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谋局(二更合一)
(第一更谋局)
“就凭我才应当是巴尔一族的王, 我姐姐只是替我代坐这个王位, 只要巴尔最大的毒瘤得除, 我愿与苍月修永世之好。”茶茶木举匕首为证。
巴尔一族最讲求誓言应证, 除非是宵小之徒,都份外在意举匕首起誓之事。
茶茶木是巴尔一族的王族,此誓算重誓。
永世之好不过是奢念, 一朝天子尚且还有一朝臣子, 即便茶茶木往后当真即位, 能保得也是他在位期间与苍月不犯,后世子孙世事难料。茶茶木所说,应是他在位之时。
若能有几十年和平, 已属天大幸事。
茶茶木的承诺极具吸引力。
但茶茶木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许是旁人尚且有怀疑,褚逢程已垂眸。
换作旁人, 他兴许不信, 但若是哈纳诗韵和茶茶木,他是信的。
哈纳诗韵和茶茶木同之前的巴尔王族不同,自幼颠沛流离,在燕洛的时候过得甚至是饥不果腹的日子, 爷爷在燕洛的时候去世,两姐弟自此以后相依为命。
哈纳诗韵和茶茶木深谙汉人文化,也比旁的巴尔贵族都更了解汉人文化, 更知晓双方的边界在何处。
最重要的是,哈纳诗韵和茶茶木保留了巴尔一族最朴实的善意。
所以哈纳诗韵即位之后,边关少了许多摩擦。
部落内部也更融合统一, 都应是从汉人文化中学到的。
但王权之争,历朝历代都极为常见,却又极为可怕。
尤其是,武将专权。
若哈纳诗韵真是他认识的苏牧哈纳陶,应当没有旁人比她更期盼和平。
茶茶木的话他是信的。
因为他了解哈纳诗韵。
——“若有一日,你我二人能在这大好的草原山川,自由骑马驰骋,不必忌讳世俗眼光中巴尔和苍月身份的结缔,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他心中隐隐蛊惑。
只是旁人看来,这茶茶木许是有心,却不见得会有力。
国公爷已踱步上前。
严莫和顾阅一左一右跟着,时刻警惕着茶茶木肩头上那只雪鹰,虽说先前钱誉斩杀那只雪鹰时,这只雪鹰纹丝不动,偏厅中众人大都看出了端倪,这只雪鹰应当是在主人面前,若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是不会轻易动弹的,但保险起见,严莫和顾阅都未离国公爷太远。
国公爷已临到茶茶木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茶茶木被他看得很有些不自在,但却,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站得笔直。
“我儿子死在巴尔,全苍月的人都知晓我最恨巴尔人,你怎么断定我会同你合作?”国公爷再次发问。
这一次,茶茶木并未退缩:“其一,白苏墨是你孙女,自幼在国公府耳濡目染,她并不仇视巴尔平民,且待人友善,说明国公爷早前在府中并未同白苏墨灌输对巴尔的仇恨,所以白苏墨是非分明,国公爷你的儿子死在巴尔,你却没有灌输对巴尔的仇恨给白苏墨,说明至少在你心中,恩怨分明……”
沐敬亭抬眸看他。
茶茶木继续道:“其二,苍月大军压境,但和巴尔不同的是,苍月有一千个理由可以借复仇的名义发动战争,但国公爷却没有,这说明国公爷并未将对霍宁仇恨转嫁到整个巴尔一族身上,所以是否开战都做得极为谨慎;其三……”
茶茶木目光隐晦瞥了瞥褚逢程,低声道:“我曾在旁的场合,听人提起过国公爷你,你在苍月军中素有威望,若不是你,这十余年来,许是巴尔一族已经遭了十倍的报复。你是一个是非分明,也恩怨分明的人,整个苍月军中,许是旁人都不敢信我,也不会信我,也帮不了我,只有你才有胆量和远见会与我做这个交易。所以我来寻你!”
