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华堂
白崇锡数日未至繁春小筑,程夫人也知道, 这小两口因为纳妾之事闹了不愉快。
原本还想着找个机会劝一劝, 但是这一回,她却是自顾不暇了。
自那一日被殷雪罗重提了陈年旧事以后, 程夫人便被勾起了伤心事, 加之夜里受了些寒,竟是病倒了。
殷雪罗自然知道自家婆婆, 是因为她才生出的这一番伤怀,一时之间,也心中有愧。
她白日里都会去松华堂, 侍奉在侧,端茶喂药,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程夫人, 日复一日地沉默憔悴下来。
她自然也看出了程夫人的病, 在心而不在身,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决定要去找自家公公, 及早解决这心病。
于是这一日大半夜,她拦在了侯爷回主院的路上。
“父亲, 儿媳有话要与你说,乃是与母亲有关之事。”
殷雪罗提着一盏宫灯, 一脸平静的行礼道。
侯爷身边的吴贵一看,眼神忍不住透出了些奇异。
世子妃难道不知道,侯爷最讨厌的, 就是这种拦路截人的方式吗?
连苏姨娘都心知肚明,不敢候着点来邀宠的。
侯爷看见她埋伏在这里,开口就是关于“母亲”的话题,心头有点被冒犯的恼怒,因而故意讽刺了她一句,
“怎么?少将军在飞云骑大发神威还不够?就连回了侯府,也管起了我这长辈的家务事?”
殷雪罗看着他,理直气壮道:“倘若这个长辈当真有过失,作为儿媳的,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殷雪罗,你简直放肆!莫要以为本侯纵容你两分,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
侯爷被她忤逆的态度气得不轻。
就算老夫人在他面前,也不敢直言说要“管”他!
这儿子娶进门来的,究竟是媳妇还是祖宗?!
殷雪罗二十年前在大雪山上,就已见过这人最弱鸡的德行,如今虽然身份转变,对方成了自己的公公,但也不会因此就怕了他的凶相,
“父亲若是认为母亲久病不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当做儿媳没来过。”
侯爷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沉着脸道:“生了病便该好好养着,寻我作何?”
殷雪罗酝酿了一息,倏而红着眼落泪道:“大夫说母亲郁结难解,恐有油尽灯枯之兆。”
侯爷心神俱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皱着眉问:“你说什么?她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那只是母亲平日藏的深,父亲并不知晓罢了。”
殷雪罗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现在,父亲可愿与儿媳谈一谈?”
侯爷冷着脸往书房去了。
殷雪罗跟着他才刚进了门,就见后者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耳边传来他责问的话语:
“都是你!若非你那日与你母亲尽说些浑话,她又怎么会被你气的病倒?”
殷雪罗毫不示弱,
“母亲病后,不肯见的人是谁?”
“父亲明知,自己有负于妻子,还堂而皇之地,以侯府女主人的使命与职责压制母亲!母亲的郁结正是因您而起,儿媳不过是提前了她的发作罢了!”
“你!放肆!”
殷雪罗竟敢跟他呛声起来,侯爷当即暴怒,闪电般出手掐住了她的咽喉,横眉竖目地盯着她。
他今日,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尊卑的丫头不可!
殷雪罗被他抵住要害,心头无名火上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苏姨娘的真实身份,却又硬生生忍住了,转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父亲,我知道您是在意母亲的,否则程家明明早已没落,也不会整个侯府后院仍旧以母亲为尊,就连拥有宠爱的苏姨娘,也不敢在母亲跟前放肆拿大。”
侯爷眼中涌现出一丝意外,这儿媳竟是将他的心思猜中了几分,只是嘴上却道:“鬼话连篇,简直可笑!”
殷雪罗见他否认,并不意外,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
“儿媳还知道,您后院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许多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父亲或许有您自己的苦心,但是母亲她却不知道,她还以为您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是那多年前难产而亡的表妹!”
