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锡在殷雪罗出去的时候就醒了, 此时见她悄无声息地回来, 又掩上了门,便低声问:
“可是这船的主人有什么问题?”
殷雪罗被他安静中忽然出声给吓了一跳, 然后拍了拍胸脯走过来,坐在他的床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
“这船上运的药材,果然是个幌子, 我怀疑,这童大善人与邪宗势力有关。”
白崇锡蹙眉, 白日里殷雪罗就对他说过:童大善人是凝神境武者的事,对方还想邀请两人去他府上暂住。
然,白崇锡对正邪两道的事情不甚了解, 于是问道:
“那师尊是否还要去此人府上, 一探究竟?”
‘万一又是一头恶虎,那岂不是自投罗网?’这是他的言下之意。
殷雪罗明白他的意思,眸中一片漠然的说:
“不必了,我们暂且按兵不动。此事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对我们下手,我们现在的情况……便没有必要招惹对方。”
“倘若我不幸言中,姓童的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那, 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白崇锡默然,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思绪百转之际,他冷不丁被殷雪罗垂落的一缕秀发挠到了脸, 心跳立即死灰复燃地开始加快。
他发觉两人此时的距离竟然这般贴近。
白崇锡一直保持躺着的姿势,忽然伸出手,想要拨开那一缕在脸上调皮的秀发,却冷不丁捏住了一只柔软滑腻的手。
正打算问问对方有什么想法的殷雪罗:“……”
白崇锡心如鹿撞:
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和望泊江上一艘徐徐前行的客船上,只有他们两人在这狭小僻静的房间里,还靠的这般近。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把握住这个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绝妙机会,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抱得美人归了。
于是,在周围静谧的江水声中,他牢牢扣住了落在他掌心的柔荑,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雪罗尴尬万分,却也一下子没绕过弯来:他们讨论邪宗的问题正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气氛变了?他又怎么了?
白崇锡看着她不说话,而后者很快就听到,也感受到了对方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砰”“砰”“砰”“砰”!
心跳搏动的声音清晰入耳,令殷雪罗的面上烧了起来,她自认为是被这人给气的,
‘玛德,离躺尸都只差一脚的人了,还不忘撩我!’
“你不该有别的心思,我可是你的师尊!”
殷雪罗冷声道。
接着,她便想把手从对方手掌中挣脱开来,奈何——
“我不放。”
白崇锡患得患失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那个亲昵的称呼几乎离了口,却还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念出来。
殷雪罗挣脱不开,却在这时,忽然听到对方吃痛地叫了一声,貌似扯到了伤口,随即就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殷雪罗身体一僵,挣脱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也不敢再用力。
“你的伤口都崩裂了,还跟我闹什么!”
“师尊,你陪陪我,弟子就不疼了。”
白崇锡仗着自己受伤,果断“趁己之危”,腆着脸提了出请求。
‘这男人,简直了!’
殷雪罗咬牙切齿地用眼神剐了他一眼,警告他,
“白崇锡,你给我适可而止!”
结果,对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被这黑暗寂静的夜助长了贪念,艰难地单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殷雪罗扬起头蹙眉看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尴尬的局面才好。
对这个重伤号打又打不得,骂他脸皮又厚的像城墙,他分明是算准了自己不会拿他如何。
白崇锡忍着疼痛,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我在想你,一刻见不到便想的受不了。妻子也好,师尊也罢,你想怎么玩都随你。但是现在,你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白崇锡滚烫的身体顷刻间将她包围,殷雪罗耳际,全都是这男人一声声剧烈的心跳。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殷雪罗一口否认,并不想束手待毙。
明知这人在耍赖,拿自己的伤来威胁她,但是殷雪罗偏偏还拿对方没有办法,于是又劝了一句:
“你不能一直坐着,好好躺下。”
白崇锡不放心,又道:“那,你陪我?”
“……”
面对对方死皮赖脸的纠缠,殷雪罗沉默了片刻,决定采取拖延大法,哄他道:
“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行吗?”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没做好准备,不想谈情说爱。
然而,错失了太多次机会的白崇锡,经过五年反复又深刻的总结自省,早已深知应该怎么对付,似殷雪罗这样滑不留手的对手:
今夜,自己一旦被她逃脱,那么往后,则未必再有这个机会,再次揪住她恰好露出来的尾巴了!
“我不会逼你。我只想抱着你入睡,过了今晚,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答应我,嗯?”
白崇锡嗓音隐忍又低沉地在她耳畔恳求道。
“不要脸!”
