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还没免礼, 秦欣和就先坐定了,这可是难以狡辩的大不敬, 众人都看在眼里头, 可谁也不敢拿这事挑她的刺, 只因魏祈对她腹中的皇嗣是极为看重的,说当成眼珠子心尖肉也不为过, 秦欣和要是拿这孩子为由作妖,任是皇后也束手无策。
沈映雪见状, 冷笑了一声道,“捧杀纯婕妤这话等姣嫔诞下皇嗣后再说也不迟。”
言下之意,若魏祈当真对秦家意欲捧杀, 断然不会让秦欣和怀有身孕,更不会这般爱重,捧杀一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沈映雪和王清清自入宫那天起就处于对立面, 两人时常在仁明殿上撕逼,也说不上谁胜谁负,总是轮流做东,但论嘴皮子功夫,王清清更胜一筹,她阴阳怪气道, “那可得恭祝姣嫔早日诞下皇子了,想来太后娘娘得了孙儿, 定喜不自胜呢。”
秦欣和若一举得男, 那便是魏祈的长子, 大晋虽讲究嫡子为尊,但以秦家如今的显赫,秦欣和的孩子并不会次于皇后嫡子,按立嫡立长之说,便是魏祈将其立为皇太子,也合情合理。
唯一的阻碍就是那被国师封为天下圣主的魏遘,一是国师预言,二是先帝旨意,无论哪一点魏祈都不好违背,可有自己的孩子在,哪个帝王会传位于兄弟一旦有了皇太子的人选,魏祈势必要找由头替皇太子除去魏遘。
太后就是唯恐此事发生,这才招兵买马的替魏遘谋划,而沈家作为太后的母家,自然全力支持太后,沈映雪乃沈家嫡女,与太后和沈家是一根藤上的瓜,秦欣和诞下皇嗣对她百害而无一利,纯婕妤此言,无疑是在讽刺她拿皇嗣做说头太过愚蠢。
可对沈映雪而言,皇储之争还远得很,能给皇后和纯婕妤添堵她心里才痛快,她这阵子窝囊气受了太多,片刻都不能再忍耐,“岂止是太后,要我说,皇上才是最欣喜的,多少年了,皇上身边一直没能有个孩子,这可是头一个。”
萧虞初刚刚好转一些的脸色因她这句话又沉了下去,“够了你们两个把仁明殿当是什么地方竟这般放肆”
纯婕妤到底是后宫中最机灵圆滑的,一察觉萧虞初迁怒了她,连忙跪下,“皇后娘娘息怒嫔妾殿前失仪,请皇后娘娘责罚”
纯婕妤如此,沈映雪也不得不跪下认罚,“皇后娘娘恕罪。”
这出戏到这就算告一段落了,秦欣和虽然全程都没参与,但是存在感极强,她不好说什么,自己也觉得有点无语,没耐性再看萧虞初“杀鸡”,便起身道,“皇后娘娘,臣妾忽然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她肚子里的皇嗣比皇上的圣旨还管用,萧虞初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去吧。”
出了仁明殿,没走多远,高明就匆匆的跑了过来,“主子主子侯爷回京了这会估摸着已经过了将相门待回候府换过朝服便要入宫觐见,孙总管说皇上有意让侯爷在宫里用膳,也请主子一道”
“真的”一别数月没见到秦老爷,又不知他身上的伤是否痊愈,秦欣和也心急的很,听高明这么说,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了,“这么说来,还要多久”
“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主子别忙,不妨先回宫歇歇。”
羌活满脸喜色道,“是啊,也该换身衣裳,主子今早出来图个舒坦,未免打扮的太素净了,侯爷难得入宫一趟,主子可得好好收拾一番,嗯就穿前儿个尚服局新送来那身豆绿软缎的凤尾襦裙,外面加件披风。”
“小枕头”这个月可谓涨势喜人,秦欣和之前的衣裳现在穿着都有些紧了,尚服局正赶着给做她新的,虽然她自己偏爱红啊紫啊这些艳丽的颜色,可三伏天穿身上多少会显得闷热,尚服局就换做鹅黄、豆绿、水蓝,再用金丝银线绣花,穿上玉石、珍珠、玛瑙、清凉又不失大气。
“就按你说的。”秦欣和摸了摸日渐滚圆的肚子,不禁笑道,“有新的就穿新的,说不准过几天就没法子穿了。”
羌活重重点头,“可不是,咱宫里嬷嬷说,主子这身子再过一个月才是真的显怀了,到时候想穿合身的衣裳根本不能。”
她们说话的同时,忠勇侯回京的消息也传到了萧虞初的耳朵里,她握紧了手掌,让殿内妃嫔都退下。
待没外人了,隐云才道,“主子娘娘,秦章平那狗贼一回京,姣嫔怕是更得耀武扬威了,连带着沈昭仪都敢爬到咱们头上,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姣嫔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尽早除掉的好。”
“不急,月份还不够大。”萧虞初神色冷然道,“月份大了才好叫她一尸两命,就算她不死,也要让她的肚子往后成个摆设。”
“娘娘说的是”一向沉稳的隐云这时也忍不住咬牙切齿,“秦铮逼死了大公子,秦章平又害死了二公子,下一步说不准就是三公子了,他们秦家实在欺人太甚这笔账咱们一定要在那个贱人身上讨回来”
萧虞初一连死了两位兄长,即便这两位兄长都不是什么好鸟,却也算折了她一条手臂,若萧止再出点什么事,那萧家将来做主的就是她的庶兄,那个下人生的贱种是不可能为她所用的,到时候她皇后的位子便坐不稳了。
