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爱侣殊途

    松华堂

    白崇锡数日未至繁春小筑,程夫人也知道, 这小两口因为纳妾之事闹了不愉快。

    原本还想着找个机会劝一劝, 但是这一回,她却是自顾不暇了。

    自那一日被殷雪罗重提了陈年旧事以后, 程夫人便被勾起了伤心事, 加之夜里受了些寒,竟是病倒了。

    殷雪罗自然知道自家婆婆, 是因为她才生出的这一番伤怀,一时之间,也心中有愧。

    她白日里都会去松华堂, 侍奉在侧,端茶喂药,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程夫人, 日复一日地沉默憔悴下来。

    她自然也看出了程夫人的病, 在心而不在身,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决定要去找自家公公, 及早解决这心病。

    于是这一日大半夜,她拦在了侯爷回主院的路上。

    “父亲, 儿媳有话要与你说,乃是与母亲有关之事。”

    殷雪罗提着一盏宫灯, 一脸平静的行礼道。

    侯爷身边的吴贵一看,眼神忍不住透出了些奇异。

    世子妃难道不知道,侯爷最讨厌的, 就是这种拦路截人的方式吗?

    连苏姨娘都心知肚明,不敢候着点来邀宠的。

    侯爷看见她埋伏在这里,开口就是关于“母亲”的话题,心头有点被冒犯的恼怒,因而故意讽刺了她一句,

    “怎么?少将军在飞云骑大发神威还不够?就连回了侯府,也管起了我这长辈的家务事?”

    殷雪罗看着他,理直气壮道:“倘若这个长辈当真有过失,作为儿媳的,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殷雪罗,你简直放肆!莫要以为本侯纵容你两分,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

    侯爷被她忤逆的态度气得不轻。

    就算老夫人在他面前,也不敢直言说要“管”他!

    这儿子娶进门来的,究竟是媳妇还是祖宗?!

    殷雪罗二十年前在大雪山上,就已见过这人最弱鸡的德行,如今虽然身份转变,对方成了自己的公公,但也不会因此就怕了他的凶相,

    “父亲若是认为母亲久病不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当做儿媳没来过。”

    侯爷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沉着脸道:“生了病便该好好养着,寻我作何?”

    殷雪罗酝酿了一息,倏而红着眼落泪道:“大夫说母亲郁结难解,恐有油尽灯枯之兆。”

    侯爷心神俱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皱着眉问:“你说什么?她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那只是母亲平日藏的深,父亲并不知晓罢了。”

    殷雪罗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现在,父亲可愿与儿媳谈一谈?”

    侯爷冷着脸往书房去了。

    殷雪罗跟着他才刚进了门,就见后者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耳边传来他责问的话语:

    “都是你!若非你那日与你母亲尽说些浑话,她又怎么会被你气的病倒?”

    殷雪罗毫不示弱,

    “母亲病后,不肯见的人是谁?”

    “父亲明知,自己有负于妻子,还堂而皇之地,以侯府女主人的使命与职责压制母亲!母亲的郁结正是因您而起,儿媳不过是提前了她的发作罢了!”

    “你!放肆!”

    殷雪罗竟敢跟他呛声起来,侯爷当即暴怒,闪电般出手掐住了她的咽喉,横眉竖目地盯着她。

    他今日,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尊卑的丫头不可!

    殷雪罗被他抵住要害,心头无名火上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苏姨娘的真实身份,却又硬生生忍住了,转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父亲,我知道您是在意母亲的,否则程家明明早已没落,也不会整个侯府后院仍旧以母亲为尊,就连拥有宠爱的苏姨娘,也不敢在母亲跟前放肆拿大。”

    侯爷眼中涌现出一丝意外,这儿媳竟是将他的心思猜中了几分,只是嘴上却道:“鬼话连篇,简直可笑!”

    殷雪罗见他否认,并不意外,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

    “儿媳还知道,您后院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许多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父亲或许有您自己的苦心,但是母亲她却不知道,她还以为您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是那多年前难产而亡的表妹!”