侯爷有些茫然,显然这并非是一个马上能令他想起来的人。
殷雪罗见他云里雾里的样子,顿时醒悟过来,无语道:
“母亲一直以为,您是因为苏姨娘,长得与当年的表妹有几分相似,这才得了您的宠,心中默默吃味了多年,原来竟然不是么!”
心中暗道:‘程夫人这陈年老醋吃的,简直太冤了些!’
回过神来的侯爷静默片刻,缓缓松开了掐着她咽喉的手,说道:
“自然不是!我将苏氏带进府里,其中的内情有些复杂,你不明白!”
殷雪罗看着神情莫名的侯爷,忽然眼珠一转,决定诈一下他,
“莫非父亲早就知道苏氏有问题?”
侯爷眼神冰冷地看过来:“你还知道什么?说!”
殷雪罗只好无辜的说:
“父亲恕罪!儿媳只知道上一回的蛇尸,是苏氏偷偷放到繁春小筑竹林里的。”
“当时儿媳呢!正好在屋顶喝酒赏月嘛!在发现一个行踪诡秘的黑衣人以后,我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命端木远远的跟踪对方,这才知道了对方竟是点翠斋的苏姨娘。”
“后来我在林子里发现了那具蛇尸,虽然猜测不出她有什么阴谋,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为了破坏她的阴谋,我这才命端木栖柳二人,将麻袋又偷偷埋到了点翠斋的花坛里!”
侯爷被这个机灵大胆的殷雪罗气笑了,
“原来是你暗算了苏氏!我说她怎会马失前蹄,原来是栽在了你这‘少将军’手上!”
话说到这里,殷雪罗也就知道了,侯爷多半对苏姨娘的来历心知肚明。
只是,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个别有居心的宠妾,已经和自家小儿子勾结在一起,还给他带了绿帽子的事。
否则,他眼下也不会是这般云淡风轻地与自己说话了。
而且,看侯爷说话的语气,大约也是将她看作自己人了。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不告知母亲?”
“您与母亲都已经不再年轻了,这些往事压在她心里,积郁成疾。终有一日,她会撑不住的。”殷雪罗试探的问。
任凭有什么苦衷,过了这么多年,也都应该时过境迁了!
侯爷沉默了许久,才道:
“这事你别管了,也不许在你母亲面前多嘴,我自有办法劝说她!反倒是你,反将了苏氏一军,难道就不怕她对你下毒手?”
殷雪罗也觉得,公公与婆婆之间的事,自己不能操心太多了:
就算是自己闯出来的祸,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至于对方究竟有什么苦衷,就不是她该管的事了!
又见侯爷关心起自己,她心中微暖,却是嬉皮笑脸的回答:“儿媳有父亲罩着,自然是不怕苏氏的!”
侯爷实在拿她没辙,冷脸不怕,威逼不惧,武力震慑也不管用,这小丫头就是认定了他是“自己人”!
其实,侯爷觉得殷雪罗这番没来由的自信,很是令人无语。
但又确如她所说,自从苏氏吃了暗亏以后,自己便已经派了暗卫去盯着点翠斋的动静。
倘若苏氏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被他当场捉贼拿赃!
殷雪罗若是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不出门,他也确实能保证她的安全。
这么一想,他对殷雪罗又交待了一句:“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你还是乖乖在府里待着吧!”
这夜之后,才没过多久,程夫人就好像焕发了第二春,容光满面地筹备起府里采购年货的事务。
殷雪罗虽然不知道侯爷是怎么做的,但是看见程夫人这个模样,连对何姨娘留下的庶子,都关切了不少,也就知道后者应当是放下了心结。
殷雪罗原本是想着,在自己离开侯府以前,为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挺照顾的婆婆做点什么,却没想到,程夫人的身子一好起来,就开始关心她与儿子的问题了。
“阿罗,与霍府联姻的事,锡儿也实在无可奈何,你也体谅体谅他。”
“母亲见他近来越发地忙碌了,每日不是天黑了才回府,就是回来以后窝在书房,一待就是半夜。”
程夫人拉着她的手道,
“阿罗,你也知道母亲这里事情多,忙不过来。”
“这样吧,等他回来以后,你就替母亲跑一趟,送一道五红汤过去!务必看着他全部用完才行!”
