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征敲杯子开始,好像一道无形枷锁被打开,后半场大家直接玩嗨了。
小禾失声痛哭之后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开关,疯狂点歌还蹦到空地跳舞,陈恋恋教她动作,瑞秋大唱freestyle搞伴奏。江昀都忍不住笑了好多次,心想瑞秋的确应该省下钱来买音响,重低音一开大家蹦迪到天明。
跳到中场休息,一个个的都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了,疯狂起哄让别人表演才艺。
“羽茜姐来一个啊,你刚刚都没跳!”陈恋恋喝得有点多,声音都变了,开始狂放起来。
“我哪有什么才艺……”羽茜眼看众人嘘声起来,不得不起身:“好吧,我给你们模仿一个邓丽君。”
羽茜演过一个纪念邓丽君的微电影,当年很是起了一波热度。
此处拿模仿秀当才艺非常应景。
大家一边鼓掌一边把桌子拉开,让羽茜上二楼,一边唱甜蜜蜜一边款款走下。
影后身段没得说,年龄和阅历摆在那儿,加上细心揣摩过,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一边唱一边来到桌前,在每个人身边都逗留两句,瑞秋疯狂脸红,贺征接过她递来的花,到了江昀时正好到一句“啊,在梦里~~”。
羽茜很漂亮,成熟女人的风韵在她身上展露无疑。她是自信而强势的,倾身探到江昀面前,那双演出来的、充满迷蒙爱意的眼神,烧得江昀窘迫偏过头去。
在旁人看来,他这个动作肯定是害羞无疑了。
瑞秋仿佛忘了自己刚刚才丢了脸,一边拍桌大笑一边起哄地喊“yoooo——”,江昀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凳子上,瑞秋吓了一跳终于闭嘴。
“贺老师来一个啊!”他马上转移目标,期待地看向贺征。
贺征知道逃不过,淡定地说稍等,回房拿了个东西下来。
“什么什么?”瑞秋好奇:“还有道具的?准备充分啊贺老师……你们演员就是好,演什么是不是都要学一下?”
“嗯,”贺征将一把蛇皮刀鞘的匕首拔出,寒光一闪:“学了不少。”
江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匕首不是那种水果刀形的,不如说更像短刀。
贺征反手转了个娴熟的花儿,带动手臂肌肉线条前后拉伸,力量感从视觉里迸发出来。帅得他心脏狂跳。
高中女生谁不喜欢看校草转篮球,一个个恨不得站在操场边扒着铁丝网尖叫。
江昀早过了会被这种小把戏糊弄的年纪,看到校园剧里这种桥段心如止水,还会嗤之以鼻,尽管他自己年少无知时也练过。
可贺征转个刀,直接把他打回原形。
事实证明,这把戏有没有用,区别在人。
江昀想象一下贺征转篮球……还是受不了。
大家啦啦队似的应援一番,贺征说:“叫什么?还没开始呢。这是我拍《功业》的时候跟一个武指学的,你们看着——”
他把刀鞘随手一扔,那蛇皮棍就朝着江昀的方向去了。
江昀下意识伸手一接,怔了怔,眼睛瞟到贺征那儿,顿时被吓了一跳。
贺征把短刀往天上一甩,开锋的利刃唰唰转着圈,寒光一闪一闪。落下时他伸手一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刀柄。
前后不过两秒,江昀连个气儿都没接上,就结束了。
但惊吓一点没少,他感觉冷汗直冒,浑身的热气都快被吓没了。
这特么一失误手不就没了!?
“天哪!”小禾先忍不住了,长长尖叫:“这个太帅了吧——为什么电影里没有——”
“不符合人物形象,有点太炫了,后来剪掉了。”贺征说着又抛了一次。
江昀眼睛都瞪圆了。
他张口结舌,刚想说别抛了注意安全,就见贺征目光撩到了他这儿。
只一眼,贺征明显一顿,就笑开了。
江昀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有什么好笑的?
可这一笑坏了事。他注意力一分散,手上劲儿歪了,那把刀被抛出一个明显的角度。
瑞秋正叭叭地赞美贺老师神勇无敌,利刃就哆一声插在了他面前的桌上,还发出了“嗡”的绕梁余音。
赞美的后半句卡在嗓子里的瑞秋脸色一变:“……………………”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刀抽出来。
江昀头皮发麻,第一个冲上去把手里的刀鞘穿在了这只不好驾驭的刀上。
贺征讪讪:“失误。”
“我们懂,失误失误。”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他,把他摁回座位。江昀把宝刀抱在怀里看得紧紧的,心想征哥今天酒喝得不少可千万不能把刀还回去了!