    侯爷有些茫然,显然这并非是一个马上能令他想起来的人。

    殷雪罗见他云里雾里的样子,顿时醒悟过来,无语道:

    “母亲一直以为,您是因为苏姨娘,长得与当年的表妹有几分相似,这才得了您的宠,心中默默吃味了多年,原来竟然不是么!”

    心中暗道:‘程夫人这陈年老醋吃的,简直太冤了些!’

    回过神来的侯爷静默片刻,缓缓松开了掐着她咽喉的手,说道:

    “自然不是!我将苏氏带进府里,其中的内情有些复杂,你不明白!”

    殷雪罗看着神情莫名的侯爷,忽然眼珠一转,决定诈一下他,

    “莫非父亲早就知道苏氏有问题?”

    侯爷眼神冰冷地看过来:“你还知道什么?说!”

    殷雪罗只好无辜的说:

    “父亲恕罪!儿媳只知道上一回的蛇尸,是苏氏偷偷放到繁春小筑竹林里的。”

    “当时儿媳呢!正好在屋顶喝酒赏月嘛!在发现一个行踪诡秘的黑衣人以后,我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命端木远远的跟踪对方,这才知道了对方竟是点翠斋的苏姨娘。”

    “后来我在林子里发现了那具蛇尸,虽然猜测不出她有什么阴谋,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为了破坏她的阴谋,我这才命端木栖柳二人,将麻袋又偷偷埋到了点翠斋的花坛里!”

    侯爷被这个机灵大胆的殷雪罗气笑了,

    “原来是你暗算了苏氏!我说她怎会马失前蹄,原来是栽在了你这‘少将军’手上!”

    话说到这里,殷雪罗也就知道了,侯爷多半对苏姨娘的来历心知肚明。

    只是,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个别有居心的宠妾,已经和自家小儿子勾结在一起,还给他带了绿帽子的事。

    否则,他眼下也不会是这般云淡风轻地与自己说话了。

    而且,看侯爷说话的语气,大约也是将她看作自己人了。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不告知母亲?”

    “您与母亲都已经不再年轻了,这些往事压在她心里,积郁成疾。终有一日,她会撑不住的。”殷雪罗试探的问。

    任凭有什么苦衷,过了这么多年,也都应该时过境迁了!

    侯爷沉默了许久,才道:

    “这事你别管了,也不许在你母亲面前多嘴,我自有办法劝说她!反倒是你,反将了苏氏一军,难道就不怕她对你下毒手?”

    殷雪罗也觉得,公公与婆婆之间的事,自己不能操心太多了:

    就算是自己闯出来的祸,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至于对方究竟有什么苦衷,就不是她该管的事了!

    又见侯爷关心起自己,她心中微暖,却是嬉皮笑脸的回答:“儿媳有父亲罩着,自然是不怕苏氏的!”

    侯爷实在拿她没辙,冷脸不怕,威逼不惧,武力震慑也不管用,这小丫头就是认定了他是“自己人”!

    其实,侯爷觉得殷雪罗这番没来由的自信,很是令人无语。

    但又确如她所说,自从苏氏吃了暗亏以后,自己便已经派了暗卫去盯着点翠斋的动静。

    倘若苏氏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被他当场捉贼拿赃!

    殷雪罗若是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不出门,他也确实能保证她的安全。

    这么一想,他对殷雪罗又交待了一句:“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你还是乖乖在府里待着吧!”

    这夜之后,才没过多久,程夫人就好像焕发了第二春,容光满面地筹备起府里采购年货的事务。

    殷雪罗虽然不知道侯爷是怎么做的,但是看见程夫人这个模样,连对何姨娘留下的庶子,都关切了不少,也就知道后者应当是放下了心结。

    殷雪罗原本是想着,在自己离开侯府以前,为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挺照顾的婆婆做点什么,却没想到,程夫人的身子一好起来,就开始关心她与儿子的问题了。

    “阿罗,与霍府联姻的事,锡儿也实在无可奈何,你也体谅体谅他。”

    “母亲见他近来越发地忙碌了,每日不是天黑了才回府,就是回来以后窝在书房,一待就是半夜。”

    程夫人拉着她的手道,

    “阿罗,你也知道母亲这里事情多,忙不过来。”

    “这样吧,等他回来以后,你就替母亲跑一趟,送一道五红汤过去!务必看着他全部用完才行!”

