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今后的木叶,就交给我来守护了!”
典礼过后,泉奈边走边和绫炫耀自己大哥有多厉害多帅气,满脸骄傲的样子就差一条猫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了。
但说着说着,泉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和绫显摆自家大哥,但往常绫总是温柔地笑着,像一杯温度正好的清茶,态度温润。
可现在……
看着绫亮晶晶的双眼、因为兴奋和寒冷而微红的脸颊,听着她开心地附和着自己的话,还不时提起二代目火影其他的光荣事迹……
泉奈突然一梗。
啊,说起来,他记得木叶也有很多女孩子很喜欢大哥呢,只是没什么人敢在大哥和真奈面前提而已……不会吧??
“……泉奈?怎么不说了?”正听得开心、说得也开心的绫不明所以,疑惑地问。
“不,只是觉得,绫……”泉奈干笑一下,装作不在意地问,“今天对和大哥有关的话题格外感兴趣啊?”
“哎?”绫一怔,笑眯眯地点头,带着点天真的直白,说,“嗯!因为二代目火影真的很帅气啊!”
她心目中永远的宇智波少年瞪圆了猫儿一样的眼睛,头一次觉得没办法因为别人夸了自己大哥而开心!
“因为有朋友在《木叶日报》工作,所以也比较了解二代目大人的情况呢。果然,是没办法让人不去崇拜的强大忍者!呀,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希望父亲大人原谅我。”
“绫……”
宇智波少年看着心上人的笑颜,想说什么又没办法说,最后颇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向来骄傲扬起的头颅,暗暗鼓了鼓脸颊。
“但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崇拜二代目大人才这么开心的。”谁知,绫下一句话就出现了转折。
委屈中的少年抬起眼睛,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显得格外澄澈,让他心底那点孩子气的情绪暴露无遗,像是在赌着气说:我倒要听听绫还会说什么。
绫笑着,神情比刚才更加真挚、更加温柔。带着一点点袒露心迹的羞涩,她轻柔却肯定地说:“我只是觉得,果然,二代目大人不愧是泉奈的兄长呢!”
这下,泉奈是真的愣住了。他眼中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新的感情已经像泉水冒出了泡,在他眼底咕咚一声响。
长久以来,泉奈听到过无数褒扬、赞美,但或明或暗的,这些夸奖总是要伴随着类似“不愧是那个宇智波斑的弟弟啊”这样的结论。即便他再是以大哥为傲、再是喜欢和敬佩大哥,总是被别人理所当然地放在大哥之下,他当然也会不甘心。
连从小玩到大的真奈,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大哥斑。偶尔,泉奈也会酸酸地想。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斑不愧是他宇智波泉奈的大哥。
而在绫,她根本半点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会让对方产生怎样的感触——她觉得自己就是说了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而已。她尚还只顾着自己的不好意思,眼睛看向一边涌动的人流、摆在小摊上的五光十色的饰品、飘飞的落叶,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直视泉奈,也就更加忽略了他的表情变化。
因此当泉奈很郑重地交了她一声,说想告诉她一些事的时候,绫还疑惑于为何他突然如此严肃。但她生性不爱刨根问底,又总希望身边的人高兴而尽量按着他们的想法行动,所以虽然疑惑,绫也立刻答应下来;银紫色的双眼凝出专注柔和的光,安静地望着泉奈。
可惜,泉奈和绫两个人似乎都太专注于和对方的相处,以至于忘记了他们还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很容易就能碰上认识的人。
比如,日向家的人。
“这不是绫大小姐吗。”
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一个人从人群中被区分开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忍者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他看上去和绫的弟弟秀司差不多大,一身素色和服,头戴护额,最引人注目的是护额下银紫色的双眼,第一眼就提醒别人他的所属。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绫的装扮,表情里的不满又增添了十分。
“该说不愧是绫大小姐吗,果然永远都这么悠闲啊。”他明明不屑,却嘲讽地加重敬语的发音,并看了一眼眼神冰冷下去的泉奈,冷笑道,“而且,还是和宇智波的人在一起?”
