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就像枚炸弹,念兹兹彻底傻眼,耳畔嗡嗡地响。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打架可是要记处分的啊,他们是疯了吗?
念兹兹本能地联想起,比自己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堂哥,小身板都忍不住颤抖,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会儿好运来不再借用耳机,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拉响警报。
「嘟嘟嘟——」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以下是关键节点,请宿主迅速行动!」
“好……好运来,他们现在在哪?”念兹兹浑身霉运,刚刚一紧张,已经连着踩空了好几级台阶。
好运来“稀里哗啦”地翻起书,大概是情绪被调动,说起话来也跟着结巴:「找……找到了,我……对你们学校的方位并不是很清楚,还是给你念原文吧。」
【棠嫣然抱着一叠卷子,走回班级,路过操场旁的大樟树时,正好看到两个男生在树下打架,其中一个被另一个压在身下,隐约间似乎有东西掉到地上,看模样是助听器。她不敢轻易上前劝架,想了想,最后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被打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裴航吧。
毕竟,在印象里,学校里也没有其他人佩戴助听器……
念兹兹太阳穴突突跳着。
想到那个比她整整高出一截的堂哥,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跑到操场时,那头已经围着一大群人,她也管不了那么多,边说着“不好意思,让一让”边侧身向前,可视线豁然开阔后,又不禁愣住。
樟树下,少年掐着那人的肩,死死把他桎梏于地上,而从个头上看,被压在地上的那个人显然更壮实些。
被压在地上的是念峪,而非裴航。
同年级里的不少同学都惊得哑口无言,因为印象里那个戴着助听器的贫困生向来忍气吞声,受尽欺负。
好运来小声安慰说:「剧情被改写,说不定是好事……」
念兹兹心情复杂地“嗯”了声,才略略松了口气。下一秒,定睛一看,心又悬到嗓子。
虽然眼下他们都已停歇,可裴航眼角挂彩,念峪嘴角的血,一个眼神桀骜,一个表情倔强,想来之前的打斗又何止是激烈。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和他们相比,班里几个只会拉着头发,互相撕扯尖叫的女生,根本不算什么。
“德育主任来啦,大家快散开。”一男生惊呼。
按附中的规定围观打架的也要挨训,一片哗然后,人群做鸟兽散。可直到老师将人带走,念兹兹还定定站在原地。
「你在想什么呀?」好运来好奇。
“我在想,书中剧情为什么会出现改变?”
它想了想:「是不是我们做了什么?」
“可在听到消息前,我都不知道他们会打架……算了,先不聊这些。”念兹兹想起原文中掉在地上的助听器,又回忆起裴航被老师带走的画面,默了默,走到樟树下,开始找东西。
助听器为浅肉色,而脚下土地黑漆漆,理论上很显眼,思及此,念兹兹逆着光,一路寻觅,绕着树反反复复走了三圈,最后终于在淡黄色的塑料垃圾箱脚下看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助听器。
就说呢,颜色这么相近,难怪前两圈时都没发现。
念兹兹快步向前,俯身拾起,耳畔好运来已然又一次哼起《好运来》。
看来这傻白甜爱惨了这首歌,她想。
起初,念兹兹并没发现有异常,直到她拾起助听器后,这才发现树脂材质的外壳被水微微清润,散发着一股奇异而熟悉的“香味”——垃圾桶的味道。
“……”
半秒后,好运来弱弱提议:「你可以先用面巾纸擦一擦,包起来,回去之后再慢慢处理。」
“也是……”在这种状况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
念兹兹真的很嫌弃那味道,但本着速战速决的理念动作还是很麻利的,她先拂去助听器上的泥沙,又拿另一张新的面巾纸将其里三层外三层紧紧裹住。
放口袋是不可能的,于是念兹兹就这么把助听器攥在手里,自言自语道:“待会把东西还回去前最好先在外边涂上双氧水,万一他多想怎么办……”
她垂下眼,看着手中的东西边走路边嘀咕,忽然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开始时还以为是幻听,可后来声音愈渐清晰。
“念兹兹是吧,喊了你好久了,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说话的是隔壁年级的一名中年男教师,平时教数学,只不过这会儿正好在办公室值班,没想到刚一坐下就遇上学生打架的事,很头痛,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带着点调侃:“你也挺厉害的,成为两个男生打架的导火线。”
“啊,什么意思?”念兹兹还有些不明所以。
那老师没再理她,好运来倒是懂了,压着声音小声道:「老师的意思可能类似于偶像剧里,两个男生为女主大打出手的意思。」
念兹兹恍然大悟,现在领会到老师话里另一层的意思后,整个人都微妙了,脸上的表情无异于“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冤枉啊……
她抿了抿唇,组织好语言开口道:“老师,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中年男教师乐了,甚至还提供了两个台词,“清清白白,还是革命友谊?”
