不是欺骗她感情吗?!

    好不容易才等到小狐狸与小和尚苦尽甘来,苏阮眸中微红,她已经完全的把自己带入进书中的狐狸上…

    苏阮抿着唇,翻遍了整本也找不到出处,又气又恼,心里猜测到底是哪个弟子将书放入藏书阁的…

    少女最后放弃,心烦意乱的将手中的书扔到窗外,整个人趴在案台上有气无力,她哀嚎一声,突然引来帝寒凌的注视。

    苏阮一愣,立刻坐起身,整个人挺直腰板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手中拿着刚刚从书架抽出了古籍,微笑道:“师尊我有在好好学习。”她笑得太过刻意,让珠帘外的男子的眸子深了深。

    师尊转过头,修长的手指又重新拿起砚台上的毛笔,苏阮松了口气,撑着脑袋看着手中这本无聊的古籍,脑子里却都是刚才书中她为小和尚身死的画面。

    黑影手执玉柄,一道绿光闪过,转瞬间冰冷的刀刃就要刺过,苏阮素手扯下头顶的红盖头,小巧的脸庞出现在帝寒凌面前,胸口流出的血迹与大红色的嫁衣融为一体。

    少女捂着胸口,仿佛脑海中的画面是真实存在,感同身受…

    她趴在案台上,窗台的透着阳光撒入,微风拂过脸颊,眸子渐渐垂了下来,身下还压着那本枯燥的古籍。

    半响,帝寒凌抬眸看向苏阮,她此刻已经陷入了沉睡,少年起身,拍了拍白色道服上的灰尘。

    他拿起木架上的外套,揭开珠帘,将少女脸颊上胡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素手微抚,戳了戳她的脸颊。

    檀香的青烟弥漫在房内,少年有恃无恐的把苏阮抱到怀中,她倚着他的肩头,额头抵在他的下巴处。

    被苏阮扔出的书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帝寒凌的手上,他将书册放于案台,视线落在了最后一页。

    那一夜他还俗与她大婚,魔界太子前来复仇…

    许是司命写的命格中本就有这一劫,苏阮死时她嘴角还带着笑意。

    她对他说对不起,但她是真的喜欢他,让他不要怪她。

    帝寒凌那时还不懂,为何苏阮当时要说“不要怪她”,随即少年轻笑,垂眸看着怀中女子,他怎么可能不怪她…

    丢了身,丢了心…

    全都拜她所赐…

    他瞳孔变得猩红,眸中全都是少女的身影,他掐着她的胳膊更加用力,仿佛要深入骨髓一般。

    多年的情愫在此刻涌上心头,雪白的小狐狸叼着一颗蜜桃,讨好的蹭着他的衣角,单纯的大眼扑闪。

    苏阮那时还不知,勾引男子是需要幻化成人形…

    帝寒凌宠溺一笑,盯着少女的眼神中有些连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疯狂…

    月色幽幽如水深,皇城帝寒家的公子今日还俗,还带回来一个少女,听说那少女倾国倾城,帝寒家的公子对其一见钟情,决定放下多年修为,与她私定终身,白头偕老。

    帝寒家是皇城最大的商家,而帝寒凌则是家中唯一的公子,所以这场婚宴举行的隆重,十里红妆,绵延城池。

    喜锣声敲打了三天三夜,最开心的某过于帝寒家的家主与家母。

    帝寒凌从小便比其他的同龄人成熟,心智异于常人,教书的夫子夸赞他是未来的栋梁之材,但谁都没有想过,在十四岁生辰那年帝寒凌决心出家为僧…

    帝寒家主让他跪过祠堂三天三夜,而滂泼大雨也下了三天…他是帝寒家唯一的继承者,但他愿意饿死也决心出家,家主痛心疾首,与帝寒凌斩断关联,放他出家。

    他说,修炼成金佛是他一生的夙愿,宁死也要去尝试。

    他们同意了,但帝寒家母每月便会偷偷的去静安寺里看望帝寒凌,只不过他从来都不知,久而久之,那抹忧伤也被时间所消散。

    苏阮坐在台前,帝寒家母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眸中的喜色溢于言表,她曾以为自己的儿子将会一辈子为僧,是面前的少女让他还俗…

    其实她也没有想过,帝寒凌会为了一介女子放弃修炼金佛。

    苏阮挠了挠头,顶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铛铛的声音,她脸颊微红,眸子水盈盈的带着媚色。

    吉时到,新娘上轿,少女踩着鸳鸯戏水的红布鞋坐在轿中,透过红纱一眼便可以看到穿着喜服的新郎,他此刻的青丝堪堪只到颈间,身姿挺拔。

    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精瘦的腰间,那是她亲手抚碰到的地方,那夜在山林中,他同她有了第一次…苏阮红着脸,她从不知原来世界上还有那种奇妙的感觉…

    思及此,少女的掌心微微拧出细汗,她忘不了那夜男子淡泊的脸上闪过的神色,不得不承认,她喜欢那样强势的男子。

    苏阮睫毛轻颤,身上带着的铃铛随着喜轿的颠簸发出清脆的响声,百姓回首顿足,争先的想要一睹那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女子。

    那天阳光正好,清风吹起流苏,天公作美,傍晚的夕阳渐渐露出鱼肚皮时他们才巡城完毕,帝寒凌踱步轿前,素手掀起红纱,苏阮抬眸,透过盖头可以隐隐约约看到男子的身影。

    少女起身,娇软无骨的玉手被少年握在手中,她落入他的怀抱,男子在她耳边轻道:“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苏阮耳尖微红,微微的点点头,随后被少年抱在怀中。

    帝寒凌踏过火盆,少女的衣摆撩过火苗,旁边的宾客欢呼,苏阮看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颚,眼底是无限缱绻。

    少女离开少年怀抱,喜婆搀扶着她,该拜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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