“五红汤益气养年,冬日喝这个最补,但是锡儿不嗜甜,别人送过去我怕他不肯喝,只有你去监督他,他保管听你的!”
殷雪罗无语地看着居心昭然若揭的程夫人:
‘母亲,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胡乱助攻啊,我都对你儿子取关了!’
‘你现在叫我去,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然而,程夫人无视了她满脸“不想去”的情绪,自顾自的说道:
“母亲可没有让你接受纳妾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代替母亲去关心一下他,只要监督他喝了汤,就算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了!”
殷雪罗木着脸,转身离去。反正就是拿自己当外卖员呗!
程夫人见状,心道:‘儿啊,母亲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哄不哄的好媳妇,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
在松华堂磨蹭到天黑,殷雪罗才在程夫人的催促下,带着一盅五红汤去了青瞿阁的书房。
“世子爷,世子妃来……来看您了!”远远见到殷雪罗走来,阿福立马跑到书房门口报信。
白崇锡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的书写骤然一顿,只是顷刻间,便又继续自己的事,却口中说道:“阿福,你去传春杏过来!”
不论殷雪罗今日过来,是心有悔意也好,还是过来闹事也罢,他都要让她知道:
他白崇锡没了她,日子照样过的好好的。
殷雪罗能找秦峥,我为何就不能找别的女人?!
阿福一听,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自家主子这是作死还没够吗?
明明亲自将春杏打发出了院子,可现在世子妃一来,竟又去把人找出来,只是为了气世子妃,这是何苦来哉?
于是,等殷雪罗硬着头皮走到书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一副令她完全没有料到的画面。
白崇锡在书桌前提笔作画,春杏侍立在他身侧,为他研磨,他们站于一处,一个高大俊美,一个清丽娇柔。
两人柔情蜜意,红袖添香,宛如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恻恻轻寒剪剪风,杏花飘雪小桃红。”
春杏念了一遍题在画作旁边的诗句,羞红了脸颊,望着世子完美的侧颜,柔声问道:“这可是世子为奴婢做的画?可否送与奴婢?”
白崇锡按下心头的不自在,温声道:“这画原就是送你的,有何不可?”
春杏粉面含春,大着胆子往前半步,俏生生的依偎在世子身边。
她眨了眨眼,双眸俱是崇拜的对画作夸赞道:“世子爷画的杏花真好看!”
白崇锡表情虽冷淡,语气倒是柔和而惬意,答道:“你若喜欢,我每日回来教你作画可好?”
春杏惊喜地握住他的手,娇声娇气的问道:“世子爷公务繁忙,当真有时间教奴婢画画?”
白崇锡强忍着涌上心头的作呕之感,余光扫过站在门外的殷雪罗,在后者看不见的角度,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面上却依旧噙着一丝笑意道:
“长夜漫漫,有佳人为伴,自然是有时间的。”
春杏眼睛顺势瞟到他腰上系的莲花纹香囊,忽然伸手拿在手中看了看,问道:
“世子爷的香囊好生精致,就连香味也比别的香囊好闻。只是看着不像是府里绣娘们的手艺,莫不是旁人送的?”
白崇锡望着她的眼神渐冷,似笑非笑道:“既然你喜欢,便送你了。”
春杏紧紧握住香囊,心中不胜欣喜,一时之间竟未察觉对方的眼神变化,反倒美眸愈发含情脉脉,痴望着他道,“世子说的可是真的?”
“春杏不好白拿您的贴身之物,世子爷若是不嫌弃奴婢绣技浅陋,奴婢便自作主张,绣一个香囊送给世子可好?”
