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小说:别枝 作者:荔枝很甜
    别枝75荔枝很甜

    “我”她仰头望着他, 手心越攥越紧, 直至指甲刺进肉里,疼痛感让她掌心忽地一松。

    她摇头道,半响,却道“头疼。”

    此时,遮月将干净的衣裳和长巾一并递上。

    闻恕一边接过,一边斥道“大冷天,光脚踩在雪地里,你不疼谁疼”

    说罢, 他摁着她的肩颈让她坐下,蹲下身子,用长巾擦拭姑娘那双冻得发红的玉足。

    见状,寝殿里的宫人皆默契地低下头, 将身子伏得更低一些。

    男人背脊挺直地蹲在她面前, 唇角轻抿,眼眸微锤, 那精雕细琢的鼻梁,从她自上而下的角度看,愈发俊挺。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腕, 擦拭的力道都很轻。

    付茗颂用力磕住下唇,以防呜咽声惊了此情此景。

    在他心中, 她是个宁愿死都不愿留下的骗子, 她满口谎话, 没有一句能信

    他是经过几番挣扎, 才能如此待她

    是因为,她忘了吗

    若是想起来了,该当如何呢

    闻恕将那双玉足擦干,拿过足衣替她穿上,唤来遮月替她更衣,这才起身揉了揉她的乌发,转而道“叫太医来。”

    素心伏腰,应声道“是。”

    不多久,李太医坐在绣墩上诊脉,那脉象虚弱的人,时不时抬头瞧一眼闻恕,于旁人看来,这便是依赖过甚的表现,心道皇后这一落水,定是吓得不轻。

    就连闻恕,亦是如此作想。

    李太医收了手,起身回话道“禀皇上,皇后娘娘脉象紊乱,是惊吓过度,又大病一场,心神不宁的症状,需得卧床静养几日,方能大好。”

    说罢,李太医匆匆写下药方,命人煎药。

    元禄上前,低声道“皇上,和光大师在殿外侯着,说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承恩寺,最后一日,待皇上宣见呢。”

    闻言,付茗颂心下一紧。

    给闻恕的画像,给她的绣鞋

    此人,什么都知道。

    闻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稍候。”

    于是,他侧身往殿外去。

    付茗颂心脏“砰砰”乱跳,眼见他身影消失在珠帘处,一颗心猛然提起。

    见她脸色愈发泛白,遮月担忧道“娘娘,您要不躺下罢。”

    付茗颂无心理会,只僵硬地摇了摇头。

    殿外,和光手握佛珠,立在长廊之下,仰头望天。

    小僧人见里头的人来,忙提醒道“师父。”

    和光转身,有模有样地朝闻恕一拜,随即悠悠笑道“贫僧明日离宫,特来同皇上道个别。”

    闻恕拧眉,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元禄立即回忆,带着一众宫人退下。

    须臾,这偏殿里便只剩他二人了。

    和光静坐,眼底是他一贯笃定的笑意。

    沁心湖一事,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两月前便算得此事,以防万一,还特从集市捎带了双鞋底没有纹路的绣鞋,才致使此事在一月二十那日成为必然。

    再之后的事,和光理所当然地以为,定是两个知晓前世的人敞开心扉,成就一段感人肺腑的良缘,诞下子嗣,以保大楚昌盛。

    啧,光是想想,便十分美满。

    甚好,甚好

    是以,和光仰着下巴等皇帝的赏赐。

    在和光希冀的目光下,男人缓缓道“她一直有噩梦的毛病,起初朕以为是寻常病,便只让太医治,后来才得知,她这零零碎碎的梦里,全是上辈子的事。”

    和光侧耳细听,颔首待他继续说。

    闻恕垂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可有不让她梦起的法子”

    此话落下,和光嘴边的笑意倏地一僵,如这临春的天,骤然倒寒。

    他试探道“皇上的意思是,皇后现下还只是梦见”

    闻恕点下头,和光讪讪一笑,缓缓侧头去望天。

    怎会如此

    难不成是算错了

    他徐徐道“法子倒是有,只微臣须亲眼瞧瞧皇后的命数才可。”