茶茶木言罢,伸手上前,将匕首递到国公爷跟前。
顾阅和严莫警觉上前。
国公爷摆手。
顾阅和严莫两人对巴尔了解不多。
但褚逢程和沐敬亭,还有眼前的国公爷心中都是清楚的。巴尔人以匕首起誓,再将匕首交予对方,便是等同于说,若早前说得并非属实,亦或是没有践行诺言,便请可对方持这把立誓的匕首将自己杀死。
国公爷既没有接,也没有回绝,继续凝眸看他:“你想怎么做?”
茶茶木似是看到转机,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依旧平稳道:“我想将计就计,要让霍宁上钩,只有诱饵足够吸引他……”
“继续说。”国公爷听着,继续来回踱着步,不置可否。
茶茶木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诱饵只能是国公爷你。”
茶茶木言罢,褚逢程和沐敬亭都警觉:“茶茶木!”
偏厅中先前的良好氛围,似是也终结在茶茶木的这句“诱饵只能是国公爷你”。
“国公爷,茶茶木的话未必可信。”顾阅已算委婉。
拿一军将帅做诱饵本就是极其荒谬的事情。
这还是一个巴尔王族的提议。
即便真有几分可信,却也不足亦冒险。
茶茶木要么是在信口开河,要么就是痴人梦话。
厅中都知晓不妥。
“你们几个留下,其余人出去。”国公爷却开口。
偏厅中的一种副将也好,侍从也好,纷纷拱手作揖,相继退出了偏厅去。
就连托木善也得了茶茶木首肯出了偏厅。
顾阅,严莫,褚逢程几人的吃惊不必自是在话下,国公爷这么做,是起了心思。
只有沐敬亭心中知晓,国公爷一直是个胆大心细,且敢赌的人。
若是以一人安稳冒险,便能免却边关几十万人征战沙场,免去这几十万人背后的家庭支离破碎,那这个险,国公爷冒得起,也有兴趣。
尤其是,先前钱誉那一刀。
那一刀做足了戏,也让国公爷欣喜。
“你继续。”国公爷再次开口,只是这次,目光深邃悠远,好似要将他全然看透一般。
可屏退了旁人,确实是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茶茶木把握机会:“你们许是不知,巴尔国中并非人人都愿意帮霍宁,族中各部落对霍宁有意见的大有人在,但霍宁为人凶残,专断,却一直能在巴尔族中站稳位置,是因为他身边有一群宣誓效忠的死士,还有一群谨慎小心的谋士。在巴尔国中想要杀霍宁,难于登天,只能从他好大喜功的性子入手,逼他就范,也唯有如此,旁人才会劝不动他。”
“你想如何做?”国公爷步步深入。
茶茶木道:“霍宁一心想要南下,最怕的就是出师无名,不被族中这些老人认可,他眼下尚且还需族中各个部落的支持,不会明目张胆越界。但倘若放出消息,我在苍月被擒,苍月这边欲拿我做人质谈判,那霍宁必定会抓住机会,主动请命帅军南下。”
这正好给了霍宁机会。
国公爷停止踱步:“然后呢?”
茶茶木继续道:“霍宁碍于我姐的压力和族中情分,必定不敢公然将我推向死路。只是若是苍月的谈判由国公爷你亲自来,以霍宁对自己的认知,必定觉得只有他的身份才算对等。他会亲自来会国公爷,会傲慢寻机会挑衅,滋事,还一定会寻时机刺杀国公爷,而恰好这也是最好的时机,杀霍宁……”
国公爷嗤笑:“怎么听都是你利用我杀霍宁多些。”
茶茶木反问:“国公爷还怕被我利用吗?”
褚逢程微怔,这样在国公爷面前不惧威严,不断试图说服国公爷的茶茶木,还是他早前认识的茶茶木吗?
那个心底良善,却喜欢逞口舌之争,四处闯祸,诸事不计后果,处处都需要他和哈纳陶善后的那个茶茶木?
