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顾停有险

    尤大春想的很好,只要到了战场, 怎么都能有功。跟着镇北军一路打, 捡漏是功, 在外擅后, 帮忙是功,哪怕追杀一支北狄小队,人数再少, 只要是北狄人,就都是功!霍琰想拦都拦不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 阻止他的并不是霍琰,别人也没有故意扎篱笆不让他接近, 是他根本就接近不了!

    战场如棋局, 变幻莫测, 他本以为只是个形容词,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仗打起来了,未必固定在一个地方, 有人逃,就有人追, 有人诱, 就有人跳,有人落单,就有人围攻,局势始终是流动的,信息不足, 计划不全,缺少战场前瞻意识,你就捕获不了对方的动向,也确定不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尤大春远远看着战火硝烟,带着人往东走,走到了,人没了,没有北狄人,也没有镇北军;瞧着西边又打起来了,带人赶过去,除了一地尸体,毛都没有;想着往中间腹地走总该对了吧,结果别人战队是讲究方法形态的,有些战法,就是得把所有人都撒出去,圈子越大越好!

    尤大春整场跑,把自己累成了狗,出了一身汗什么都没捞着!

    想找霍琰吧,人家忙着呢,自己大军都调度不过来,哪有空理你?

    这仗打真的很容易,北狄军一溃千里,可这功,真的一点都不好抢,霍琰那厮也根本不会主动放!

    尤大春气的把刀一扔,原地扎营,他还就不信了,粮草耗光,姓霍的还怎么打?不必现在着急,以后自有人求着他,把功递到他手上!

    同时他还眼睛一转,立即发了信,道安然不是说有主意吗?别磨蹭了赶紧上!

    飞鸽传书从尤大春账内发出,同一时间,不同的飞鸽从北狄主将营帐内发出……

    看来这个夜晚,大家都很忙。

    ……

    九原边境大战,云中隘口,张家军驻地,四周安静无声,连雪下的都比别处小。

    多少年都是这样,大家都习惯了。

    北狄来攻,只硬杠九原,因为那里边境线开阔,多少万大军都容得下,而他们这点小地方,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奇袭只能用小股骑兵,就算胜了,等大军过路又是个漫长的过程,霍琰只要听到消息就会来援,没准大军还没过完,就得卡在这关隘,还被镇北王一路暴揍,风险大大大过收益,为何要做?实在没什么意义。

    这没什么意义的隘口,张夺已经守了五年。

    张家乃将门,世代绵延,出了不少名将,往上数名留青史的好多位,无人不服,可那又怎样?本朝开国时失了先机,少了从龙之功,没有封侯拜相占下地盘,就处处矮人一头,不管家里出了多少名将,都没有本事,兵权不是自己的,皇上想收就收,看你顺眼了才会给,穷当兵的没权没钱,除了火爆脾气,也就祖上这点名声了。可名声能当饭吃?一族人要活命,拿出去谁都不比别人矮半截,凭什么好处总是轮不到自己,一有麻烦他们就得顶上?

    当兵的脾气直,不似文人大都相轻,交朋友很容易,同是大夏的兵,同在北边,张家和镇北王一直关系尚可,可六年前那场恶战,所有一切化为泡影,两家再无来往。

    就因为当时惨战,张家明明参战了,却一点忙都没帮上,霍家死了那么多人,张家军从上到下,从主将到小兵,一点事没有,叫别人怎么不介怀?

    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怎么说得清?他们张家就是运气好,没碰到敌方最厉害最尖重的兵力,就是保住了,消息不通不知道四散的镇北军分别遇到了什么没法定点帮助,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为什么家里老爷子会被排挤惨淡收场,族里孩子少了那么多出头机会……

    不就因为镇北王势大!!!

    什么悍勇杀神,北地百姓的福音,北狄兵的恶梦,优雅高华,人人推崇,其实就是个小人!小肚鸡肠,公报私仇,打压异己!霍琰就是个人渣!