白崇锡对她这般自以为是的僭越之举,内心无比憎恶:
他的世子妃亲手为他做的香囊,也是她能够觊觎的?!
但是出于自己的小心思,又碍着殷雪罗就在门口看着,他也只能先温柔的应下,再另择时机要回。
站在门外的殷雪罗,纵然知道白崇锡成日爱作死的德行,但是看着这一幕,她还是觉得无比刺眼:
那双只能被自己把玩的手,如今被别的女人碰了,而他没有拒绝;
在他的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为他研磨,向他诉说钦慕之情;
他更让别的女人,染指了自己亲手做的香囊,还轻描淡写的将它转赠给与她有过节的春杏!
如此种种这般,对方的用意已经很清楚了——
就是要她看清自己的身份,明白她并非不可替代。
就是要让她知道,没了世子妃,他这密关侯的世子,身边多得是愿意上赶着仰慕他,迷恋他又温柔解语,乖顺痴心的美人儿!
好!
很好!
就在那一日,她才明白之前在给白崇锡下套过程中,自己同样已经泥足深陷,今日他便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惊喜!
他这算什么?
向自己示威么?
她一日不同意纳妾,他便要广纳美人,日日带着各路小妖精在她面前秀恩爱吗?
她忽然觉得大倒胃口!
一个人的秉性,怎么会变了这么多?
既然这出戏是唱给自己看的,她就好好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待到自己受不了,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她也好彻底死心。
殷雪罗冷着脸,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春杏也早就注意到了她,却觉得对方已经是失去宠爱的昨日黄花了,于是故意对白崇锡言语试探道:
“世子爷,世子妃来了,您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若是世子妃怪罪下来,奴婢该如何是好?”
白崇锡眼神冰冷的望向殷雪罗,见栖柳手中拿着食盒,讽刺的问:“怎么?世子妃又来替母亲送补汤了?”
殷雪罗神色淡淡地行了个标准的礼,回答:“正是。母亲炖了五红汤,命我送来青瞿阁,亲自看着世子用完。”
‘原来今日并不是她自己要来的!’
白崇锡心中冷笑一声,皱眉道:“我不爱吃甜食,你先放着吧!”
春杏见状,勾唇一笑道:
“世子妃一片好意,世子爷既然不喜欢,不如春杏替您用了吧。也免得世子妃大老远的白跑一趟,回头在夫人那里,怕是也不好交代。”
白崇锡感觉自己对春杏的忍耐,快达到了极限,但演戏演全套,他只得顺水推舟的说:“既然你嘴馋了,便赏了你吧!”
“多谢世子爷!”
春杏显然是昨日仇,今日报的性子,说话间,还无比神气地冲殷雪罗挑了挑眉。
见她这副被人利用犹不自知,还上蹿下跳向自己示威的作态,殷雪罗竟摸不准对方这是本性如此,还是出自白崇锡的授意。
如果要是后者?
殷雪罗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春杏得了白崇锡的许可,果真施施然向她走来。
“劳烦世子妃姐姐大冷天的一番好意了,只可惜,世子爷不喜欢呢!”她别有深意的说。
殷雪罗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香囊上,当即一把夺回,淡淡的威胁道:
“我看你是忘了待在井底的滋味,连我的东西也敢肖想!难不成今晚想再试一试?”
春杏瞬间花容失色,见鬼一般躲到了白崇锡身后,道:“世子妃又要把奴婢丢到井里,世子爷您不能不管啊!”
殷雪罗不再理会这个惺惺作态的跳梁小丑,而是走到白崇锡面前,静静凝视着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轮廓,眼神掠过一丝伤情:
“好歹我们也算夫妻恩爱一场,你竟拿这样的货色,来侮辱我们的感情?”
