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傅辛夷两辈子第一次那么厌恶一个人。

    人命在这种人心中似乎完全不值钱, 轻而易举就可以送向死亡。她心里头对人命有多珍重,对面前的肖先生就有多厌恶。

    肖雯笑得开怀, 给自己倒酒, 抬手又是一杯入肠。

    她畅畅快快, 活得潇潇洒洒,却是站在了人命之上的。

    傅辛夷视线没有丝毫的移转。她问肖雯:“为什么要杀我娘?”

    肖雯再倒了一杯,轻微抿了一口酒, 看似微醺,其实是半点没醉,而是带着点回想姿态坐在那儿:“过去太久, 她容貌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

    傅辛夷手悄然握紧。

    “可她就是眉间那么一点红, 能留人心中成一点朱砂痣。”肖雯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被她霸占了去,凭什么呢。”

    她反而来问傅辛夷:“凭什么呢?”

    人生而不公。

    傅辛夷当初看不见这个世界时,也问过自己, 问过别人:“天底下大部分人都能看到这个世界, 凭什么就我什么都看不见呢?”

    那时候她身边大部人正常人多是怜悯, 而特殊学校里的大部人都是:“你只是看不见, 多好运啊。”

    多好运啊。

    羡慕和嫉妒,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错。她到现在还羡慕那些自出生以来就少病少灾的人, 羡慕那些拥有正常家庭的人。

    但当人只顾着看别人,看不到自己有多好运的时候,那是很可怕的。

    要是换一个人,傅辛夷会好声好语劝解人, 会告诉她世界上还有很多的人和事情去关注,会告诉她徐州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就很努力。

    可傅辛夷不想劝解肖雯。

    她当年下手毒杀云诗诗,到现在还无悔,早就不是傅辛夷说两句可以劝解得了的。肖家和云家相差很大么?都是京城中的大家族。

    肖雯得到的从未比云诗诗少。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云诗诗得到的更多,更自由,更洒脱。人想要活成什么样子,不全靠着的是人自己么?

    傅辛夷站起了身来,直言告诉肖雯:“凭她良善从未害人,凭她就算是面对一个丫头,也能真心以待。”

    她强压着没将桌上的茶水撒到肖雯头上,强压着自己一腔愤恨,又问肖雯:“那凭什么这世上所有的好处,就能被肖先生霸占了呢?”

    傅辛夷没想要得到答案。

    她往门口走了两步,转头对肖雯说着:“我们的账本,今日开始算。”

    说罢打开了门,踏出后关门离去。

    屋子里就留下肖雯一人。

    肖雯将酒杯放在桌上,伸着手指把玩着,视线还落在傅辛夷离开的那扇门上。一个温和的姑娘家,能够对她算什么账呢?

    那样温温和和的人,能做什么?

    肖雯将酒杯横扫地面,以祭酒的形式慰问了一下云诗诗,没说任何话,只不过是轻笑了一声,带着十足的轻蔑。

    ……

    傅辛夷是来做生意的,憋着气和掌柜确定好了近日动工,约好了动工时间,随后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店内小二挠了挠头,和掌柜嘀咕了一声:“刚才傅小姐和肖先生说了两句话,瞧着是气氛不太好。今个肖先生怕是又要闹腾。”

    掌柜给了小二一个白眼:“人又不砸桌子也不伤人。砸两个酒杯会给钱。还多喝掉几坛子酒。有生意不做,你干嘛呢?”

    小二见掌柜这般说,嘿笑一声麻溜跑走。

    掌柜就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对谁都能有一套应对的方式。所以他才是小二,而当不了掌柜。

    但小二也没想到,掌柜转头就跑去骆康家里,将这事告知了自家少东家。

    掌柜拱手细细道来:“少爷,傅小姐和肖先生关系不太好,今个才久病出来准备给我们酒楼布置一下,谁料就和肖先生撞上,还闹了点不愉快。”

    骆康最近忙得要死,手上关于贸易往来的旧账本看得两眼冒星花。

    他听着掌柜这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傅小姐和肖先生是谁,半响后才用笔挠了下头:“咦,傅小姐生病好了?是封翰林回来了?”

    掌柜:“……”

    这是个什么逻辑?