“都不是,他们是我家人。一个和我同姓,另一个就住在我家里。”
大概是因为说的都是实话,念兹兹神情坦荡,一点都不心虚。
老师狐疑:“真的?”
“真的,”她诚恳地点了点头,为了加大可信度,还不忘补充,“您不信的话,可以问我爸。”
“行吧,”这回老师是信了,“不过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
事情的起因和发展远超出念兹兹的预期。
甚至在她大概弄清来龙去脉时,还有一种被思维限制了想象的错觉。
一切都还得从今天早上说起。
*****
每年的12月25日,圣诞节当晚,附中都会固定举行一年一度的校园双旦晚会。
该晚会汇聚音乐,舞蹈,相声小品,及其他艺术表演,舞台效果极佳,偶尔还有已出道的学长学姐回来助兴,所以校园双旦晚会的门票在整个12月都是热门话题。
美中不足的是,初中部高中部合起来浩浩汤汤五六千人,可校园大礼堂容纳的观众数量又有限,所以最后每个班只分到了5张票。
念兹兹是班上文娱委员,班主任拿到票后,便将那一小叠票装在信封里,让她帮忙处理。
她接过信封后想了想开口道:“老师,我弄个简单的抽奖活动吧,这样对大家都公平。”
“好,你看着处理就好。”班主任说。
于是念兹兹抱着纸箱与写着同学名字的小卡片,借助讲台上的多媒体视频展示台做了一个公平透明的抽奖活动。
抽奖拼的就是运气,于是乎,她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幸运儿之一。
作为炮灰工具人,念兹兹早就认命了。要运气没有,要霉运倒是有一堆。像天方夜谭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有所期待。
因为没有了期待,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因此失望。
不过也发生了她和好运来意料之外的事——裴航中奖了。
班里的同学习惯性地羡慕,念兹兹也羡慕,不过羡慕之余,更多的是为他感到开心。
好运来高歌一曲,开心地哼哼唧唧:「如果四舍五入,我们也间接的做了一个好事,那很快也可以得到转运值了呢。」
念兹兹听完也跟着高兴。
这几天是月考,学业太忙,她都差点忘了还有积累转运值这回事。此刻从好运来那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一举两得,取得转运值,心情自然不会差。
但事与愿违,总会出现反转
——在隔壁班上课的念峪不知从哪知道了裴航拿到了圣诞晚会的门票。
今天是周三,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全年级统一的社团活动时间。于是念峪算准时间,在操场的樟树旁,拦下了背着书包前往竞赛班的裴航。
他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听说,兹兹给了你音乐会门票?”
裴航冷不伶仃抬起眼,半响才浅浅地“嗯”了声,而后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左脚往边上迈了一步,很平静地打算绕开这一障碍物。
“行吧,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把音乐会门票给兹兹吧。”念峪拧开矿泉水瓶盖,仰起头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缓缓补充,“她一向对校园中的文艺活动很感兴趣。”
“好。”裴航没怎么想,直接答应下来。
他并不反对这一提议。元旦晚会以音乐为主,舞蹈为辅。一来,他对这些兴趣不大;二来因为听力的残缺,潜意识里他也认为自己不配坐在晚会的观众席上。
“那给我吧,我帮你给她。”念峪伸出手。
裴航淡声表态:“我可以自己来。”
就和念峪信不过他一样,他同样也信不过念峪。
念峪愣了下,有些紧张,但还是皮笑肉不笑:“还是我来吧,怎么说我也是念兹兹她有血缘关系的堂哥,而你一个外人,你骗了我怎么办?”
