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突然勾起唇角“你在担心什么”
“我”纪凡的手指慢慢蜷缩,握紧了本子边缘。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纪凡愈发紧张,连脑袋都垂了下去, 紧接着, 他就感觉有人揉了揉他的头顶。
“我总会找到你的。”傅明渊淡淡道, “不管在哪儿。”
他说要来找我纪凡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只温暖的手不仅揉乱了头发, 也揉乱了他的心。
柔软的心脏被肆意捏弄, 四面遍布指纹, 满满的,全都是对方烙下的印记。
那找到了之后呢
如果找到了我,你会做什么
他胸口隐约闪过一丝期待,抬起视线, 几乎要将疑问脱口而出, 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忍住了冲动。
“不管怎么说,这就算一个承诺了。”纪凡咽了口唾沫, 默默地想。
“好好上课去”傅明渊换了个话题,左手滑下来,很自然地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不许再开小差, 听到没有不论下多少盘, 我都不会让你赢的。”
纪凡“”开小差的明明是徐海帆徐同学
先将打着饱嗝的小企鹅交还给傅明渊, 再准备好当天的食物, 又给水培土豆换了一遍营养液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切, 纪凡总算登出了系统。
一睁眼,熟悉的天花板印入眼帘,纪凡瞬间有些恍惚这两天半,除了起床用餐,他其余时间一直躺着,这会儿翻身爬起来,甚至能听到骨骼嘎吱嘎吱抗议的声音。
虽然还想再休息一会儿,但闹铃指向六点半,是必须起床的时间了。
窗外透进明亮的晨曦。
和灰扑扑的冬日不同,早春的天空澄澈明净,天幕淡蓝,白云如丝如缕,远远看去,很难区分海与天空的交接线。
纪凡跑下台阶,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心情好的时候,就连空气里也仿佛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
想起傅明渊的承诺,他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小凡纪凡纪同学”徐海帆不满地嚷嚷,“刚跟你说的听见没一个劲儿傻笑什么呢”
纪凡回过神,挠挠脑袋“啊,你刚说阿森纳怎么了”
“他们天价签了个新人后卫不,这都是五分钟前的话题了”徐海帆扶额,“你还真是一个字都没听啊”
“抱歉。”纪凡老老实实地举手认错。
他鼻头被风吹得发红,因为愧疚,眼睛弯起柔软的弧度,看得徐海帆立刻没了脾气。
“我是问你,”他嘟嘟囔囔地道,“王纲那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王纲什么王纲”纪凡完全没反应过来。
徐海帆“”他重重掐了把纪凡的脖子,“你怎么回事啊大清早开始就傻乎乎的”
纪凡吃痛哼了一声,这才回想起放假前一天晚上的生日宴会。
他被骗着喝了一杯混合洋酒,然后某人想趁机告白,哦不,是占便宜,结果被他和徐海帆一起按在地上揍了个爽。
“啊那个。”纪凡有点心不在焉地摇摇脑袋,“应该没事了吧”
“什么叫应该没事”徐海帆撇嘴,“我跟你说,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斤斤计较,小鸡肚肠,别到时候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纪凡摇摇头“快高考了,谁还有这心思”他顿了顿,“而且,我后来第二天又遇到他了。我们该说的都说开了,应该没什么”
徐海帆怒不可遏“臭小子,他还敢跑你家里骚扰你”
纪凡“”他扶额,“放假第一天的竞赛课啊,各科老师都安排了私下补习,你是不是又睡过了没有去”
徐海帆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半晌,他眨巴着眼睛,双手合十,露出一个纯良真挚的表情,“我想,物理老师不会怪我的。”
的确,刺儿头学生主动缺席,老师估计开心都来不及呢。
纪凡无奈叹了声“你啊。”
事情发展果然如他所料。一整天下来,王纲压根就没靠近他们五米之内,走廊上迎面遇到了都恨不得绕道走。
老许之前就公开了z大的农科院招生名额,经过一礼拜的报名筛选,最后确认下来,选了一个有志于此的平行班学生。
午间,此事通过广播公告全校。
读到那个名额的时候,王纲下意识扭头瞥了一眼,又很快转回去,重新趴回课桌上,竖起领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提前批名额不是一直优先专科竞赛组的吗”徐海帆不明所以,凑过来低声问,“怎么,老许没问你”
纪凡将视线从王纲的背影上挪开,摇摇头“问了,我没要。”
徐海帆眼神瞬间亮了,竖起大拇指“我去,牛掰。这都不要,看来你是真打算冲t大”他开心极了,一个劲儿地给纪凡鼓气,“一定要加油啊,咱们上同一所大学,继续做兄弟”
他并不清楚这个名额的来源,还以为是纪凡下定决心打算破釜沉舟。
当然,纪凡也没准备告诉他他怕徐海帆当场发飙,又跑去招惹王纲,到时候闹出一屁股麻烦事可就糟了。
窗外阳光正好,他偏过头,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是啊,一定要继续做同学。”
课桌底下,两只手掌重重握在一起,上下摇了摇。
徐海帆猛拍胸脯,大言不惭道“需要帮助只管说抽背听写解题批改哥全包了”
纪凡张口“我”
“先说好,你可别不好意思啊互相帮助那才叫兄弟”他捂着脸,假装心酸哽咽,“唉,你总是什么都往心里藏,真的让阿爸很受伤。”
纪凡本想拒绝,听到这句话,突然犹豫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不擅长提出要求,也不愿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助。
不论是面对老师、同学、还是家人,他永远都是一副“没关系,我自己就可以了”的态度。
因为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他原地画了个圈,把自己封在了里面,可是
“这样不好吗”
“靠自己当然是好事,”徐海帆往后一仰,大咧咧道,“但我们是朋友啊。你遇到困难总是什么都不说,搞得我好像不值得信任一样。”
“我没这个意思。”纪凡吓了一跳,慌忙解释,“我只是”