(34)
宇智波泉奈讨厌三件事:说话时被人打断、有人看不起宇智波、他决心守护的人被别人欺负。
而这个日向分家的少年一句话全给犯了。
泉奈身边的人总觉得他很容易一戳就炸,但那只是源于一种年少时的相处习惯,或者可以称为“亲近的错觉”;到他现在二十多岁的年龄,真正生气时反而懒得多说,而只余一片冰冷的沉默。
要是放在平时,泉奈可能还有点耐心和这骄傲臭屁的小鬼分说几句;但现在,他有些担心绫会被这小混蛋的话伤到。
想到绫温软的性格,泉奈就以为自己必须严严实实地把她保护起来;所以,他决定在对方说出更多伤人的话之前用行动让他闭嘴。
可就在他动手的一刹那,他听到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呵斥。
“闭嘴,日向律。”
严厉、坚决。恰恰是来自泉奈潜意识中认定了“性格温软”的绫。
泉奈诧异地看过去,只见绫双眉微蹙、嘴唇紧抿,看上去并无伤心,甚至也没有愤怒,只传达出坚定的不赞同。她望了泉奈一眼,一言不发地又重新盯回对面的日向律。
就这一个眼神,泉奈看到了绫眼底的请求:她希望让她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泉奈考虑了两秒钟,放松了绷紧的肌肉,表示接受。
诧异的并不只有泉奈,还有绫口中的日向律。这个来自分家的日向天才(之一?)性格桀骜,一直不怎么服气绫,遇到必然会挑衅几句;而近几年,由于某些原因,他的挑衅更是升级。要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暂时还弱于“绫大小姐”,估计就不限于嘴上说说了。
而他能这样肆无忌惮,固然和本身的性格、长辈的纵容有关,但也离不开绫对他的忍让。像今天这样强硬的回应,日向律竟是第一次遇到。
因为太惊讶,他沉默了几秒,像是被绫的呵斥镇住了;随即,他就觉得自己的表现很丢人,大大恼怒起来。
“你……”
日向律愤恨地想说什么。
“我说,”绫重复了一遍,道,“住嘴。”
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并且在她说话的同时,她双手相合、做出个半结印的手势,正好对上日向律;日向律本来想抬步冲过来,一见这个印,顿时身体一僵,眼中畏惧之色一闪而过。
“你居然敢……”他不可置信地说。
“有事回族里再说。”绫上前几步,直视着律,秀美柔和的脸上居然也显露出一种威严来,“现在,要么闭嘴,要么……离开这里。”
绫本来是想说“要么滚”的;但自幼严格的家教让她停顿了一下,到底改了口。在场只有泉奈领会了她那细微一顿的含义,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日向律可半点不觉得好笑。他们几人站在街道上较为偏僻的一角,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了。他愤怒、难堪、不甘,却又对绫的那个动作有着本能的畏惧。片刻后,他用力深呼吸几下,往后退开,最后狠狠地瞪了绫一眼。
“绫大小姐,”他最后咬牙切齿地说,“别忘了你是仗着什么,才能今天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有些事,你最好想清楚了。”
丢下这句话,日向律迅速离开了。
绫看着同族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放下双手。她抬起头,对走到她身旁的泉奈笑一笑,本想说没事了,没想到却只是轻呼出一口气。
“我,”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
她就算不解释,泉奈也能从她放松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情绪;但这并不影响她之前行为带给他的惊讶。
“绫,刚才你的那个印……”泉奈本想说点什么,却刚起了个头就发现绫变得不安起来。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双手交叉、手指绞啊绞,仿佛不知如何是好。
这让泉奈咽下了本要出口的话。他四下一望,发觉街上实在也不算是说话的好地方,想了想,提议道:
“绫,想去走走吗?”他问,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去个我们都很熟悉的地方。”
(35)
绫安静地走在泉奈身边。泉奈也没有说话,只是不时看她一眼,带着她避开拥挤的人群。
而她也的确需要些时间来思考日向一族的事。
日向律对她的不满她是知道的;族里很多人都对她不满,因为她迟迟没有烙上“笼中鸟”的印记。因为宗家手中掌握着“笼中鸟”的咒术,随时都能轻易折磨甚至杀死分家,所以他们不敢对茂久和秀司表达太多不满;那么,迟早会成为分家一员的绫就是他们指责的最好对象。
绫隐隐能够明白,家族里对“笼中鸟”制度的看法可以分为截然不同的两种。一部分人为之痛苦,比如她认识的几个分家的少年、她自己,甚至她的父亲和弟弟;另一部分人则恰恰相反——他们视“笼中鸟”为日向的荣耀。正是这些人,构成了日向一族里最坚定的“笼中鸟”制度拥护者。
为什么?她不知道。她曾经问过父亲,只得到几句模糊的回答;她尝试自己思考,却天生不大擅长这些,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她只能理解为,他们大概就是认为,“笼中鸟”是光大日向一族最好的方法吧。
绫当然无法认同这种想法,可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好像就只是直觉地认为不对,甚至无法肯定这种“不认同”究竟是理智思考的结果,亦或仅仅是她自己那点不甘心的副产品。
她不是那种善于条理分析的人;她回忆这几年的经历,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头绪,却又始终抓不住。
“到了。”
泉奈的声音将绫从自己的思维世界中拉了出来。她梦醒般地四处看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现在来到了哪里。
绿意层层,又四处缀着点点冬日的枯黄,连着天空清透的蓝色一起映在水中。狭窄而陈旧的码头从岸边延伸出去;码头脚下水流奔涌,世界的倒影不断扭动。
少有人来的南贺川岸边,绫第一次遇见泉奈的地方,也是他们多次一起来过的地方。
干净优美的自然景色总能带给人一种心灵的清爽;熟悉的景物又融入往昔美好的回忆,悄无声息地就淡化了现实的阴影。
绫走到码头上,同以往一样,先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然后缓缓吐出。空气清新、水木明净,天空的蓝色一直延伸到山的另一边,高而远。绫看见一只白色的飞鸟也向着山那边缓缓飞去,觉得心情阔朗不少。
她回头,对泉奈露出一抹微笑,眉间淡淡的郁色不见,而那笑意就又轻盈起来。
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呢?绫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是直到亲自站在这里、亲眼看了这里熟悉的风景,才恍然自己的确是很渴望在这样一个人迹稀少、安静美丽的地方透透气的。那泉奈又是怎么想到的?