“这本来就是我的票,决定权在我手上。”
校园双旦晚会的门票的确受欢迎,但也不是每一个同学都乐意到非参加不可。
因此校园中也存在一些非法勾当。
裴航之前的确想过把票卖了小赚一笔,但如果念兹兹想要,他完完全全可以把自己的票让给她。当面给她也好,匿名给她也罢。就当是报答她这些天来一次又一次的善意。
而且念峪这样,让他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念峪的心思的确不算单纯。
林如茶虽然没少内涵念兹兹,但作为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她也是双标而矛盾的人。于是她常常有意或无意的在儿子面前强调:“没事的时候多和你那个堂妹联络联络。”
念峪也不算小,自然能听懂母亲的话外之音。
念承远家大业大,却只有一女儿,而他本人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
念兹兹是念家大小姐,可却病殃殃的,运气还不大好,以后能不能继承家业是个问题。就算继承了肯定也得找人来扶持,按国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念,他们家有的是抱大腿的机会。
听完母亲的话,念峪也意识到讨好念兹兹的重要性。
所以今天,他就计划着用一张晚会门票套取好感。虽然学校再三强调过晚会门票是非卖品,但只要钱到位,渠道肯定是有的。
他没那么差钱,只是看着眼前煮熟的鸭子要飞,心中难免不快,开口讽刺道:
“我看,你就是想私吞了这张票吧。因为你大概也知道我肯定能给兹兹弄到一张票。然后到时候你一张,她一张,再和同学换个位置坐一块是不是啊。”
“可你应该也知道,病成这样的残疾人,就算借助工具听到了声音,和正常人也有所区别。癞□□想吃天鹅肉,说的就是你吧。”
裴航紧紧地咬着牙,彻底被惹恼。
其实他本来就不是只会一直示弱的懦夫,以前是因为年纪小,堂姑发病施暴时他的力量单薄,实在无法反抗。
现在他长大了,虽还没完全发育好,但无论是力量还是爆发力,从小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谋求生存的他,远比学校里的小混混要强上数倍。
只是他在学校宁可忍气吞声也从不打架。
因为如果打架了,受处分就是难免的事,而他太缺钱,每一年都需要奖学金。
只不过,这一次,念峪是彻底惹恼了裴航
——他抬手,趁他不留神,将其中一枚助听器中摘下后重重摔到地上:“我说你个残疾人拽什么拽,有什么好装的?”
裴航看到被他甩到垃圾桶边上的助听器,顾不上那恶臭的水味,迅速跑了过去,捡起后,细细检查。
进水了,彻底进水了。
他的助听器很廉价,并不防水,进水就意味着彻底报废,可以扔了。
纵使裴航不喜欢佩戴助听器,不喜欢那冷冰冰的质感,可有的时候也不得不选佩戴,而上回,为了彻底修好助听器,他整整打了5个月的零工……
他抬起头时,面色暴戾,气得牙齿都在抖。
念峪愣了下,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你想干什么?”
裴航没再吭声,只是抡起拳头,用动作无声回应。
念峪不是软包子,正准备还手,才发现手腕已被裴航按死。
瞳孔猛地颤了颤,显然他没料到一个看上去比他还瘦弱的少年能有这般大的力量。
*****
念兹兹清楚她了解的终究只是事情的表象,至于裴航和念峪心中怎么想,是什么态度,任何人都不得而知。于是从办公室出来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往化学实验室的方向跑去。
还有15分钟,洗一洗加酒精或者双氧水擦一擦应该没问题。
裴航自然不会知道念兹兹的想法,只是看着她离去时一言不发的背影,怔怔出神。
他平静地想,念兹兹应该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好感。
毕竟他不善言辞,还动手打伤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堂哥,这么坏,可到头来什么都算不上,不过是借住在念家的一个穷小子,连匍匐在臭水沟里的□□都不如。
所以,当念兹兹20分钟后再次找到他,并递来那只已损坏的助听器时,少年蓦地愕然。
“不嫌脏吗?”裴航看着她,眸色沉沉。
“啊,没有。”念兹兹停顿片刻,才明白过来裴航应该已经知道垃圾桶边上的事,开口解释,“我刚刚去过化学实验室找竞赛班的同学拿了些双氧水,认真擦过了,应该不脏的。”
说完后,她抿着唇笑了笑,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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