换作是他,他许是在国公爷跟前都做不到。
但茶茶木做到了。
褚逢程心中忽得百感交集。
“有意思。”国公爷缓步上前。
他逼到跟前,茶茶木只能硬着头皮不能退缩。
结果国公爷更多是盯着他肩头上的这只雪鹰看,那鹰眼也犀利盯向国公爷,国公爷也未移目,众人皆不知何故,茶茶木也不知晓。
只是偏厅中看来,国公爷对这只雪鹰的兴趣似是要远多于对他和他方才提议的兴趣。
他是在想方才钱誉那干净利落的一刀。
钱誉定是料定了有主人在时,雪鹰的主人不开口,雪鹰接受的训练便是纹丝不动。
死的那只是,茶茶木肩头上的那只亦是。
茶茶木是从开始就打定了要和他做交易的念头,所以根本就没有动过在偏厅中用雪鹰的念头。
他在军中识人无数。
茶茶木并未撒谎。
他亦知晓巴尔国中,乃至军中厌恶霍宁的人诸多,只是敢怒不敢言,除不掉霍宁反而会牵连家人和族人。
这些年虽然巴尔和苍月边关表面和平,但他对巴尔国中之事,也清清楚楚。
霍宁打着哈纳家的旗号,吞并了不少部落。
这些部落的遗民大都心有不甘。
看似平和之下,其实暗潮涌动。
而那些霍宁干不掉的大的巴尔部落,以及族中主和派的元老,也有不少看霍宁不入眼的,霍宁或暗杀,或明杀,弄得人心惶惶。
总归,霍宁在,巴尔族中其实并不安宁。
自古以来,祸多起于萧墙之内。
他早前便一直在猜哈纳诗韵是倾向霍宁多一些,还是倾向巴尔的平民多一些。
如此看,哈纳茶茶木便是哈纳诗韵态度的一面镜子。
他要的,就是这面镜子。
(第二更齐润?)
钱誉自偏厅出来的时候衣裳一角溅了血迹。
他牵她的手离开,白苏墨亦没有多问。
陆赐敏对钱誉陌生,一面偷偷打量钱誉,一面又握紧了白苏墨的手。
等到了白苏墨苑中,钱誉回内屋换衣裳,陆赐敏才在外阁间悄悄问起:“苏墨,那是你夫君吗?”
白苏墨点头。
陆赐敏叹道:“他长得真好看。”
白苏墨复又朝她颔首:“我也觉得。”
不过这两句话的功夫,有人哭卿卿冲入了外阁间中:“少夫人……终于寻到你了……”
不是肖唐还有谁?
白苏墨宽慰笑了笑:“既无缺胳膊,亦无少腿,多谢记挂。”
白苏墨惯来风趣,肖唐破涕为笑。
白苏墨看了看苑外,她原本以为还有人同肖唐一起,可结果似是只有肖唐一人。
“其他人呢?”白苏墨好奇。
肖唐稍作迟疑,应道:“流知和宝澶还呆在潍城,因为要寻少夫人,路上怕耽误时辰,少东家便让流知和宝澶留在潍城没有跟来,少东家是想等找到少夫人后,再通知她们二人……”
这么说,白苏墨便理解了。
只是,白苏墨蛾眉微皱:“齐润呢?”
齐润的身份虽是国公府的官家,可爷爷跟前的官家,至少快马是能骑的,肖唐都跟来渭城了,没道理齐润不会一道跟来。
还是,齐润去了别处?
