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着，良久才动了动唇，声音淡漠：“不用给我，你直接扔了吧。”
“啊，为什么？”念兹兹当场就懵了，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是卫生问题，你大可放心，其实我也有一点点的洁癖，所以刚刚用棉花沾着双氧水擦拭的时候特别认真。”
裴航听不见声音，此刻只能借着淡黄色的灯光从口型中模糊猜测意思。他心中五味杂陈，可到了最后也只是低眸避开，什么也没说。
两人僵持在空旷的路上，冬风呼啦啦地吹着，温度很低。
他的表情敛在阴影里，念兹兹看不真切，但那爱答不理的态度是真的令人厌烦。
凭什么呀，怎么能这样？
她辛辛苦苦擦了这么久，这人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兹兹，你别太较真，男配嘛肯定都是这种性格，我们只要拿到转运值就好……诶，等一等！」好运来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查阅资料。
「那个……你手上的东西可能已经坏了，便宜的助听器是不防水的。」
念兹兹忽地抬头，愣了一下，“啊，还能这样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
刚刚对话时，她都差点忘记裴航没戴助听器是听不到的。
穿书之前，念兹兹也和听障患者有过接触，那是她的邻居，史密斯先生，和裴航不同的是，他带着最高防水级别的人工耳蜗，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潜水游泳，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人工耳蜗……
想到这，念兹兹眼睛一亮。
她现在就是一小富婆，即便不找念承远，光是卡里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别说防水助听器，就连大几十万的人工耳蜗也完全不在话下。
好运来差点高兴傻了：「啊啊啊，这下能加好多分啦，我能升级，你能转运！」
司机在马路对面停下车子。
上车后，念兹兹偷偷瞄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裴航。心想，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设想不胜美好，直到这天晚上，她站在家门口拦下念承远。男人脚步一顿，像撸猫似的摸了把她的头发，笑着揶揄：“说吧，大晚上的，在家门口眼巴巴地等着，该不会是在学校犯错了吧。”
“才不是呢。”小姑娘愣了下，回过神，继续道：“是这样的，我是想和你说裴航的事，他的助听器不小心进水……应该是修不好了。”
念承远也听说裴航下午和念峪打架的事情，也不做评判，只是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他听不见，不佩戴助听器肯定是不行，然后我觉得，既然配就要配最好的……以我们家现有的经济条件，给他配一对防水级别的人工耳蜗，应该没什么压力吧。不行的话，我可以奉献出自己的小金库。”
植入人工耳蜗需要联系医院进行手术，念兹兹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太能应付得过来。
“爸爸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念承远笑，一对人工耳蜗的价格不及他每年慈善款项的一个零头。
“只是……兹兹你和他聊过了吗？”
念兹兹没应。
男人了然，开口道：“裴航来我们家之前，我就了解过他的情况，双耳听力损失超过70，植入人工耳蜗的效果的确更好些，所以之前也私下谈过，他没有这个意愿，很果决。”
“啊？怎么会这样……”
“不如，你自己去问他？记得委婉一点。”
念兹兹“嗯”了声，回到二楼时，正好在转角处撞见迎面走来的裴航，于是借着机会，旁敲侧击，十分委婉地提起这件事。
这一次，裴航没再保持沉默。念兹兹虽然在纸上写得委婉，但意思终归就是那样，于是他平静地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没有这个想法。”
念兹兹哽了一下，她没料到裴航会拒绝得如此直接。有些不甘心，于是在纸上继续写：「其实，你可以再了解一下的，人工耳蜗的收音效果很好，而且也算不上贵……」
写到这，她握在手中的笔不由一顿，然后倏地把便签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念兹兹忽然有些明白提议为什么会被拒绝—–几十万一个的人工耳蜗，对她来说，的确没有太大负担，但对裴航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肯定不想欠念家的人情，毕竟那么倔强的一个人……
*****
纵使裴航潜意识里格外排斥助听器，可该戴的时候还是得带的
——听力的残缺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他都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自欺欺人地想，只要不戴助听器，他就没有残缺，和正常人一样。
他要上学，要打工，必须及时听到声音作出反馈。
于是在这个周末，裴航再三考虑后，还是去医院重新配了一副助听器。
检查和验配，一共花了400块。
这些钱是他以前打工存下的，不亏欠谁，用的心安理得。
那是最廉价的一款助听器，按理说无论是功能还是外形，都与之前如出一辙。可当他从医生手中接过调试好的助听器，戴至耳畔的那一刻，瞳孔又猛地一缩。
这差别太大了。
无论是音质，延迟时间，还是具体触感，和原先的相比每个方面都差了太多。
“医生，这个助听器……”
裴航本来想问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可下一秒，又隐约得到了答案。
中年男医生咳了两声，“这个助听器是你的，怎么样，没问题吧？”
裴航没马上吭声。
他见状，顺着少年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念兹兹，一时间有些尴尬。
心想，小姑娘要是真的不小心露馅了，也别怪我，毕竟从没学过表演啊……
说到表演，念兹兹的演技其实真不赖。
之前，她是学校话剧社的活跃成员，从某种意义上算是与原主不谋而合。
于是，她故意隔了两天，在周二傍晚放学的时候，装作无意地问：“对了，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裴航抬起头，看着她眸色平静：“助听器的钱我以后会还的。”
“啊，你说什么？”
念兹兹不希望他有压力，当即开始装傻。
正好，身后有一男生喊了声“念兹兹”，她“嗯”了一声，决定抓住时机，摆脱这略带尴尬的局面，于是开口道：“你等一等，他有事找我，先过去一下。”
开始时，念兹兹的确只是想要暂时抽身，可和那男生聊着聊着却渐渐打开话匣子，于是乎最后结束时掐指一算，前前后后加起来有20多分钟。
这一年的冬天，裴航还尚未察觉念兹兹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只是在看着她和其他男生说话，还笑得那么开心时，就朦朦胧胧地感到烦躁。
念兹兹对此一无所知。
她看着手机屏幕开口道，“司机给我发消息，他说二环堵车了，估计要再过半个钟才能到……现在好无聊啊，不如我们给那些流浪猫狗喂些食物？”
少年看着她把手中的面包掰成小块，放进随身携带的牛皮纸袋里，莫名不痛快，很煞风景地说：“如果流浪猫狗误伤他人，按法律，长期喂养者需要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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