这一惊吓让全桌都冷静下来,静默了一会儿,羽茜第一个感慨起来。
“贺征喝多了吧,我跟他合作的时候他真的没这么现过。”
“羽茜姐对贺老师什么印象啊?”陈恋恋问。
“挺酷的吧。”羽茜笑了笑:“大男子主义,很会照顾人,有时候也蛮讨厌的,很不懂女孩子的心。”
她这么说,就是让人来问的。
果然陈恋恋马上接话,好奇问为什么这么说啊。
江昀有点酸,面无表情地听着。
羽茜说他俩以前合作过一个电影,贺征对大家的要求都蛮严的,尤其讨厌别人迟到早退。当时组里有个嘴甜的小姑娘,是个场务,很会来事儿,跟大家关系都蛮好的。
有天她发烧,撑着没说,帮忙抬箱子的时候出了一身虚汗,但大家都忙,谁也没发现。还是贺征第一个注意到的,让她回去休息。
“很体贴啊!”小禾听得一脸向往:“哪里讨厌了……”
“但他把人骂了一通,好凶。”羽茜说:“因为小姑娘前一天穿了件露脐装,他说人不知道管理自己。”
众人一齐朝贺征看。
贺征捏着一只筷子,皱着眉问:“那天降温很厉害,还是外景,风大得幕布都吹跑了,演员恨不得裹棉袄。组里最不怕冷的摄像也穿了长袖。她很突兀,我才注意到的,说了她两句。”
羽茜:“但人家发烧了,你就不能等她好了再教育?”
贺征说:“发烧难道不是她的错吗。”
除了江昀外剩下的人一起有节奏的啧啧啧。
羽茜说:“看吧,就是这样,跟他合作过的就懂。不信你们问昀昀。”
江昀正在心里打抱不平,突然被cue了一下,下意识坐直:“什么?”
“问你贺老师凶不凶?”
江昀摇头。
瑞秋:“哎你这个人不诚恳。”
江昀皱眉:“征哥很好。他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真的不凶。对大家都很好。”
羽茜咂摸着,好像品尝出了一点似有若无的敌意,倒也不生气,而是笑着给他递话:“怎么个耐心法儿啊?”
江昀下意识看了眼贺征。
男人有着英俊深邃的轮廓,不笑不动时的确有点凶。
此刻贺征不给自己辩解,脸颊因为喝酒微微泛出一点红意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点好奇和探究。
江昀心里咯噔一声,刚刚想说的话闷了回去,有点犹豫了。
他是不是表现得太急切了?
明明只是想普通的参加节目,看看征哥,和他道个别……并没有进一步的意思,也不想拉他炒作。
但他说的话却有这个嫌疑。
但是他又真的很想说说贺征的好,而不是听凭羽茜给贺征立这种不体贴,凶巴巴,大男子主义之类的人设。
他知道贺征不是这样的人。
“昀昀真的好腼腆哦……”陈恋恋见他久久不说话,调侃道:“你这样比贺老师还难追女生啊!现在的女孩子会喜欢强硬一点的,难怪绯闻不多诶?昀昀难道没谈过恋爱吗?和joe也没有吗?”
joe是个女团偶像,以前公司安排炒过一阵。
“没有。”江昀心一横,想自己都要退圈了,说两句也没什么吧,干巴巴地说:“贺老师不凶,我们以前一起拍过《桃酒七》。有次我干了个蠢事,最后贺老师救了我。”
一旦开了个头,江昀也就顺畅了。
彼时那部剧已经拍到中期,经过一开始的落水拿浴巾事件,江昀已经和贺征搭上了话,成为里剧组里数量庞大演职人员中的点头之交。
江昀的角色虽然无关紧要,却贯穿始终,因此在剧组里呆的时间很长。
他还负责片尾曲的制作演唱,因此经常拿个小本子,塞个耳机,搬个折叠凳坐在不碍事的地方找灵感。
他没戏的时候就看贺征演戏。
贺征的角色其中一世是个将军,铁甲银盔,鲜衣怒马,从扬着黄沙的城门踏踏进来,银枪反射着刺眼的日光。
这样的镜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重来了十几次,每次都要等十多分钟,连他的助理都缩在大阳伞下面睡着了,江昀却从头看到尾。
好像怎么也看不腻。
也许是因为送过一次浴巾,还帮他脱过鞋,江昀发现贺征对他很有印象。
有几次他叫不出对手戏女演员的名字,见到他却记得叫江昀。
被直呼其名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奖赏,“江昀”两个字从贺征嘴里说出来,让他格外心悸。
然而江昀的写歌之路不是很顺利,经常缩在板凳上原地发呆,有时候戏拍到后半夜,大家都走了他还没走,直到他的助理收拾完回来找他,或者小太阳的供电被切断。
习惯一旦养成,那次被困在雪山山顶,江昀真是一点也不意外了。
只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蠢。
那次剧组把全员拉到俄罗斯一个雪场,拍雪山戏。
雪山很高,第一天搬运器材时用车队开了山路,后来人员上下山都是靠缆车了。
江昀的戏份等到最后一天才拍,没什么难度,轻松结束。他就照例掏出折叠小板凳,在山顶找了个平地,哆哆嗦嗦找灵感。
山顶雪不厚,拨开还能看到枯草,再下面有板结的冻土。朝远处眺望,山峦间蒙上淡淡蓝翳,与铅灰蓝天相接。
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江昀不知怎么打了个盹。
等到头往下一栽,把自己磕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而四周一片寂静。
他心里有点慌,猛地站起来,脚麻得他一个踉跄。
身前林子里惊出两只飞鸟,盘旋着打天上过去。