    张夺摔了一坛酒,双目泛红,他们和镇北王怎么可能会没仇?仇恨大了去了!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镇北王死了就好了,死了,北方边防缺一重力,王府里那个叫霍玠的弟弟还没长成,过了年才七岁,能打什么仗?皇上能依靠谁?满朝上下,能扛鼎打仗的武将有几个?张家必会起复!

    霍琰怎么还不死呢?到底什么时候死!

    就在这时候,突然收到暗箭密信,上面写道:要不要合作?

    一共两行看完,捏着信纸,坐下细细思量,张夺目光变化不停,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兴奋,为什么不?对付霍琰的事,当然要做!但是不能把自己折进去……

    正想着,副将张归突然跪在他面前:“末将愿为此事,请少主成全!”

    张夺看着这个一直忠心的副将,缓缓闭了眼。

    张归见他不允,直接把信抢了过来:“若事成,此事无需旁人知道,若事败,所有一切甩乃末将一人所为,绝不牵连!”

    张夺睁开眼,眸底发红,牙齿咬的颤抖,似是极为不舍。

    张归跪地:“末将本就是少主救下的孤儿,无牵无挂,死不足惜,少主却是张家最后的希望,绝不可以出事!”

    张夺起身,重重拍了下副将肩膀:“好兄弟。”

    张归:“誓死效忠少主!”

    张夺心眼多,愿意促成别人的事,关键时机小小的帮一点忙,甚至为别人互相传话,提供更好更多的方案,可他不出兵,只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到尤大春和北狄的暗中联络,也不知道别人打算做什么又做了什么,最多就是‘擅离职守’,不小心放了一批人过关,又不知道别人去了哪里……

    所有一切,都由副将张归亲自联络实施。

    站在高高坡上,看着冲九原城远去的北狄骑兵队,张夺目光阴阴,憎恨又痛快。

    杀不了霍琰,难道还杀不了霍琰的家人?他霍琰就算是铁打的,等一家人死绝,形单影只,还能做什么?

    霍琰……六年前你运气好,侥幸逃过一劫,这一次——死吧!

    北狄军帐,四皇子赤昊握着书卷,问侍立在侧的心腹:“事情进展的如何?骑兵小队可出发了?”

    心腹跪地:“是!一切皆如主子所谋!”

    赤昊唇角微勾:“很好,张夺和尤大春还算给力,看来很多计划可以提前了……明日一早去除免战牌,同霍琰打消耗战,可以退,可以撤,但战鼓不准停!”

    ……

    九原城内,气氛紧张又安静。

    紧张是因为边关战事,任何一场战争都是残酷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避免不了,但凡镇北王一处想不到,九原城就是第一个被偷袭被攻破的众矢之的。当然这种情况很少,六年来基本没发生过,人们只是下意识心里警惕。安静是因为自己帮不了忙,上不了战场杀不了的,总不能拖后腿。

    百姓们就像寻常过日子一样,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但街上闲聊的懒汉少了,闹事的痞子没有了,连小偷小摸都没怎么发生了,面对战争,九原城的百姓坚韧又强大。

    顾停看着这座比往日更干净更安宁的城市,缓缓呼了口气。

    这就是霍琰的家乡。他时常不在,也很少铁律要求什么,只是以身作则,就影响了一个军队,影响了一城人。这座城和霍琰一样,平淡又睿智,看起来很普通,没脾气,却无坚不摧,谁敢来惹,倒是试试看!

    吴丰过来了:“少爷,打听清楚了。”

    顾停:“怎么样?”

    吴丰:“外头粮食彻底停止买卖了,咱们库存丰厚,不管城里还是镇北军,一旦危急,都立时可解。而除了咱们家,存粮最多的就是尤大春府上。”

    顾停面色不见变化,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好好盯着,没准……会有机会用上。”

    吴丰:……

    “所以尤大春之前态度那么放肆的收粮,少爷一直没管,是想养肥了关键时候自己宰?”