殷雪罗愤慨道,自己的耳朵,都要被他酥麻诱惑的声线,给诱的怀孕了!
“不但不要脸,还不要你负责。”
白崇锡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下限。
‘……’
殷雪罗不由睁大了眼:
‘听听,这还是白崇锡说出来的话吗!’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恬不知耻了!’
‘再说了,这孤男寡女睡在一起,分明是自己比较吃亏好吧!’
‘什么叫做‘不要你负责’?这说的是人话?!’
思及此处,殷雪罗更是铁了心,坚决不能答应他,让他的阴谋得逞。
否则,让他得了一次甜头,从今往后,便会如同偷了腥的猫,使用同样的手段,继续耍赖第二次,第三次。
“白崇锡,既然你自己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旁人又为何要顾惜你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礼教人伦,你都忘了吗?”
殷雪罗冷漠的教育道。
不过,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千劝万阻,不及一句“礼教人伦”,会正中白崇锡的死穴,戳到了他的心窝子。
白崇锡的眸光,明眼可见地暗淡下来:
从前的他,就是因为深受“礼教人伦”的影响,才与阿罗走到了那样惨淡的地步;
如今,阿罗却以此来约束他,断绝两人之间的可能性,这算是对他的讽刺吗!
莫非,这就是她当初收自己为徒的“良苦用心”?
白崇锡心头一片寒凉,正是因为,他发现了阿罗有多么不想与他复合——
早在自己还什么都不知情的时候,阿罗或许就已经算到了今日,也想好了该怎么用他从前一直在意的东西,来回绝他的妄念。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自己了解对方的同时,她也已经清楚的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伤到自己。
可是,最悲哀的,这一切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造成的!
现下,他已经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子里,哪怕她的心始终捂不热,他也甘之如饴。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
数日后的深夜,客船终于抵达了松隐城,白崇锡的伤势亦恢复了大半,两人也再没有提及那夜的情形。
在下船以前的最后一餐,殷雪罗果不其然在吃食和水当中发现了迷药。
大约这整艘船的人,待会儿都会被当做货物搬走。
两人当即假装服下了迷药,没多久便察觉到有武者向他们走来。
之后,他们被套在麻袋里,被两名武者扛着离开了房间。
来人在扛白崇锡的时候,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女的可真沉,身上还硬邦邦的,硌死我了!童老板怎么就找了这样的货色!”
殷雪罗要不是正在使用龟息术,非得当场喷饭不可,随即听到扛着自己,脚步轻盈的男人回答:
“老板不是说了么!这两个女的,脸长得还不错!回头给那边送去以前,还能自己先好好享用一番,你我肯定也有份呢!”
另外一人嫌弃的道:
“我才不要这样又高又壮的女人,我喜欢上回那个哭起来娇滴滴的小美人,你背的那个也不错,身子一看就是极品。”
听到他淫-邪的话语,白崇锡暗中怒火大甚:竟敢觊觎阿罗,他记住这个声音了,绝不会让对方活过三天!
两人说话间,抬着“货物”下了船,船工们已经被借口支开。
‘看来,果真是遇到了伪装成药材商的人口贩子。’
就在两人打算动手解决这些人,再逃之夭夭的时候,殷雪罗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
渡口之上,又出现了一队黑衣肃杀的神秘人马。
“你们可曾在船上见过一男一女,长成这样的?”
那一队人当中,有人站出来叫住了正在搬货的武者,森冷地打开两幅画像询问。
被问话的那名武者伸出脑袋一看,顿时直了眼,
“哎呦喂,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天仙似的美人!我们就是运送药材的,哪里有这福气得见仙人呢!”
殷雪罗只觉头皮一紧,这发问的声音她有印象,就是先前在小镇里,伏击他们的那一波黑衣人当中,假扮客栈店家的麻脸老汉!
这些人果然追上来了!
她竖着耳朵继续装死,又听一名黑衣人说:“你们搬的是什么货?给我们看看!”
雇佣的武者急了,道:“这可是咱们童老板的货!你得罪了他,小心招来报复!”
黑衣人闻言,却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道:
“莫非是松隐城的童老板,那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不过,我们正在追查两个邪宗的大人物,万一被他们混进了你这队伍当中,只怕你们的老窝都要被她端了。”
“这样吧,你们打开马车,我们就看一眼,看看人有没有混进来,倘若没有,那大家便相安无事,怎么样?”