    “五红汤益气养年,冬日喝这个最补,但是锡儿不嗜甜,别人送过去我怕他不肯喝,只有你去监督他,他保管听你的!”

    殷雪罗无语地看着居心昭然若揭的程夫人:

    ‘母亲,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胡乱助攻啊,我都对你儿子取关了!’

    ‘你现在叫我去,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然而,程夫人无视了她满脸“不想去”的情绪,自顾自的说道:

    “母亲可没有让你接受纳妾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代替母亲去关心一下他,只要监督他喝了汤,就算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了!”

    殷雪罗木着脸,转身离去。反正就是拿自己当外卖员呗!

    程夫人见状,心道:‘儿啊,母亲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哄不哄的好媳妇,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

    在松华堂磨蹭到天黑,殷雪罗才在程夫人的催促下,带着一盅五红汤去了青瞿阁的书房。

    “世子爷,世子妃来……来看您了!”远远见到殷雪罗走来,阿福立马跑到书房门口报信。

    白崇锡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的书写骤然一顿,只是顷刻间,便又继续自己的事,却口中说道:“阿福,你去传春杏过来!”

    不论殷雪罗今日过来,是心有悔意也好,还是过来闹事也罢,他都要让她知道:

    他白崇锡没了她,日子照样过的好好的。

    殷雪罗能找秦峥,我为何就不能找别的女人?!

    阿福一听,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自家主子这是作死还没够吗?

    明明亲自将春杏打发出了院子,可现在世子妃一来,竟又去把人找出来,只是为了气世子妃,这是何苦来哉?

    于是,等殷雪罗硬着头皮走到书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一副令她完全没有料到的画面。

    白崇锡在书桌前提笔作画,春杏侍立在他身侧,为他研磨,他们站于一处,一个高大俊美,一个清丽娇柔。

    两人柔情蜜意,红袖添香,宛如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恻恻轻寒剪剪风,杏花飘雪小桃红。”

    春杏念了一遍题在画作旁边的诗句,羞红了脸颊,望着世子完美的侧颜,柔声问道:“这可是世子为奴婢做的画?可否送与奴婢?”

    白崇锡按下心头的不自在,温声道:“这画原就是送你的,有何不可?”

    春杏粉面含春,大着胆子往前半步,俏生生的依偎在世子身边。

    她眨了眨眼,双眸俱是崇拜的对画作夸赞道:“世子爷画的杏花真好看!”

    白崇锡表情虽冷淡,语气倒是柔和而惬意,答道:“你若喜欢,我每日回来教你作画可好?”

    春杏惊喜地握住他的手,娇声娇气的问道:“世子爷公务繁忙,当真有时间教奴婢画画?”

    白崇锡强忍着涌上心头的作呕之感,余光扫过站在门外的殷雪罗,在后者看不见的角度,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面上却依旧噙着一丝笑意道:

    “长夜漫漫,有佳人为伴,自然是有时间的。”

    春杏眼睛顺势瞟到他腰上系的莲花纹香囊,忽然伸手拿在手中看了看,问道:

    “世子爷的香囊好生精致,就连香味也比别的香囊好闻。只是看着不像是府里绣娘们的手艺,莫不是旁人送的?”

    白崇锡望着她的眼神渐冷,似笑非笑道:“既然你喜欢,便送你了。”

    春杏紧紧握住香囊,心中不胜欣喜,一时之间竟未察觉对方的眼神变化,反倒美眸愈发含情脉脉,痴望着他道,“世子说的可是真的?”

    “春杏不好白拿您的贴身之物,世子爷若是不嫌弃奴婢绣技浅陋,奴婢便自作主张,绣一个香囊送给世子可好?”