“停打住不准道歉唉,我就举个例子嘛,”徐海帆不满道,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你看你,又来了,搞这么紧张干什么明明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纪凡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叫怕麻烦别人”徐海帆理直气壮地总结,“朋友嘛,本来就是拿来坑的”
他梗着脖子说歪理的模样很滑稽,纪凡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他转开视线,若有所思地望向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学生。
既然做不了出色的孩子,至少得做一个乖孩子吧。一直以来,纪凡都是这么想的。
妈妈也总是说,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可是,原本就不在意你的那些人,不论你表现得多么乖巧,也不会因此多看你一眼;而真正关心你的人,也不会因为偶尔的任性而离开你。
徐海帆的话点醒了他。这原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啊。
“谢了。”纪凡低声道。
“那,你不说你妈最近都不在吗我放学直接去你家帮你一起复习啊,怎么样”徐海帆树懒似的挂在他肩膀上,死皮赖脸凑过来。
纪凡有些意动。他刚整理完厚厚一本生物笔记,的确需要一个帮忙抽背的人。
“拜托啦,我很有用的”徐海帆拍胸脯保证。
停顿片刻,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这回彻底暴露了真实目的,“那什么,顺便也让我再翻翻你家相册呗我后来想过了,上次一定是因为看得太快,才没找到那个人”
纪凡本来还有一点点感动,被他这一闹,立刻泄了气。
“行啦,答应你。”他忍不住笑着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赶紧爬起来,你重死了。”
徐海帆顺势退开,欢呼一声,哧溜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纪凡直起身子,随意抬头,便见王纲似乎正偷偷打量这边。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那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转了回去。
“纲子,你发热了脸怎么这么红”王纲的前桌扭头传递试卷,吓了一大跳。
王纲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蔫蔫趴在桌上,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然而,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纪凡同学完全没注意到他那点儿小心思。
他的全副身心都扑在卷子上。
为了让学生们尽快从放假状态里恢复过来,各科老师毫不手软,一见面就是几张卷子压下来,雪片似的,引发哀嚎一片。
纪凡埋头做题,奋笔疾书。
早点完成功课,晚上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傅先生,更何况,他现在还要养啾啾,时间怎么算都不太够用。
很快熬到放学铃响,两人紧赶慢赶回了家。
为了节约时间,晚餐是便利店的猪排套餐和苹果汁。笔记本就摊开在手边,纪凡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分神默背。
徐海帆挑了挑眉,没说话。
吃过晚饭,徐海帆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看厚厚几本旧相册,除了上次那本,还拿了不少别的。
纪凡则在一旁刷题。
“话说”徐海帆合上小相册,探头瞅了一眼,“妈哟,你这就快做完了”
“嗯。”纪凡头也不抬地道,刷刷几下,流畅地给数学卷子添上最后一行结论。
跟几个月前相比,他现在的速度简直像坐了火箭徐海帆难掩惊讶,磕磕巴巴地说“我去啊,你是吃了什么神药吗”
“欸”纪凡把做完的卷子放到一边,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不、不是,我是说你的卷子”徐海帆彻底惊了,话都说不太利索。
“哦,这个啊,”纪凡摸摸试卷,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不是我速度快,只是这些题型大多都做过了,很熟悉,就比较好上手。”
“做过了哪道题我怎么没印象”徐海帆瞪大眼。
他对数字非常敏感,见过一次的题目,有时候连答案都能完整背下来。
而眼前这张卷子,他从头到尾都觉得非常陌生。
“来来,你举个例子我看这道解析几何不对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类型的题”
“这题好像是旧瓶装新酒,”纪凡绞尽脑汁地回忆,“让我想想到底在哪儿做过。”
说着,他从抽屉里摸出几本特别厚实的习题合订本,开始翻找。
习题册每一本都足有两公分厚,里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备注,实在写不下的,还贴了便利贴,一翻页哗啦啦直响。
这些并不是老师发的作业,也难怪徐同学半点印象也没有。
徐海帆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找到第三本,纪凡眼睛一亮“你看,就是这道,10年江苏卷的二模难点题。”
他兴奋地扭过头去看徐海帆,却感到书页被人轻轻按住了。
“海帆”
“这些都是你最近做的”徐海帆没去看题,目光停留在纪凡脸上,“全部都是”
纪凡轻轻地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除了毅力,他也没什么别的天赋,那就只有加倍努力才行啊。
徐海帆没有说话。他不嬉皮笑脸的时候,一张脸还是挺能唬人的,瞳孔黝黑,看起来深不见底。
纪凡心里有点发慌,轻声道“怎么了”
徐海帆松开他,直起身来,抬手捏住鼻根,缓缓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像被哽住了似的。
“嗯”纪凡有点担忧地皱起眉头。
徐海帆吞咽了一下,半晌,重新抬起视线,眼神亮晶晶的,瞳仁深处倒映着璀璨灯光。
他郑重道“一定要考上啊”
“嗯。”纪凡愣了一秒,也微笑起来,“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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