    掌柜脑中冒出了这个问号,又后知后觉发现,好像今日确实有人说似乎见着封翰林的踪影,但不确定是不是又有学子伪装。

    他也说不得准:“封翰林可能是从徐州回来了一趟,不过不确定。具体或许还得上朝日再看。”

    骆康摆手:“我明日去问十二皇子,他必然知道的。”

    掌柜拱手笑开:“是是。少爷现在可是发达了。今后家里可全靠少爷了。”

    骆康听出了掌柜嘴里的调笑意味,跟着笑起来摆手:“走走走,什么全靠我。全靠你们还差不多。我都多少天没去过酒楼了。等傅小姐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去一趟看看。”

    掌柜应声。

    骆康做好了手头事情,本就要隔一段时间去找一次十二皇子。

    他第二天正好趁着问问事情这个机会,扛着一堆的本子跑到了十二皇子那儿,给十二皇子再说了一下以前的两国贸易的关键点:“两国边境有摩擦很正常,主要是他们游牧为主,吃的东西油腻,很是需要我们的茶叶。布料等也是大量缺少。我们不卖,他们就只能抢。”

    “我们这儿需要马匹,可人家也怕我们抢了马匹回头去打了他们地盘。”骆康解释了两方的不安和矛盾,“所以他们舍不得将上等马卖过来。”

    开战是个很劳民伤财的事情。皇帝打了地盘很多时候无心管那么多地盘,在治理时就会发现这些地反而让自己更加头疼,于是扔个官过去镇守,或者在当地拉个起来扶持就当结束治理了。

    江山太大,除了铁骑民族,少有人乐意不停朝外扩张。

    十二看了眼:“这百年基本上不可能打起来,但□□的事比较重要,要双方都上心才行。这几年桂大人做得确实不错,让他们乐意相信贸易是个互利的好事。”

    骆康点头。

    他说了事后,转头便问了十二皇子:“对了,殿下,封翰林可是从徐州回来了?”

    十二抬头看了眼骆康,笑起来:“你消息很灵通啊。是回来了,与云将军一道回的。今日两人先后去面圣,宫里干脆给两人一道设了一个洗尘宴。”

    这洗尘宴也能一道?

    骆康正疑惑要问出口,忽又意识到云将军是傅小姐的舅舅,封翰林是傅小姐的未婚夫。皇帝将人拉一起吃饭,让两人交流交流感情,这再正常不过。

    十二看向骆康,笑着问了一声:“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骆康顿时觉得有点羞愧:“是臣话多了点。”

    十二没觉得:“还行,听着觉得有趣,偶尔转述给皇妃,她会多笑笑。”

    骆康没忍住,又观察着十二皇子的表情,小心问了一句:“皇妃殿下和傅小姐关系可好?我今日听说肖先生似乎和傅小姐在我家酒楼闹得不太愉快。”

    十二微愣。

    他没怎么关注过肖先生和傅小姐的关系。这两人好像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皇妃有主动与傅小姐接触,但傅辛夷这人大约是听从傅尚书的意思,在家里装病,花画在做,却不与人接触。

    “这我也不知道。”十二想了想,“我回头问问。”

    肖家这是什么意思?平日无事怎么会想和傅尚书对上?

    十二皇子觉得皇妃该是不知情。她这些时日修身养性,正在认真调养身子,连画画都不敢动用乱七八糟的颜色,全用的最简单的墨汁。

    她时常买些花布置家里,整日想着过舒心一点,根本没空去理肖家那些事。

    到了晚上,十二趁着自己皇妃睡前,先去她房间坐了坐。

    他太忙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分房间睡。

    十二坐在那儿,看皇妃拆着头上的簪子,听她轻哼着京城小调,觉得连日的疲倦少了几分。他们逐渐从阴影里走出,在忙碌中渐渐成长。

    封凌去徐州的这些时日他想了很多。

    身为皇子,他该是有个皇子样。该做事就做事,该争就争,该守住本心就守住本心,该怜悯百姓就怜悯百姓。臣子有千千万,他要做的是学会驭下,而非去抢臣子。

    十二皇妃头发彻底披散下来,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十二:“怎么了?一肚子的心事。”

    十二朝着她笑笑:“今天有人和我说,见着你二姨和傅小姐闹了点不高兴。我想来问问你知不知情。”

    十二皇妃不出十二所料,一脸茫然:“她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的?”

    完全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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