    香炉上袅袅升烟,一缕一缕宁神香飘荡散开,可自闻恕去会和光后,付茗颂的心神便没有宁静过。

    是以和光来时,便见那银白凤袍的女子忐忑不安、防备甚重地看过来,却又在瞥见那帝王的脸色之后,倏然松了口气。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在眨眼间,可和光依旧稳稳当当捕捉到了,他脚步一滞,叫住走在前头的男人,“皇上,贫僧可给娘娘念一道清心咒,只此咒术需得无人在场,否则有失成效。”

    闻恕皱起眉头,自打六年前和光亲手给他描出画像,闻恕便真信了他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

    因而并未觉得他故弄玄虚,挥手屏退宫人。

    他早与她说过要和光来给她瞧病,于是不过解释两句,姑娘便点头应下。

    闻恕离开前,还是回头看了眼,才堪堪退至门外。

    霎时间,寝殿内静默下来。

    和光上下打量她,付茗颂便坐着由他打量。人还是那个人,乌发大眼,细眉樱唇,一如既往沉稳端庄,可那眼中,终究是有些异样。

    比起前世,多了八分沉稳,可又比三日之前,又少了两分常年谨慎的柔和。

    这前后两世的经历,都真真实实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他双手合十,道“想必,贫僧这清心咒,是不用念了。”

    付茗颂攥紧绣帕,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恳求道“此事,可否请大师替我瞒下。”

    和光蹙眉,难得疑惑,“娘娘何须如此前世的缘今世续,前世的心结自然也该今世解。”

    “可凡事,讲究个时机。”

    和光不知男女,依他的直肠子,这有误会的事情,一方解释,另一方就该信才是。

    卜卦讲究时机,怎么这解开心结,也讲究时机

    不过,该他做的,他一件不落。

    剩下的事,他自然是懒得管。

    夜里,趁闻恕沐浴,遮月伺候她梳洗时,将那日沁心湖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演说了一通。

    她道“最后这事,还是落在王公公和丽嫔头上,王公公因管理不当挨了二十板子,那丽嫔,被太后罚了禁足,不过奴婢瞧,庄姑娘也没好到哪去,听说头两日还在老太太面前跪着呢。”

    遮月说着说着,从铜镜里瞧见付茗颂显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目光凝滞地望着一处,心事重重。

    “娘娘,您可是累了”

    付缓缓抬眸,思来想去,开口问道“遮月,若是你的心上人,骗了你一回,第二回你可还会信她”

    遮月“啊”了声,随即脸色一红,犹豫道“心、心上人奴婢是个蠢笨的,若真掏了心窝子,许是要再信一回。”

    闻言,付茗颂追问“那若是骗了第二回呢”

    遮月眉头蹙得更紧了些,顺着她的话思虑一番,“这奴婢不知。”

    “那若是,第三回,第四回呢”

    遮月这张脸彻底垮了下来,“那自是不可信的”

    正此时,耳房的门被推开,男人带着一身雾气而来。

    付茗颂望着他,满腹的说辞,都在遮月这句“不可信”中悄然咽下。

    长夜漫漫,烛火摇曳。

    付茗颂侧身躺着,辗转了几个来回,每翻个身,床榻便“吱呀”一声响。

    闻恕蹙眉,伸手将她摁进怀里,“李太医给你开的,莫不是提神药”

    付茗颂不敢再乱动,她微微仰头,半响,试探地唤他,“皇上”

    男人闭眼“嗯”了声。

    “那个叫宋宋的”

    闻恕猛地睁开眼,随即叹气道“又怎么了”

    “皇上说,她宁愿死都不愿留下,寻常人哪有不畏死的,这中间,会不会,会不会是有误会”

    付茗颂说罢,呼吸凝滞,一颗心猝然提起。

    可回应他的,是男人一声似嘲似讽的笑声,他口吻淡淡又笃定,“没有误会。”

    闻恕抿唇,那牢狱之中,她那一句句干脆利落的“认”、“是”、“没有”,哪个字都不像有误会。

    他握住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亲,“别胡思乱想,睡吧。”

    付茗颂紧紧闭上嘴,许久许久之后,才应了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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