她不能再独善其身。
“司饰司送来了几支珠花,本宫瞧着还新鲜,你去叫柳才人过来,让她挑一支。”萧虞初露出一丝笑意,又瞬间消失殆尽,“养了她这么久,也该让她为本宫出一份力了。”
秦欣和回宫换了身衣裳,梳了梳头发,没坐上一会又赶去延和殿,魏祈是在这设宴,要给秦老爷接风洗尘。
可秦老爷还没来,倒是魏祈已经在了。
他快步迎上来,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说道,“朕就知道你坐不住。”
秦欣和搭着他的手下了轿撵,“皇上是在等臣妾呢”
魏祈待她站稳,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瞧把你美的,你算哪根葱”
“哼,口是心非,不过臣妾今日高兴,不跟你计较。”
“高兴”
“嗯”
魏祈见她眉开眼笑,方才挑唇道,“别像个偷了腥的猫一样,随朕到里面坐着,朕有要事同你商议。”
这场宴席是专门给秦老爷接风洗尘,同席的只有几名秦老爷的嫡系下属,跟随在秦老爷身边多年,待秦欣和犹如自家小姐,在她面前吃酒作乐没有什么不妥,且除此之外也并无闲杂人等,秦欣和乐得自在,直接坐在了魏祈右手边。
皇后的位置。
魏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你非得闹出点什么事来才舒服。”
“是,就这样才舒服。”
魏祈都只能无奈的叹息,旁人又敢怎么着她,宫人只装作看不见她僭越,流水似的将菜肴美酒端到席上来,“请娘娘过目。”
秦欣和一道菜一道菜的看过去,点了几样不是很喜欢的,宫人立即将其端下去,又换其他的上来,尚食局里预备的席面也统统都要换成一样的。
“要商议什么事啊,臣妾等着听呢。”
魏祈的视线从她甜净圆润的一张小脸上移开,指着席上的炖牛掌说,“你不是不吃这个吗”
秦欣和点点头,“臣妾不吃,可臣妾的爹爱吃,还有这个酥炸野兔也是。”
魏祈忽然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话都到嘴边上了,又活生生的给咽了回去,魏祈怕问了,她瞪着那样天真无辜的一双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次科举的三甲进士里,有一个叫王广仁的,据说是你娘母家的侄子,你觉得怎么安排他比较好”
“王广仁”秦欣和楞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道,“他居然真的考中进士了”
“干嘛这个反应”
“这事可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省去不必要的。”
秦欣和想了想,歪头笑道,“皇上可还记得之前文县水患,那日金马寺的僧人在秀安庙诵经超度亡灵,皇上在庙里,臣妾在庙外,正巧遇上多年不见的舅母和表哥,舅母说表哥要读书考功名,可手头没什么银子,想让臣妾帮帮忙,臣妾还以为舅母又要故技重施的撒泼耍赖讹银子,怕惊扰圣驾,就答应给她一百两,当时只为息事宁人,没成想竟真的用来考功名了,也算守信。”
魏祈听完,问道,“什么撒泼耍赖讹银子”
“你不是说省去不必要的吗”
“哦,那照你这么说,你这表哥倒是个可塑之才。”
秦欣和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的一句话将决定王广仁一生的命运,她稍稍犹豫了片刻道,“臣妾不清楚他是不是可塑之才,只臣妾那个舅母以前行事不大好,属于贪得无厌,好吃懒做那一挂的。”
魏祈道,“人性本善,而后如何皆是因耳濡目染,有这样的母亲,想来这王广仁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守着这样的母亲,他还考中了进士,也有点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啊。”
魏祈点点头,“许是王家的根好,你娘便是个奇女子。”
秦欣和忍不住笑出声来,“请问你是墙头草吗能不能有点主见呢”
她这样一挑明,魏祈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很像墙头草,几乎瞬间涨红了脸,又不知为什么,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真觉得她每句都有理,每句都想附和。
“朕,朕是问你该如何安排他,想来他是你表哥,你也该知人善用。”
“这种事皇上做主就好了,臣妾哪能干预。”
魏祈笑道,“那朕便将他留在盛京当差了,也省的你总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扰秦铮。”
秦欣和一怔,听懂了魏祈的话中之意。
她找秦铮办事,办什么事,魏祈都知道,只是尚未触及底线,所以不愿明说,这是在,警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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