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各种安排的两个人, 吃得肚子滚圆,一个被叫去书房, 一个被叫去了顾姨娘的卧室。
书房里傅尚书和封凌聊了许久。他并没有真的让人每隔一日过来一趟, 不过却也再度重申, 让他多来几回傅府,也记得去看看嵇先生。老先生喜欢封凌,看封凌哪都是好, 听说封凌南下救灾后,对外人都感慨了一下年少有为。
封凌作为晚辈,也作为得到好处的那一辈, 当然懂这些道理。他一一应下, 态度相当诚恳。
另一头被叫去顾姨娘卧室的傅辛夷, 坐在椅子上,颤悠悠摸上了顾姨娘的腹部。
顾姨娘临近生产,这些天的肚子是一天一个尺寸。
她谨遵医命, 不敢怎么乱动, 却也记得傅辛夷曾经说让她稍微走动走动, 所以整个人看着还很精神。
府上吃食做得好, 顾姨娘吃胖了一小圈,但这些时日也记得少许少吃一点, 生怕回头孩子跟着吃太好,生产上出什么差错。
顾姨娘在云诗诗怀孕时,一直是在身边伺候着的。她对于女子有孕要注意些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傅辛夷眼睛瞪得滚圆:“他是不是在睡觉呀?”
不是说小宝宝都会踢肚子的么?
顾姨娘被傅辛夷这个神情逗乐:“应该是的。你多走动走动, 下回就能见到小家伙醒着的时候。他性子皮,老动弹。以后还得辛夷多管教着才行。”
傅辛夷并不会管教孩子,却也胡乱应着:“嗯嗯。”
顾姨娘并没有提起南下徐州的事情,也没说什么关于生病的事情。双方都有默契将此事略过,知道有的时候刨根问底并不是一件好事。她们只是低声交流着,对着即将诞生的孩子充满了期待。
无关性别,无关权势,无关利益,只关乎新生命的期待。
聊了小半天关于小宝宝的事情,傅辛夷才终于被放走。
她脚步轻盈,询问身边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良珠:“良珠,封翰林现在还在书房么?”
良珠刚才一直守在傅辛夷身边,并不知道封翰林在不在书房。她立刻帮傅辛夷去问了一声,随后过来告诉傅辛夷:“封公子现在还在书房,不过看着时辰,该是快回去了。”
傅辛夷点了头,前往书房准备送封凌出府。
她安静在书房外的走廊那儿候着,远远能瞧见院子里的花,能见着暖风吹拂下的灯影晃动。京城冬日会下雪,夏日没见着多冷,该热还是热。到了晚上这会儿会凉爽很多,让傅辛夷忍不住嗅着味道,闲来无事分辨着距离最近的花是什么花。
封凌从书房里出来,就见少女倚靠在走廊的廊柱子边,穿着简单的长裙,眼眸温和,内隐有晚间廊道的烛光璀璨。简单挽着的长发服帖披下大半,增添了几分懒散和柔情。
风一吹,光影摇晃,暗香扑鼻。
她像是过了无数岁月都不会变化一样。
是一眼万年的感觉。
封凌心被触动,却有点不敢打扰到这样的傅辛夷。他有些想要将面前的这一幕画下来,甚至脑中都快产生一篇花神赋。
这位小花神先一步反应过来,朝着他蓦然笑开,加快脚步朝着他走来:“要回去了么?我送送你?”
封凌朝着她笑起来:“嗯。”
两人结伴朝着外面走。
傅辛夷低声细语和封凌讲起顾姨娘的孩子:“不知道孩子出来后会不会很皮。听姨娘说,他整日喜欢瞎折腾,特别爱动。”
封凌听着,含笑应着。
一直走到傅府门口,傅辛夷才不再开口,又陷入了不舍得放封凌离开的阶段。
和徐州她想去找封凌就去找封凌不同,在京城里,她不论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封凌感同身受,却不得不离开。
他压着自己心中的那点触动,朝着傅辛夷拱手:“我先回去了。”
傅辛夷应声。
封凌轻笑了一下,见傅辛夷还有点不想让他走的模样,没多说什么。来日方长,他得将傅辛夷很多事解决了,才能安心将人娶过来。
他上了傅府专门给他准备的马车,最后探脑袋朝着傅辛夷说了一声:“回去吧,早些歇下。”
傅辛夷乖乖应声,脚动都不动。
封凌放下了帘子,让马夫离开了。
傅辛夷等人真走了,才挪动脚步回傅府:哎,希望今天的梦里能有封凌。
……
京城的夜晚与徐州是全然不同的,而京城早上升起的太阳,与徐州早上升起的是同一个太阳。
傅辛夷睡到日上三竿才彻底醒过来,蜷缩在被子里,半点不想要起床。
一想到起床就要面对一日繁忙,她忍不住就试图拖延。
往日习惯的作息,让她一大早醒过来一次,迷瞪瞪确定下现在时辰还早,就又睡了过去。再度醒来就这个点了。
外头的太阳刺眼,照得整个屋子暖洋洋。
傅辛夷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总算从被子里爬出来。
洗漱穿衣,带着良珠出门去自家花铺。
她手上擦了药膏,又怕别人注意到自己手上粗糙异常,干脆将特意制的手套也给带上了。
良珠在边上和傅辛夷汇报着花铺情况:“先前小姐留下的花画都卖出去了。钱收回来后,一部分给掌柜用于店内周转,还有一部分特意给送去徐州,给了原先掌柜。”
傅辛夷应声。
良珠继续说着:“花铺里这些时日生意稍清冷了些。前段日子有人得了花癣来闹事,总是影响了点生意。”
傅辛夷听在心里,又应了一声。
她到了花铺那儿,进门感受了下少量的来客,再和花铺内几个人打了招呼,让人放宽心看店就是。她还有个酒楼单子没做,等做好了,花铺的生意必然又会上去一阵。
春夏卖花人多,花铺内生意清冷一些是必然,倒也不仅仅是闹事那人的问题。
傅辛夷晃完这圈,又带着良珠动身上了骆康家的酒楼。
酒楼门口,傅辛夷一下车就见着了同样下马车的肖先生。
太巧了。
傅辛夷抬着头,朝着今日依旧是浪荡不羁打扮的肖先生笑了起来:“先生依旧光彩朝人。”
肖雯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见到傅辛夷。她意识到该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后,朝着傅辛夷轻微挑眉:“喝酒么?”