    白崇锡对她这般自以为是的僭越之举,内心无比憎恶:

    他的世子妃亲手为他做的香囊,也是她能够觊觎的?!

    但是出于自己的小心思,又碍着殷雪罗就在门口看着,他也只能先温柔的应下,再另择时机要回。

    站在门外的殷雪罗,纵然知道白崇锡成日爱作死的德行,但是看着这一幕,她还是觉得无比刺眼:

    那双只能被自己把玩的手,如今被别的女人碰了,而他没有拒绝;

    在他的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为他研磨,向他诉说钦慕之情;

    他更让别的女人,染指了自己亲手做的香囊,还轻描淡写的将它转赠给与她有过节的春杏!

    如此种种这般,对方的用意已经很清楚了——

    就是要她看清自己的身份,明白她并非不可替代。

    就是要让她知道,没了世子妃,他这密关侯的世子,身边多得是愿意上赶着仰慕他,迷恋他又温柔解语,乖顺痴心的美人儿!

    好!

    很好!

    就在那一日,她才明白之前在给白崇锡下套过程中,自己同样已经泥足深陷,今日他便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惊喜!

    他这算什么?

    向自己示威么?

    她一日不同意纳妾,他便要广纳美人,日日带着各路小妖精在她面前秀恩爱吗?

    她忽然觉得大倒胃口!

    一个人的秉性,怎么会变了这么多?

    既然这出戏是唱给自己看的,她就好好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待到自己受不了,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她也好彻底死心。

    殷雪罗冷着脸,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春杏也早就注意到了她,却觉得对方已经是失去宠爱的昨日黄花了,于是故意对白崇锡言语试探道:

    “世子爷,世子妃来了,您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若是世子妃怪罪下来,奴婢该如何是好?”

    白崇锡眼神冰冷的望向殷雪罗,见栖柳手中拿着食盒,讽刺的问:“怎么?世子妃又来替母亲送补汤了?”

    殷雪罗神色淡淡地行了个标准的礼,回答:“正是。母亲炖了五红汤,命我送来青瞿阁,亲自看着世子用完。”

    ‘原来今日并不是她自己要来的!’

    白崇锡心中冷笑一声,皱眉道:“我不爱吃甜食,你先放着吧!”

    春杏见状,勾唇一笑道:

    “世子妃一片好意,世子爷既然不喜欢,不如春杏替您用了吧。也免得世子妃大老远的白跑一趟,回头在夫人那里,怕是也不好交代。”

    白崇锡感觉自己对春杏的忍耐,快达到了极限,但演戏演全套,他只得顺水推舟的说:“既然你嘴馋了,便赏了你吧!”

    “多谢世子爷!”

    春杏显然是昨日仇,今日报的性子,说话间,还无比神气地冲殷雪罗挑了挑眉。

    见她这副被人利用犹不自知,还上蹿下跳向自己示威的作态,殷雪罗竟摸不准对方这是本性如此,还是出自白崇锡的授意。

    如果要是后者?

    殷雪罗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春杏得了白崇锡的许可,果真施施然向她走来。

    “劳烦世子妃姐姐大冷天的一番好意了,只可惜,世子爷不喜欢呢!”她别有深意的说。

    殷雪罗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香囊上,当即一把夺回,淡淡的威胁道:

    “我看你是忘了待在井底的滋味,连我的东西也敢肖想!难不成今晚想再试一试?”

    春杏瞬间花容失色,见鬼一般躲到了白崇锡身后,道:“世子妃又要把奴婢丢到井里,世子爷您不能不管啊!”

    殷雪罗不再理会这个惺惺作态的跳梁小丑,而是走到白崇锡面前,静静凝视着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轮廓,眼神掠过一丝伤情:

    “好歹我们也算夫妻恩爱一场,你竟拿这样的货色,来侮辱我们的感情?”