    顾停微笑:“那就要看尤大人的表现了。”

    他想,上辈子没有听到粮荒危机,是不是因为霍琰利用了尤大春?毕竟他不在这里,尤大春可是在,一样的人,一样的思维,这辈子尤大春会这么干,上辈子肯定也这么干了,他一个局外人都暗挫挫打着尤大春的主意,当时的霍琰会看不到?

    “刘大春出城去战场抢功,府里一应事宜是谁在管?”

    这个吴丰知道:“听说是一个心腹谋士,叫道安然的。”

    顾停一笑:“道貌岸然,这名字倒是有趣。他们一行不是还有一个老太监么?叫李贵的,说是监军来着,和尤大春一起去了么?”

    吴丰摇摇头:“没听说。”

    顾停蹙眉,感觉有些怪异,李贵是监军,就是要监督军中情况,尤其战事起时,蠢一点的,还会和主将对着干,在战场中抢指挥权瞎指挥,尤大春已经去了军中,李贵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把府邸一切权力让给了这个叫道安然的谋士?他真的就一点都不贪功?可若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混日子,一大把年纪干嘛不在宫里呆着,偏要来这酷寒北地?

    顾停觉得这老太监不对劲,想着以后要多做观察。

    “镇北王府那边怎么样?”

    吴丰乐了:“可用不着少爷操心,那边大概战事历的多了,一切井然有序,比咱们靠谱。”

    顾停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不过。

    吴丰觑着他的表情,小声问:“少爷要过去看看么?”

    顾停感觉莫名其妙:“我去干什么?”

    吴丰:“这个……少爷对王爷情有独钟,爱屋及乌,自会担忧,而今王爷不在,您放不下心要过去看看,没谁会说闲话,少爷别害羞。”

    害羞?谁害羞?他吗!

    顾停气的打长随:“谁说我对他情有独钟了!”

    “诶不是么?”长随抱头鼠窜,“那自打到了九原城,您从头到尾那么关心人家,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人家,人家是王爷,凡见者无不崇敬跪拜,偏您见了一点都不害怕,还敢恶言恶语行为无状,碰瓷人家怼人家甚至动手……少爷自小到大,何曾这般无礼过? ”

    顾停更气,打的更用力:“我这不是无礼了!从小到大都对你无礼!”

    吴丰哀嚎:“轻点啊少爷这是脸!小的是少爷您的人嘛,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少爷自然亲厚不设防不用装,偶尔撒个娇,小的能咋办?”

    顾停愣住。

    所以……他在对霍琰撒娇么?把霍琰当成了自己人,不设防,不会装,任性而为,什么都没顾忌?

    “出事了!”

    董仲诚提着袍角跑过来,满头是汗形象全无,根本等不及下人禀报,也顾不上看顾停主仆二人在干什么是否有空:“有敌攻城!”

    顾停顾不得理清思绪,当即站了起来:“不可能!”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顾停反应过来,拳抵唇前清咳两声:“我是说,镇北王不是在边境抗敌么?北狄大军怎么可能过得来?”

    这场时间略长的战役里,局势瞬息万变扑朔迷离,九原城的确会有险,也的确有敌人来攻,但绝不是在此刻,现在!不可能这么早!

    董仲诚也不明白:“难道不是狄人?可眼下时节,除了狄人还有谁会攻击九原城?”

    吴丰也急:“不如即刻过去看看,边走边聊!”

    顾停立刻披上大氅,和董仲诚吴丰一起出发。

    走街越巷,城内气氛越来越严肃,街上穿着铠甲的兵士越来越多,临近城门,已然有守卫军昂然在列。慢下来的风雪拂过他们肩头,落在冰冷的铠甲刀剑,越过高高城墙,翻到另一边,另一边,赫然有骑兵列队阵前,战鼓擂响,即将攻城。

    果然有敌近前!

    顾停根本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道城外别人数量不少,真的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提前了!

