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一回合

    繁春小筑

    进了卧房以后,殷雪罗立即变得生龙活虎, 直看的端木栖柳眼睛瞪得老大, “大小姐,你没事吗?”

    殷雪罗摆摆手说:“大小姐可是高阶武者, 这点家法, 连我的毛都不会掉一根!”

    端木松了口气,道:“大小姐下回, 可不可以先跟我们打个招呼?”

    栖柳也紧跟着说道:“是呢是呢,我和端木都担心的不得了,就差冲进去抢人了!”

    殷雪罗摇摇头, 说:“事发突然,我哪来得及通知你们!而且, 万一你们知道了, 给我整露馅了咋办!”

    端木听了, 却转头盯着栖柳,接着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

    “大小姐果然英明, 有笨蛋栖柳在,可能就真被她搞穿帮了!”

    栖柳气急:“好啊, 端木你尽拆我台,看招!”

    眼看着二女就要嬉闹起来, 殷雪罗赶紧咳嗽一声,以示自己才是主角,随后说道:

    “不过, 作为高阶武者,你们大小姐我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

    “大小姐想怎么做?”端木栖柳双双打住,异口同声问道。

    殷雪罗阴笑一声,道:“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入夜,孙嬷嬷趾高气扬地踏进殷雪罗的屋子,张着她那少了颗门牙的嘴,说道:

    “世子妃,老夫人有命,让老奴亲自监督您抄写《女戒》百遍,您请吧!”

    看她说话漏风,声音含糊不清,殷雪罗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道:

    “劳烦孙嬷嬷专程跑一趟了。既然是祖母的苦心教诲,我作为小辈,自然应当遵从。端木栖柳,你们去做事吧!我要抄书,这里只要孙嬷嬷陪着我就够了。”

    “是,奴婢告退。”

    端木栖柳知晓自家大小姐早有准备,便恭恭敬敬的退出了书房。

    待书房里只剩两人,殷雪罗才道:“孙嬷嬷难得来趟我的院子,可要下人给您沏盏茶润润喉?”

    孙嬷嬷冷着一张死人脸,不耐道:

    “世子妃,您无需对假意讨好,老奴只管遵照老夫人的命令,监督您抄写《女戒》,只要您好好抄完了书,老奴自然不会为难于您。”

    殷雪罗忽然起身,双目化为一片诡异的幽蓝之色,声音带着蛊惑,道:“孙嬷嬷,你看着我!”

    孙嬷嬷听罢,不由自主地对上了殷雪罗诡异的双眸,随即思绪一阵模糊……

    “孙嬷嬷,抄完的《女戒》,可要呈给老夫人过目?”殷雪罗问她。

    “抄完便可,无需老夫人过目。”孙嬷嬷神情麻木的回答。

    “那好,你开始抄吧!抄完回去禀告老夫人,世子妃乖乖的抄完了,明白吗?”殷雪罗对她命令道。

    孙嬷嬷点头称是,接着便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抄写《女戒》。

    殷雪罗翘着二郎腿,倚在美人靠上,边嗑瓜子,边喝着花茶,无奈心想:

    ‘我原本不想用《摄魂功》对付你,也是怕有损你的寿数,可谁叫你偏比我这个魔头还横!既然你蚍蜉撼树,拿着鸡毛当令箭,那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青瞿阁

    白崇锡并不知道受了家法的殷雪罗,最终还是没有逃掉抄书的责罚,他正考虑着自己现在是否去趟繁春小筑。

    白日里,阿罗受了家法,又损了颜面,定是把他也给恼上了,这才被繁春小筑拒之门外。

    眼下,他若是去吧?

    那婆子肯定不给开门,自己只能翻墙,但是阿罗如今正在气头上,自己冒然进去,就怕

    适得其反,反而令她更生气。

    若是不去吧?

    他又对阿罗目前的情况无比揪心。

    就在这矛盾的愁绪中,他在书房来回踱步到了一个时辰,“罢了,明日早些时候,再去看看。”

    深夜,白崇锡独自一人睡在青瞿阁的千工床上,却怎么也睡不好——

    没了阿罗的软语温存;

    没了阿罗香香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

    不能捏着她的小手,亲亲抱抱;

    ……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折磨!