鸟扑扇翅膀的声音平息后,是真的没了半点动静。
哐哐响的缆车停了,晴天几乎无风,山顶上转一圈,更是找不到半个人影,只有江昀和他的小板凳。
这种体验在人口密集的国家是很少有的。
即便是凌晨四五点,城市街道上总有闪着远光灯飞驰的车辆,按照值班表起床呼着白汽扫地的环卫工人,推着车出来卖早点的小摊贩。
但此时此刻,好像全世界都空了,只剩下自己。
江昀慌了半分钟,智商上线,猜他是被剧组给忘了。
今天本来就是最后一天拍摄,如果顺利提早结束,大家应该坐车下了山。
器材搬起来乱糟糟的,好几辆车也不知道谁上了哪辆,自己的助理又是个整天玩手机的马大哈……他还没来得及跟公司说换助理的事。
怪他睡过头。
好在现代社会,通讯便捷……江昀从兜里掏出手机,iPhone屏幕只坚持了两秒,风中残烛地熄火了。
操。
江昀当时是非常震惊的。
他手机刚换没多久,往常撑一天电量妥妥儿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低温,就这么不凑巧。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弱智。
江昀脑子里上演着宛如银河系里大小星球撞击的特效,纷纷杂杂的念头绕来绕去,最后凝结成一句话——上山时他们看到了“熊出没”的标志。
是真的吗。
连江昀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间的恐惧,和这种荒无人烟的野外,会正好刺激到他的灵感。
他满眼都是那轮橙到近乎紫色的巨大落日,身后的森林仿佛大开的熊口,自己的心跳就是擂出的鼓点。
他重新在板凳上落座,因为手机不能录音而掏出笔,趁着那万丈红光在纸上拼命写。
“……最后是征哥发现我没回去的。”
江昀说得嗓子哑了,接过瑞秋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因为车子不好开,他特地叫了人把缆车开开了,坐上来找到我……”
“他骂你了吗?”瑞秋兴致勃勃。
“没有。”江昀垂眸:“他发现我在写歌,就站那儿等我了,一直等到我写完,太阳也落山了……真的很有耐心。”
“哇——”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忍不住哗哗叫,陈恋恋不住拿眼睛瞟贺征:“真的有这回事儿?为什么贺老师那次没骂人啊?”
贺征抱臂,挑了挑眉:“谁说的,我事后当然骂他了,多危险啊。”
“没有,”江昀哑声强调:“是我的错。”
大家又哗哗乱叫。
江昀脸都红了,不知道他们在叫什么。
这难道不是贺征有耐心的表现吗?
天知道他把旋律记完,回过神来,心慌慌地想要坐这儿过夜了……一转身看见贺征站在他身后的心情。
虽然表情不怎么好看,但贺征还静静站了那么久。甚至为了不打扰他,让别的工作人员先下山了。
久到江昀几乎生出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虽然事后证明,那只是贺征对于每一个普通创作者的尊重而已,不代表他喜欢自己,而是他人好,有教养,体贴温柔耐心。
江昀在心里堆砌无数个赞美。
“行了行了,”羽茜笑着说:“我不跟你争,你征哥最好行了吧?”
江昀:“……不是。”
“不好?”贺征调侃道,看着心情不错。
江昀张口结舌,发现怎么说都是错,索性闭嘴了。
这个话题就算过去,除了小禾还没听够,其他人都十分默契地转到别的东西上面。
小禾以外五个人,陈恋恋瑞秋和江昀都算搞音乐的,真要说起来也有话题。
江昀今天话讲的着实不少,赶上前几天的总和了,聊到快散场,小禾感叹了一句。
“唉,要是江昀老师能唱歌就好了,我好想听那首《rabbit》啊。”
江昀最初在网上火起来,就是翻唱这首《rabbit》。
当时他穿一件白色连帽衫,眉眼干净温和,声音清冷缱绻,把这首非常安静,又暗潮汹涌的歌演绎得近乎完美。
听众说,江昀站在无尽的冰原上,唱出了脚下无声喷发的火山。
他早年很多粉都拿这首歌来证明他的天赋,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能对得起这些曾经看好他的人。
但江昀仍旧感激小禾提起这首歌。
原来他真的还有人记得。
“我唱给你听吧,音准可能控制不好。”江昀说:“祝你生日快乐。”
“真的么!?”小禾猛地抬头。
“嗯,”他转向摄像:“可以不拍这段吗?”
贺征盯他很久了,眉间紧紧蹙着,似乎有不满。但江昀没看到,他最终也没阻止。
见摄像问了编导得到肯定的回复,江昀轻轻敲起纸箱,唱道。
“Every sentiment hangs around,
No longer than a minute or two,
I find I keep falling for love,
But I can’t seem to follow it through。
So run, little rabbit run……
run, little rabbit r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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