    顾停有些慌。太多事情和上辈子知道的不一样,也许是上辈子听了太多的道听途说,很多东西都是假的,也许是因为他重活一次,做过的事再无伤大雅无足轻重,改变了开头,也就改变了结局。

    上辈子的‘已知经验’,真的能派上用场,靠得住吗?他对‘已知’的自信,带来的真的是胜利和幸运?或许只是自以为是,螳臂当车,或许之后并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既定的,更改不了甚至更大的灾难。

    心脏怦怦直跳,掌心湿汗直冒,顾停紧紧抓着衣角,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

    一列列士兵快步奔至,头前中年将领不断发出指令,列队或分开,往东或往西,带矛或带盾,大战一触即发,气氛紧绷又严肃,可没有一个人害怕,所有人目光都是坚韧强悍的,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战死城头,可这一刻无畏,那一刻亦无悔,为了脚下的土地,什么都值得!

    现场并不安静,士兵的脚步声,弓箭摩擦声,城外敌军的鼓声,每一样每一样都催人心颤,可奇迹的,顾停的心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城下这位中年将领是谁,不知道这些士兵都是从何而来,可他知道,这是霍琰麾下。训练有素,井然有序。所有人都没有害怕,直面敌人尖刀,随时面临死亡的他们都没有害怕,他又为什么要怕?

    结果再坏不过是和上辈子一样!

    可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允许那么惨痛的事情发生,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也是赚了!

    拍拍自己的脸,顾停目光开始坚定,他相信自己,也相信霍琰,这一次,绝不要死那么多人,拼了!

    ……

    隐在风雪之中的破庙里,孟桢听到了鼓声。这个方向……莫不是九原有险!他腾的起身,跑到门口张望,可惜他已经走得太远,风雪也太大,他什么都看不到。

    背上一暖,被盖了一件厚毛披风。火红的狐狸皮,那么厚,却又软又轻,盖在身上无比服帖,大大的围领簇拥着小脸,越发显的主人肤色白润,下巴精致。

    孟策大手一伸,连人带披风抱回庙内,放在火堆旁:“别人的事,别人自会处理,这里风硬,你莫染了风寒。”

    “可顾停不是别人……”

    孟桢挣扎着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伸出来,眼巴巴瞧着哥哥,大眼睛好像会说话。

    孟策看一眼就明白了,眉头蹙起,面色严肃:“不许。”

    “可是……”

    “没有可是。”

    孟桢慢慢的垂下头,没再说话。

    之后气氛渐渐变的诡异,孟桢乖乖穿着红狐狸皮大氅,不再调皮,也不再闹脾气,很乖,很听话,孟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抗,只是……不再和孟策说话了。

    “怎么了?”孟策挑起孟桢下巴,强迫二人面对面,“生哥哥的气?”

    孟桢垂眼,仍然不看哥哥:“没有。”

    对自家弟弟再熟悉不过,孟策哼了一声:“说谎。”

    孟桢抿唇,小脸绷得紧紧:“若是生气,也是生我自己的气,如果我能厉害一点……”

    “小孩子家家,瞎发什么愁。”

    孟策按了下弟弟圆脑瓜,长手一伸,又是把弟弟连披风一起抱起来:“走了。”

    二人一骑,孟策把弟弟牢牢护在身前,重新没入风雪。

    越来越远了。慢慢的,战鼓声也听不到了,可自己的心跳,血液从心脏泵出的声音,往日在一起时好朋友说过的话,不管走多久,还是听的到。

    孟桢脸埋在毛茸茸的大氅里,一点都不冷,可心里空了一块。他小手攥住哥哥衣角,眼泪一点一点沁出来,洇湿了孟策前襟。

    对不起,我是个卑鄙的人……

    喉头腥甜,嘴角有血溢出,孟桢悄悄拿帕子擦了去,又把帕子藏藏好,不叫任何人看到。

    再次停下休息的时候,孟桢昏昏沉沉,由着哥哥抱下马,找了个安静位置躺好,很快睡着。迷迷糊糊,尚在梦中时,他听到了哥哥的亲卫郑十一禀报的声音:“云中隘口张家似有异动……怕是九原城有险……”

    再是哥哥问:“霍琰呢?”