    他这时才明白,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从前,他对殷雪罗的亲近逗弄百般抗拒;

    后来,他心甘情愿,与她日复一日的亲密;

    如今,骤然又失去了之前所有的待遇;

    他竟然开始受不了一个人独自入睡了!

    ……

    翌日清早,总算抄好百遍《女戒》的孙嬷嬷,回了宁禧堂复命,殷雪罗借着养伤的由头,也清净了下来。

    而白崇锡,则在自我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踩着夜色,来到了繁春小筑。

    守院门的婆子,背对门口正专心嗑着瓜子,也没来得及锁门。

    白崇锡双手负在身后,迈开大长腿,带着阿福就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

    阿福余光看了那婆子一眼,暗暗偷笑:这人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屋内,殷雪罗靠着软枕趴在床上,见到来人,默默的撇过脑袋,爱答不理。

    “阿罗,你的伤势如何,今日可换了药?上回我给你的那瓶药,治疗外伤最是有效,你若是用完了,我再写信让师父送一些过来?”

    白崇锡坐到她身边,温声道。

    “好啊!多备着点,等下一回你祖母再拿家法整治我,也好用的上。”殷雪罗语气不带温度的回答。

    见她果然记恨上了,白崇锡觉得有些头疼,

    “阿罗,她毕竟也是你的祖母,她是长辈,就算是她不对,对你动了家法,那也是先你拂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夫君,祖母不问青红皂白,说罚就罚,我没顺着她,就是我的不对?那她若是要杀我,我是否也不该拂了她面子?”

    殷雪罗虽然知道,这个年代最是讲究“忠孝节义”,可是这样盲目的“愚孝”,恕她不敢苟同。

    白崇锡觉得阿罗这话是在无理取闹,严肃的同她解释:

    “你莫要太偏激了!祖母如何会杀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的百年勋荣,哪怕如今对你矫枉过正,那也是出于对这个世子妃的期许。”

    殷雪罗起身看他,语气不善道:

    “是啊!她对世子妃的要求,就是要我主动大度地,替你收了那个初恋白月光的替身!只可惜,可能我永远都达不到她老人家那样的期许!”

    白崇锡对她这般说祖母不是,有点不太高兴,但是听完她一整句带着醋意浓浓的话,这才明白过来:

    ‘敢情阿罗是为了春杏与灵玉表姐的事在生气。’

    看着殷雪罗不忿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很真实,也很可爱。

    一想到阿罗不知道为这事拈酸吃醋了多久,他就按捺不住地得意起来。

    或许阿罗不是对祖母心存不满,而是对祖母有心往自己院子里塞女人这件事,吃醋和不安。

    毕竟她是这般痴迷自己,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他的身边才好。

    对于贺灵玉这件事,白崇锡从没跟任何人解释过,那是因为在这之前,他压根觉得没必要,也不需要。

    而现在,他有了阿罗这个醋精内人,自然是有必要,也需要向她好生交代一番的。

    这样一想,他语气更柔和了些,对她解释:

    “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

    小的时候,灵玉表姐来侯府做客,我书房里恰好有一副人物肖像。

    当时表姐问我是何人,我便学着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话,一本正经的说画中女子是我媳妇。

    灵玉表姐一时好奇,从我手中抢了过去,却不知怎么撞翻了花瓶,那副画在沾了水以后,画中人像竟消失了。

    那时,我非常伤心,就追着表姐,要她找回我的未来媳妇。

    她当时也是被我追的没法子了,只好答应赔我一个媳妇。

    可是我的性子十分较真,自那以后,也就寸步不离的跟着表姐,生怕她逃走。

    再后来,表姐待我也好,小孩子忘性大,有时候我也忘了跟着她的初衷,习惯一看见她,就跟在她身后做小尾巴。

    侯府里的人见我只喜欢跟她玩在一块,便以为我心悦她,甚至母亲还曾经有过联姻的想法,只不过后来被我姨父家里拒绝了。

    表姐回家举行并笈礼以后,我们也只是通过几次书信,此后便再无来往了。”

    白崇锡自然不可能说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

    但是,他也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与表姐的一段过往说的清清楚楚,这样一来,阿罗就应该明白:

    ‘初恋白月光什么的,其实并不存在!’