    白崇锡握笔的手忽然一紧,心中涌起万蚁噬心的后悔。

    他这么做,正是因为——

    从前的每一次,阿罗都会包容他那些过分或偏激的行为。

    他以为,这一次也会这样——受到刺激的阿罗,忍不住宣示对他的所有权,然后,便加倍温柔的哄着他让着他。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受伤的阿罗,就好像她对自己的感情,也即将不复存在了。

    直觉告诉他,若是现在不留住阿罗,自己很可能会永远失去她。

    就在白崇锡想要开口之际,却见殷雪罗转身离开了。

    冷风之中,她的背影却是如此的寂寥而决绝!

    白崇锡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再也顾不得那些可笑的自尊心和报复心,大步冲了出去。

    “阿罗,”

    待他捉住她的手臂,见到她冷漠的侧颜,却又忽然想起了,暗卫回来禀告的事——

    她在回雪楼与秦峥眉来眼去的事。因而,即将出口的求和之语,便又生生地,转为了高高在上的讽刺与藏不住的嫉妒心情,

    “怎么?你待旁人那般柔情蜜意,对着我这个丈夫就开始摆脸色?”

    “你若是好好地认清自己的身份,绝了旁的心思,死心塌地的伺候好本世子,我也不是非要下你的面子,寻别的女子才——”

    不待他说完这羞辱的话,殷雪罗回过头就给了他一记耳光,目光如同看一个毫不相干的登徒子,“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霎时间,从书房追着白崇锡出来的春杏,惊恐的捂住了嘴,青瞿阁的下人也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白崇锡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扇了耳光,声音响亮而清脆。

    他不是第一次被殷雪罗打了,唯有这一次,令他刻骨铭心:

    惊愕、愤怒、难堪、后悔、惭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为怨恨,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让对方,也尝一尝自己所体会的痛苦与难堪,

    “你何必做出这般清高姿态,若非打算向我低头,你又何必找这些借口来见我?”

    殷雪罗打了他一耳光,出完了气,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在她堪堪跨出院门的时候,就听到了白崇锡这番有恃无恐的质问,却也只停留了一瞬,平静道:

    “你尽管放心,自此以后,你这青瞿阁,我殷雪罗再不会踏足半步。如有违誓,天人共诛!”

    ……

    深夜

    ‘如有违誓,天人共诛!’

    白崇锡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猛然间从噩梦当中惊醒,才发觉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千工床上。

    “我为什么在青瞿阁?”

    他眼神痛悔的喃喃自语着,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罗呢?

    阿罗发了誓,再也不会来青瞿阁!她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想起阿罗毫不留恋的离去,他竟觉心口空了一片,就连刚刚才起步的仕途前程,都瞬间黯然失色了。

    他心中反复念叨着“阿罗”的名字,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繁春小筑门口。

    而此时,院门口早已上了锁。

    破败的院墙看起来分外清冷荒僻,就如同无人居住一般。

    想起紧挨着青瞿阁,却一派奢华,金雕玉砌的妙清院,白崇锡忽然觉得心酸。

    他的世子妃,他一心一意护着的阿罗,竟然在成亲第三日,便被他亲口下令,发配到了这样幽冷的荒院里住着,而且一住就是四个月,丝毫没有怨言;

    如今,离他最近,又在大兴土木,为未来女主人准备的妙清院,却留着要给将来进门的“贵妾”享受。

    这样截然不同的待遇,阿罗的心里,是不是也很难受?

    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当初自己因为权位仕途,放弃了与阿罗的感情,究竟有多么冷酷!

    “世子爷,您好歹披件外套!”

    阿福取来了狐裘披在他肩上,担忧的劝说道:“世子妃要是知道了您这样,也会心疼您的。”

    白崇锡失落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说:“她不会的。阿罗这样狠心,她不会管我了。”

    阿福叹了口气:“世子爷,早知如此,您何必抹不开面子,非要与世子妃斗气呢!如今却是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白崇锡梦游一般道:“我只是生气,气她去见别的男人!为什么她可以三心二意,我却要为她守身如玉?”

    “世子爷,世子妃对您如何,那还用问吗?她那么喜欢您,您要纳妾,她伤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三心二意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