    郑十一:“尚在战中,回防不及,离的也太远,大约听不到……王爷,咱们要管么?”

    孟策这次停顿的有点久,才面无表情道:“不是说封地有动静?哪里有空管别人家的事?”

    郑十一:“是,西边蛮人部落已经动了,估计是知道王爷外出,想要趁虚而入。”

    “打我姑藏主意,可是不怕死,”孟策声音阴森,“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两日内就会赶到,让家里兄弟们撑会儿。”

    “是。”

    孟策转身时,孟桢已经醒了。

    他没哭,也没闹,只是抱着被子靠在墙角,眼眸非常非常安静:“顾停……是不是危险了?”

    孟策把大氅拿过去,细细给弟弟披上:“九原的事,自有霍琰管。”

    “可你刚才说,镇北王在外征战,来不及回防?”孟桢小手拽住了哥哥的袖子,紧紧的。

    孟策心里叹了一声,摸了摸弟弟脑门:“别人地盘的事,我不好插手。”

    孟桢嘴唇抿的紧紧,眼睛雾雾的,直直的:“那为什么不报个信?连这个都不行么?”

    “你还小,不懂,”孟策看着弟弟的眼睛,“不是不报,是找不到。”

    大战凶险,主将位置不定,为防他人有意刺杀,很多东西也要保密,对外界信息也更加警惕怀疑,否则很容易踏入敌军的陷阱计谋。他同霍琰已不是之前挚友,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不必防,他现在想传消息,下面人未必能找得到霍琰,就算一层层禀报,能顺利传到霍琰面前,耽误的这点时间,霍琰自己的渠道也能接到消息了。

    再者,他是姑藏王,本身立场特殊,这消息能顺利传给霍琰还好,若中途被截,危险的就是他们了。

    “霍琰成长至此,‘杀场阎罗’绝非虚名,你要相信他。”

    孟桢抿着唇:“可万一呢?万一霍琰迟迟收不到消息,顾停是不是危险了? ”

    孟策:“不会有这种可能。”

    孟桢有些执拗:“你回答我,是不是有这种万一?是不是有可能,顾停有危险!”

    孟策看着弟弟,没有说话。

    孟桢就定住了。

    他垂下头,把脸埋进膝盖,声音哽咽:“其实那晚你和顾停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是早早就睡了,可很快就醒了,想要出去找你,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话……六年前,你见死不救,无情无义,和霍琰就此决裂,都是因为我。”

    “你……”孟策心疼的轻拍弟弟的背,“不是为了你,我也不去,我惜命呢。”

    “你撒谎。”

    孟桢突然抬头,眼睛红红,执拗又倔强:“你从小到大,从未做过亏心事,顶天立地,志为豪杰,若不是有我拖累,哪怕前路艰险,就算有性命之忧,你也一定会去。”

    他捂了脸,簌簌落泪:“好多好多事,都是因为我。你说你卑鄙,不,其实是我卑鄙。你本该是雄主,一身污名是为了我,不争上游是为了我,所有自甘堕落全是为了我。”

    想到六年前因为自己死了那么多人,孟桢就忍不住发抖,喉头一抖,‘噗’的一声,吐了血。

    孟策心疼的不行,赶紧抱着弟弟拍背,拿出帕子给他擦血:“我所有决定全是心之所向,不必你为我背负,为我所困。”

    孟桢泪流满面:“所以你就自己扛么?”

    明明有他的份,明明是他的错!

    “我所为一切,只想护住我姑藏王府,让你快快乐乐的长大,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孟策声音低沉,“这是我的坚持。”

    做自己……吗?

    孟桢干净眸子倒映着烛光,却比烛光还灿烂。

    他好像……懂了点什么。

    孟策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弟弟不见了,身边只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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