    哪怕灵玉表姐之前,曾经玩笑的同他说过“要把我自己赔给你当媳妇”的话,他虽然有过权衡利弊,也曾仔细考虑过这个提议,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因此动过真心。

    殷雪罗在把小白世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后,确实有点在意他,或许曾经对别的女子动过心的过去。

    但是她却明智地从来没有提起过:毕竟她不能要求转世重生的爱人,心里只爱过她一个。

    她出现的比人家晚,这不能怪任何人,所以她顶多也只能要求白崇锡:从今往后心里只有她一个。

    如今听他亲口解释了这是个误会,她自然也心情好了许多,就连对老夫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看来,这一辈子,自己还是他的初恋!

    殷雪罗偷着乐的同时,也对他所述说的某件事有些奇怪。

    “夫君,你说你书房里挂了一幅画,是什么时候的事?”殷雪罗问道。

    “大约……是六七岁的时候。我记得那段时间,我身子不好,时常做梦,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表姐弄没了画上的人以后,我便没有再做梦。”

    “祖母曾说我许是被哪个山精野鬼靥住了,还请了道长来家里做法。”

    “后来,我师父出现,教我习武修炼,我的身子也就慢慢好了。”

    殷雪罗闻言,心中的疑惑越发地多起来:“夫君的画,现在可还留着?”

    白崇锡觉得她的问题有点多,而且关注的地方都在他想不到的点上,

    “我也不知那副画究竟还在不在,许是堆在书房里,许是丢到了小库房。画上什么都没有,你就算看到了也无用。”

    白崇锡忽然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哼了一声:“莫非你要看到这幅画,才肯相信我?”

    殷雪罗连忙表态:“我信!夫君既然肯告诉我,我自然是信你的。就算夫君说贺表姐其实是男子,我都信呢!”

    白崇锡无视她的插科打诨,严肃说道:“那以后,你就别再与祖母对着干了!”

    殷雪罗两指并立,道:“我发誓,只要祖母不找我麻烦,也不给你塞女人,我就不跟她对着干!”

    ‘我是不会跟你祖母对着干!我只是想收拾收拾在老夫人跟前煽风点火的春杏!’她心想着。

    得了阿罗的保证,白崇锡心生宽慰:这个小妻子,倒是很听得进自己的话,也不记仇。

    他原本打算着,这一回终于可以安心上床休息了。

    却没想到,殷雪罗这个挨了家法,还精神百倍的八卦女人,等他才刚一躺下,就自觉无比地趴到了他身上,满脸好奇的问:

    “夫君,你的师父长什么样啊?他叫什么名字?他练的是哪门哪派的功法?《慕雪剑法》也是他传授的吗?你仔细跟我说说呗!”

    白崇锡怔怔的看着一边撒娇,一边用两团软绵绵磨蹭他的胸膛,却还不自知的阿罗,哑声道:“你再不睡觉,我就该变成禽-兽了。”

    殷雪罗低头看了看两人的姿势,随后一脸无辜的望着他,说:

    “夫君,你要把持住了哦!我才受了家法,你不能这样丧心病狂哦!万一你忍不住,把我的伤口弄的裂开了,那你看我爹爹和兄长会不会打死你!”

    白崇锡看着搬出老丈人和大舅子来威胁自己的妻子,忽然感觉,她其实还是在记恨自己没帮她说话吧!

    第二日,白崇锡离府以后,殷雪罗便磨刀霍霍的找来了端木栖柳。

    昨晚,她的确发过誓,不跟老夫人对着干,但她非得给那个一状告到老夫人跟前的春杏,一个深刻的教训不可。

    殷雪罗看着跟前二女,恨恨说道:

    “既然老夫人喜欢护着春杏,那我偏偏就要拿她开刀!”

    “这小丫头以为靠上了老夫人,就能有恃无恐,竟敢打主子的小报告,欺到我头上来了!我要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往后还怎么在府里立足?”