可仔细想想,这样的行为放在泉奈身上又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不一直都是这样,不经意中展现出无比的细腻和体贴么?
她的感动或许流露得太明显,毫无阻碍地传达给了对方。泉奈露出开心又得意的神色,下巴一样就笑出了骄傲的味道。
这一幕和四年前他们初识的那一幕奇异地重叠起来;黑色头发的年轻忍者,头戴护额、腰悬长刀,身周的气质是挥之不去的骄傲,眼睛里却又有着黑曜石一样纯净的光芒。四年过去,他沉稳许多,眉眼间却始终有那股少年的意气在飞扬。
“我就知道绫会想来这里。”泉奈自得地说,“我总是能猜到绫在想什么,对不对。”
(36)
对。没错。总是这样。
绫在心里悄悄回答。她本来是在笑的,却在凝视泉奈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敛去了笑意。
凝望是会产生引力的。当两个人彼此凝视时,就像月亮引动潮水,内心的感情不可避免地从眼睛里流露,又牵引出另一个人心中的感情。
南贺川在她身后静静奔涌,而她心里好像也有什么情绪开始缓缓涌动。奇妙的感情汇聚成河流,最上一层是感动,然后是感激,当然也有喜悦,而那最深层的……是怎样的情愫,绫竟有些怯于深思。
就像泉奈总是能勇敢地一往无前一样,绫也总是容易在触碰某条无形的边界时心怯。她不敢忘记自己的命运:刻下“笼中鸟”,嫁给同族,生下的孩子继续被刻上“笼中鸟”,一代又一代。还有父亲的告诫、家族的压力,都化成道德上的枷锁,时刻束缚着她。
绫忽然明白了——她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父亲早已告诫过她,务必要注意和泉奈相处的界限。她早该和泉奈断绝来往,却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只是朋友间正常的往来;但其实,她就是贪心,就是舍不得。
是时候停下了。现在还来得及。她对自己说。
绫艰难地拔开目光,强迫自己只准盯着水面;片刻前才消散的郁色又出现在她脸上。
“我……”
该走了。
她想说。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那个永远神色飞扬如少年的宇智波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绫,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绫呆住了。
(37)
绫总是把泉奈形容成少年,这话不错。他总是有股年轻的,决不妥协、绝不认输的劲头,十岁如此、二十岁如此,估计到三十岁、四十岁……到死,都还是如此。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一直在成长。少时别扭、青涩的泉奈,像刀剑一样锋利、不喜收敛的泉奈,在光阴荏苒中一点点成熟起来;他总算经历了这个世界上足够多的黑暗和光明、暴力和温柔,终于能够自如地和世界相处。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所有曾经的敌人、现在的同伴,而不必感到矛盾;能够在关键时刻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必误以为这是软弱的表现。
少年长成男人,刀光终会入鞘。
而绫,正是他所遇见过的,最好的温柔。她让他懂得温柔的美好,也令他愿意试着用一种更温柔的态度面对周围的人和事。
她是开在他心上的蔷薇花,是他的刀鞘。泉奈早已下定决心,只要能和绫在一起,什么艰难险阻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而且,他早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但绫对此还一无所知。她现在脑子很乱。无数种情绪在她身体里沸腾、相互激烈地碰撞;惊异和了然、喜悦和不安,还有茫然、害怕、自我厌恶和谴责——她怕自己终究无法回应泉奈的感情,她怕是自己的贪心不足最后让泉奈伤心;她一会儿责怪自己没能早早和泉奈断绝往来,一会儿又恨自己太过弱小、从未真正拼尽全力反抗命运。
“对不起,泉奈……”绫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艰难地吐出这些字句,说,“但这是不行的……”
她知道最干脆利落的拒绝,无非是一句直白的“我不喜欢你”;然而唯有这句话,绫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她仓皇地丢下一句“我该走了”,就匆匆迈开步伐。
绫站在码头尽头,泉奈则站在这边;她要离开,必然是要经过他身边的。当她提着留袖美丽却不便行动的下摆、想快点结束这不得不为之的擦肩而过时,不防被泉奈一下捉住了手臂。
“别害怕,绫。”泉奈轻声说着,手上的力量却明白地显示出了他坚定的决心,“日向一族的事,‘笼中鸟’也好,你的处境也好,我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什、什么?”绫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明白泉奈的意思,僵硬地抬头看着他,问,“泉奈?”
“笼中鸟”……不是族里再三要求、严令禁止外传的重要秘密吗?多少次绫曾想告诉泉奈自己的想法,却终究不敢违背自幼受到的训告。
所以,为什么泉奈会知道……?绫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莫非是自己不经意泄露了家族秘密?
但泉奈又一次——总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查到的。”
还没等绫略略放心,泉奈就以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炸响了她的心湖。
“我已经和茂久族长谈过,他已经同意了。”泉奈信心十足地说,“所以,现在绫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绫,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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