白崇锡握笔的手忽然一紧,心中涌起万蚁噬心的后悔。
他这么做,正是因为——
从前的每一次,阿罗都会包容他那些过分或偏激的行为。
他以为,这一次也会这样——受到刺激的阿罗,忍不住宣示对他的所有权,然后,便加倍温柔的哄着他让着他。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受伤的阿罗,就好像她对自己的感情,也即将不复存在了。
直觉告诉他,若是现在不留住阿罗,自己很可能会永远失去她。
就在白崇锡想要开口之际,却见殷雪罗转身离开了。
冷风之中,她的背影却是如此的寂寥而决绝!
白崇锡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再也顾不得那些可笑的自尊心和报复心,大步冲了出去。
“阿罗,”
待他捉住她的手臂,见到她冷漠的侧颜,却又忽然想起了,暗卫回来禀告的事——
她在回雪楼与秦峥眉来眼去的事。因而,即将出口的求和之语,便又生生地,转为了高高在上的讽刺与藏不住的嫉妒心情,
“怎么?你待旁人那般柔情蜜意,对着我这个丈夫就开始摆脸色?”
“你若是好好地认清自己的身份,绝了旁的心思,死心塌地的伺候好本世子,我也不是非要下你的面子,寻别的女子才——”
不待他说完这羞辱的话,殷雪罗回过头就给了他一记耳光,目光如同看一个毫不相干的登徒子,“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霎时间,从书房追着白崇锡出来的春杏,惊恐的捂住了嘴,青瞿阁的下人也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白崇锡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扇了耳光,声音响亮而清脆。
他不是第一次被殷雪罗打了,唯有这一次,令他刻骨铭心:
惊愕、愤怒、难堪、后悔、惭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为怨恨,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让对方,也尝一尝自己所体会的痛苦与难堪,
“你何必做出这般清高姿态,若非打算向我低头,你又何必找这些借口来见我?”
殷雪罗打了他一耳光,出完了气,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在她堪堪跨出院门的时候,就听到了白崇锡这番有恃无恐的质问,却也只停留了一瞬,平静道:
“你尽管放心,自此以后,你这青瞿阁,我殷雪罗再不会踏足半步。如有违誓,天人共诛!”
……
深夜
‘如有违誓,天人共诛!’
白崇锡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猛然间从噩梦当中惊醒,才发觉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千工床上。
“我为什么在青瞿阁?”
他眼神痛悔的喃喃自语着,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罗呢?
阿罗发了誓,再也不会来青瞿阁!她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想起阿罗毫不留恋的离去,他竟觉心口空了一片,就连刚刚才起步的仕途前程,都瞬间黯然失色了。
他心中反复念叨着“阿罗”的名字,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繁春小筑门口。
而此时,院门口早已上了锁。
破败的院墙看起来分外清冷荒僻,就如同无人居住一般。
想起紧挨着青瞿阁,却一派奢华,金雕玉砌的妙清院,白崇锡忽然觉得心酸。
他的世子妃,他一心一意护着的阿罗,竟然在成亲第三日,便被他亲口下令,发配到了这样幽冷的荒院里住着,而且一住就是四个月,丝毫没有怨言;
如今,离他最近,又在大兴土木,为未来女主人准备的妙清院,却留着要给将来进门的“贵妾”享受。
这样截然不同的待遇,阿罗的心里,是不是也很难受?
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当初自己因为权位仕途,放弃了与阿罗的感情,究竟有多么冷酷!
“世子爷,您好歹披件外套!”
阿福取来了狐裘披在他肩上,担忧的劝说道:“世子妃要是知道了您这样,也会心疼您的。”
白崇锡失落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说:“她不会的。阿罗这样狠心,她不会管我了。”
阿福叹了口气:“世子爷,早知如此,您何必抹不开面子,非要与世子妃斗气呢!如今却是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白崇锡梦游一般道:“我只是生气,气她去见别的男人!为什么她可以三心二意,我却要为她守身如玉?”
“世子爷,世子妃对您如何,那还用问吗?她那么喜欢您,您要纳妾,她伤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三心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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