白苏墨不解看向肖唐。
方才她问起的时候,肖唐便微微怔了怔了,应了流知和宝澶的踪迹,却没说齐润的。当初一道从钱府出来的还有齐润,眼下白苏墨问起,只是肖唐整个人似是都颤了颤,很快,又低下头去,似是不敢看她,稍许之后,却突然哽咽道:“少夫人,齐润他死了……”
齐润死了……
白苏墨一时未反应过来。
其实不是没反应过来。
是她不敢相信。
离开潍城前,齐润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仿佛在路上小憩的时候,还在用滚烫的开水给她冲碗;在潍城的时候同她说小姐,潍城城守晚些时候要来见她;同玉夫人照面的时候,她一个眼神,齐润便领会的她的意图,立即酌情安排;早前说要去羌亚,也是齐润在张罗路上的准备……
为什么,齐润突然就没了……
白苏墨掌心死死攥紧。
齐润苍月京中的万精油啊,遇到任何事情,齐润都能泰然处之,审时度势,再糟糕的事情也都能被他对付过去,他不信齐润会死。
白苏墨盯向肖唐的目光没有移开。
她想要听肖唐给她说,方才是玩笑话,亦或是骗她的。
她不信齐润会死。
白苏墨眼中稍许氤氲。
肖唐眼泪却都已涌了出来:“齐润哥是……齐润哥是为了扯开我才会……他死死抱着那两个巴尔人的腿脚……”肖唐已说不下去。
白苏墨忽得悲从中来。
齐润死了。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嘴角,眼中的氤氲也汇聚成珍珠,在脸上颗颗滑落。
她想起初到京中的时候,齐润还是跟在元伯身后的小跟班,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小姐,转头就当起了爷爷在府中的眼线,她一日吃了几粒瓜子,齐润都面面俱到。
后来元伯年事已高,爷爷将越来越多的事情都交予齐润去做,齐润也慢慢从元伯手中接过了国公府大管家的位置,她才慢慢发现,齐润这人其实就是府中,乃至京中的万精油。爷爷的脾气,他摸得最透,就连她的脾气,他也摸得透,她与爷爷闹别扭的时候,齐润能两头都不得罪;她与爷爷亲近的时候,齐润还能两头讨好,国公府里,有这等本事的,只有齐润一人。
齐润是爷爷身边信任的人里,唯一的一个不是他从军中带出来的。
可见爷爷对齐润的中意。
再后来,她也让齐润打听爷爷那边的事情。
宝澶嘴甜,终日齐润哥哥前,齐润哥哥后,齐润也奈何,于是诸如譬如今日爷爷又偷偷喝了多少酒,昨夜看兵书看到什么时辰,隔两日又有谁约了爷爷沙盘推演要推个三两日的,最重要的是,爷爷最近又在看京中或军中哪个世家子弟的消息,齐润也都事无巨细的告诉她。
逢年过节,她会给齐润包额外的红包,齐润还会给她捎母亲做的腊肉。
后来齐润成亲,孩子出生,她还去过齐润孩子的百日宴。
圆圆的脸蛋,不停朝着她眨眼,太小的孩子不太会笑,齐润的妻子还让她抱过小宝宝,她胆颤心惊得抱着,那孩子也一直未哭,只是盯着大眼睛看她……
其实齐润不算是聪明人,但比旁人都知恩图报,也更拼命。旁人都道他是京中的万精油,但其实最初,齐润也只是一个来京中投奔亲戚寻个活计的朴实人。
在国公府,齐润和元伯一样,也是家人……
白苏墨低眉噤声。
肖唐却已大声哭了起来。
过往他与齐润并不相熟,也一直道齐润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的管家,多少有些自恃清高在里面,他也不大敢主动寻话同齐润说。
后来从离京去往明城,在路上他正好和齐润一道轮值。
齐润话不多,却对他照顾,让他多睡,他想,若是早些同齐润相处便好了。
他从齐润口中得知他有一个温文贤良的妻子,家中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肖唐泪声不止,齐润真傻。
要不是因为他,齐润也不会死。