傅辛夷拱手:“喝茶。”
两人朝着里头走,一个少有独自一人,暂没有找男子作陪,另一个则是身边不仅跟着丫头,还守着了两个侍卫。
楼上雅间,小窗。
小二将酒水送到雅间后,笑盈盈和两位老客唠了两句。他见两位都没什么心情应付他,便麻溜将地方让出来,不再进门去叨扰。
雅间雅间,首先是要有雅致。
酒楼在这方面稍有用心,不然也不会特意寻傅辛夷来布置酒楼。
肖雯给自己倒了酒,慢悠悠品了一口,望着傅辛夷捧起茶杯的模样,没多说什么。她脑中想着事,将近来的事都理了理,等傅辛夷先行开口。
傅辛夷搁下茶杯,吩咐身边良珠:“良珠,你去门口守着。”
良珠略有点犹豫。
傅辛夷注视着肖雯:“我要是在这间雅间出事,不止肖先生会有麻烦,就连肖家都会惹上麻烦。”
现在云将军到了京城,封凌是她的未婚夫,傅府是她的后盾。肖家不论是谁,会暗中下手,却绝不会明面上朝她动手。一旦动手,那事情可不是小事。
肖雯嗤笑了一声。
良珠听到这声笑,起身行礼告退,将房门给关上。
雅间里顿时就只剩下傅辛夷和肖雯两人。
傅辛夷看向肖雯,弯了弯眉,眼内却是没有多少笑意。平日里再怎么温吞的女子,总归还是有自己的脾气。她是实在想不通,不理解:“肖先生为什么会那么恨我?”
恨你?
肖雯失笑。
她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唇角泛起笑:“对你,不至于。”
“前些天回京路上,有人试图杀了我。”傅辛夷亲自给肖雯倒酒,“审问下来,听说是肖家人。如果不是肖先生,那或许该是十二皇妃。”
肖雯看着傅辛夷给自己倒酒,没有再继续喝。她问傅辛夷:“十二皇妃?”
傅辛夷应声:“我与十二险些有婚约。十二皇妃生怕我过多出现在他们面前,下手是有可能的。不过,是第一回下手有可能,这回瞧着是不像的。”
她的猜测合情合理,但也要留个余地:“肖家家大业大,有肖先生这样的人,还有十二皇妃这等嫁入皇家之人。这些人想要栽赃肖家,倒也不是不可能。”
肖雯听着,觉得傅辛夷头脑清楚,不算是纯粹那种关在家里头什么都不懂的女子。
她笑了起来,再度问傅辛夷:“真的不喝酒?”
傅辛夷摇了摇头。
“可惜。”肖雯又抬手,轻易将酒一饮而尽,“画多了画,我知道很多种毒物。用色越是鲜艳漂亮越是有毒。世上很多东西为了维持自己那点鲜亮,自然是要用毒来保护自己。”
傅辛夷望着肖雯。
肖雯是个很让人惊艳的女子,惊艳于她的性子,惊艳于她的绘画功底,惊艳于她的才学。
世人叫她一声先生,自然是真情实意的。
可这样的女子却太过沉溺在自己世界里,少有多看些外头风景。
“恨你不至于,厌你倒是有。”肖雯声音放低了一些,带着点轻微的邪,像极了傅辛夷见过那些带毒的夹竹桃,粉粉嫩嫩,却几克致死。
“但你能奈我如何?”她含笑对着傅辛夷说,“你娘亲死在我手上,京城里也没人能治我。”
她再度问傅辛夷:“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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