    “端木栖柳,等今夜天黑以后,你们就摸到她房里,把春杏给我扔到园子里那口枯井里头!让她也好好享受享受天寒地冻,求救无门的滋味!”

    “是,大小姐!”端木栖柳领命道,心中激动不已,‘太好了!终于又可以搞事情了!’

    ……

    次日清晨,一大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地,一路裹挟着居心不良的狼烟,杀到了繁春小筑。

    这个时辰,白崇锡早已出了门。

    孙嬷嬷带人杀到卧房,略过刚刚洗漱完毕,正窝在床上,面色还有虚弱病态的世子妃,用带着凛冽冷光的眼神,扫过后者身边的端木栖柳,毫不客气道:

    “老奴奉老夫人之命,带世子妃身边的端木栖柳去宁禧堂问话!”

    “祖母这大清早的,就要找我的丫头,不知所为何事啊?”殷雪罗若无其事的问。

    孙嬷嬷斜眼看她,道:

    “世子妃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有数吗!何必故意在老奴面前装作不知?”

    “春杏昨夜被人丢到园子的枯井里,幸亏发现的早,否则只怕连小命也没了。难道不是世子妃,派了你手下会拳脚功夫的端木栖柳做的吗?”

    殷雪罗笑了笑,道:

    “孙嬷嬷,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不过将春杏姑娘拒之门外,便挨了家法,若是还敢怀恨在心,动她一根汗毛,岂不是要拿我这主子的命来赔她金贵的小命!

    “你说说,我区区一个娘家才四品武官的世子妃,又没有人撑腰,哪儿敢跟这般娇贵的春杏妹妹掰腕子呢?!”

    “世子妃不必故意同老奴说这些话!老奴奉了老夫人的命,只管拿人,至于老夫人要如何处置此事,那就不是老奴能置喙的了!”

    孙嬷嬷对端木栖柳道:“两位姑娘,请吧!”

    殷雪罗气定神闲地坐起身,说:

    “唉!嬷嬷是否健忘?我前儿个才受了家法,身子弱得很,须得好生将养着。如今我身边实在缺不了人服侍,我看,孙嬷嬷不如请回吧!”

    ‘哼,才挨了家法,却还没记住教训,这么快又开始上蹿下跳,作起幺蛾子了。’

    孙嬷嬷不屑地想着,自觉看穿了对方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借机向老夫人示威的想法。

    她觉得有必要替老夫人,再敲打敲打这个小妖精,

    “世子妃既是身边缺不了人伺候,正好老奴带来的丫鬟婆子都是妥帖的老人,那就让她们留下来照顾世子妃吧!”

    “倘若世子妃执意不悟,坚决要与老夫人作对,那就不要怪老奴不给您脸面!万一手下丫鬟婆子下手没轻没重,不小心伤了您,世子妃可千万莫要怪罪老奴!”

    “还敢威胁起我来了!本世子妃偏不放人,孙嬷嬷要如何呢?”殷雪罗侧着脑袋看她。

    孙嬷嬷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对身边丫鬟婆子喝道:“还不给我将这两个小蹄子绑了!”

    ……

    一炷香以后

    孙嬷嬷极其狼狈地被端木栖柳扭着膀子,丢出了繁春小筑。

    她正欲回过头放一句狠话,就被紧跟着丢出来的丫头压在了身下。

    “哎哟哟!要死了要死了!你这小蹄子压死我了!还……还不快下来!这没眼力见的!”孙嬷嬷高声嚷道。

    小丫鬟连连道歉,才要起身,却又被丢出来的婆子撞地趴了回去。

    紧接着,就是一个又一个下人被丢出来,在繁春小筑门外,叠起了一座壮观的肉山。

    孙嬷嬷被压在最底下,刚开始还有工夫嘴上骂骂咧咧的,到后来,只感身上越来越重,已是被压地快要断了气,也就只剩下喘气翻白眼的份了。

    而端木栖柳,则一边丢人跟丢沙包似的,还一边诗兴大发地嘴上念着: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片片飞,飞出院外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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