他一直自诩福星,可他怎么没有福至身边的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在少东家面前哭不出来,可在少夫人这里,肖唐眼睛都已哭肿。
内屋的帘栊撩起,钱誉已换了衣裳出来。
“少……少东家……”肖唐哽咽。
白苏墨也正好抬眸看向钱誉。
钱誉微微瞥目,肖唐才想起不妥。
少夫人眼下还怀着身孕在,他先前只顾着同少夫人说去了。
肖唐咬了咬唇,退了出去。
钱誉才上前:“陆城守请了潍城城中最好的大夫,可惜迟了一步,齐润很坚强,交待清楚了后事。他家中妻子性情偏软弱,他走之后,怕会被家中人欺负,他托你回苍月的时候,得空去照看一次,这样他便放心了……”
白苏墨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亦适时伸出臂膀。
先是尹玉,再是齐润,离京这一路遭逢了太多变故。
更尤其,死的是齐润。
是国公爷留给她的主心骨。
齐润行事周全,亦得他父母称赞。
若不是因为白苏墨的缘故,国公爷也不会留齐润在燕韩京中。
齐润的死,白苏墨会重重放在心里。
只是,他去的时候齐润已经死了,尚且来不及请大夫,齐润也未曾交待身后事。
人有所念,必有所求,只有齐润亲口留了念想,苏墨心中的愧疚才会轻上几分。
他心思通透,温和道:“苏墨,人死不能复生,你我能做得,便是照顾好齐润家人。”
白苏墨颔首。
他伸手替他拭去眼眶上挂着的泪水,轻声道:“苏墨,我还未好好看看孩子。”
他可以同她说哀思伤神,为了腹中孩子好云云,但亦会用更好的方式。
白苏墨果真愣住。
钱誉笑了笑,单膝跪下,伸手轻抚上她腹间:“他可会动了?”
她破涕为笑:“怎么会?”
钱誉佯装叹道:“我以为我的孩子会与众不同些……”
知晓他分明是打趣,她却依旧笑了出来。
他惯来知晓以合适的方式宽慰她,她从善如流。
“苏墨,我可能听一听?”他请求。
她笑,“此时贴耳,能听出什么来?”
他珍重道:“安稳。”
他凝眸看她,她亦笑笑。
他循着笑声,轻轻靠近她腹间。
痒痒的,却温暖。
“他(她)同我说话了。”钱誉冷不丁开口。
白苏墨看他:“他(她)说什么了?”
他轻咳两声,郑重其事道:“他(她)说,请娘亲亲他(她)爹爹一下……”
白苏墨脸上的笑意再忍不住,嘴角悠悠勾起:“他(她)倒真是聪慧,腹中两月,已懂让他(她)爹爹亲他(她)娘亲的道理……”
钱誉颜色故作沉稳:“父子之间,心有灵犀,这一句是我替他(她)提的……”
钱誉言罢,一侧没有应声的陆赐敏才掩袖笑了起来。
钱誉看她。
白苏墨想起还未同钱誉说起过陆赐敏:“钱誉,这是陆城守的女儿,赐敏。”
钱誉微怔。
想起那时候在驿馆中见过的陆城守和玉夫人,玉夫人口中是说巴尔人掳劫了她的女儿,她才迫不得已只能将那几个巴尔人带入驿馆当中。
当时陆城守寻遍了周遭,一直没有寻到陆赐敏踪迹,只能相信陆赐敏已经遇害。
却没想到,这途中,陆赐敏竟和白苏墨一处。
陆赐敏不过五六岁,个头矮小了些,钱誉没有起身,而是朝她微微行了个点头礼:“陆姑娘,你好,我是白苏墨的夫君,钱誉,很高兴认识你。”
陆赐敏笑道:“我知道你的,钱誉。苏墨这一路都在同我说,不怕不怕,她的夫君叫钱誉,你一定会来寻我们的。”
钱誉没想到陆赐敏说得竟是这句。
钱誉指尖微滞。
一直以来,白苏墨都同他说的是一路并未吃苦,亦并未遇到惊险之处,但若是真无心中波澜,又怎么会如此宽慰旁人,也宽慰自己。
钱誉忽得心如澄澈。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含笑朝陆赐敏,亦是朝白苏墨道:“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便来得有些晚,但总算还是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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