负责看护货物的武者不信,防备的问:“你说看就看,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黑衣人静默片刻,才道:“紫藤庄,童行川。”
武者这才信了对方,道:
“能叫得出童老板名字的,都是紫藤庄的大主顾。那好,我们就给你们一个面子,打开马车!”
殷雪罗被塞在其中一辆装满人的马车车厢里,这样的马车,周围还有不少。
她没想到,这伽蓝寺的追杀队伍,竟然会与松隐城拐卖人口的蛇头有关系。
随着马车一架一架被打开门,殷雪罗唯有默默祈祷对方,看不出她们的伪装。
许是苍天听到了她的祈祷,等到两人所在的马车被打开,麻袋也被解开,露出一个个脑袋以后,就听到搬货的人在旁边说:
“这几辆车上装的全部都是女子,没有特别好看的,男的都在那边。”
黑衣人大致往里看了一眼,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便往下一辆马车去了。
‘万幸,我现在是女装打扮,才没被他们认出来!阿罗未雨绸缪的心思,果然妥善。’
混在一堆女人当中,用乱糟糟的长发挡住面孔的白崇锡,暗暗松了口气,舒缓了下心情,方才都快要冒出冷汗了。
一圈看下来,黑衣人手下才对站在原地的首领道:“并未见到我们要找的人!”
首领听罢,一挥手道:
“你们走吧!咱们先进城!松隐城是前往昆仑峰的必经之路,他们要是经过,一定会留下线索,走!”
殷雪罗听着马队离开的声音,接着马车也动了,耳边只有无数车轱辘声,也不知他们要被拐卖到哪里。
如今,黑衣人已经赶到了松隐城,白崇锡的伤势又没有痊愈,殷雪罗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进入了一座山庄。
殷雪罗透过松动的袋口看去,还见到了开的正盛的大片紫薇花。
同时,她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庄,底下竟然还修建了一座十分宽阔的地宫。
此刻,船上的男男女女,已经全部被带到了这座阴森隐秘的地宫之中。
“都仔细着点!动作快,把这批货按照男女分开,卸货的时候注意别磕着碰着了!这都是邪宗的大人物要的货!”
有一人在几个空荡荡牢房的走道里,来回指挥提醒着。
幸亏白崇锡先前假扮的是女人,因而与殷雪罗并未分开,被送到了同一个约莫一百平的大囚室里,才摘掉了麻袋。
“砰。”
随着门口的一扇铁门被关上,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殷雪罗随意打量了一眼,才看清楚这一室之中竟全是妙龄女子,白崇锡假扮的少妇,按年纪来说,只怕算是最大的一个了。
“这间屋子里,共有73名女子,我们怕是遇上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人口贩卖团伙。”
白崇锡很快便分析道,
“而且,这个童老板摆明了与邪宗某个大人物有牵扯,说不定他就是邪宗派出来的高手。”
“而且,此人还与追杀我们的伽蓝寺僧人有关!那么,伽蓝寺很可能也在悄摸摸地,通过劫掠人口,在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
殷雪罗点点头,赞同道:
“可是,邪宗和伽蓝寺要吸收弟子和教众的话,为什么不找那些小一点的孩子,从小培养呢?
“这样不是更方便洗脑吗?除非当真如你所说,是刑天道或者春晚楼这样,对教众来者不拒的宗门!”
白崇锡走到铁门旁边,从门上手掌大小的窗口往外看去,只能看到对面也有一个房间,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到别的:
如果能拿到钥匙,出去查探一番就好了。
他遗憾地回过头,却刚好看见殷雪罗从茂密的发髻当中,摸出一根细丝来,在修长纤细的指头上绕了两圈,便一副惯偷的架势,自信满满地走了过来。
白崇锡:“……师尊,你莫非想撬锁?”
殷雪罗走到他身边,听言斜睨他了一眼,脸上写尽了“为师就是这么多才多艺”的傲气。
继而,她左手指腹在那个细小的锁眼里按了按,又比划了一下,然后半蹲下来观察说:
“本尊这门绝技,很多年没练了,也不知道对这个锁好不好使,总要先试一试吧!”
白崇锡看着她那细丝捅进去丈量了一下,接着又折叠成两段,衔在嘴里看锁眼里的构造,震惊之余,忽然就很想知道她的真实年龄。
殷雪罗捣鼓了半天,终于听到里头的锁芯被拨动的声音,当即大喜——门开了。
白崇锡双眼呆滞地看着被打开一条缝的铁门,随后一张嘴张的老大,问:“师尊,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殷雪罗把这个问题视为了对自己的褒奖,继而眉峰微挑,唇角上钩,傲然道:
“为师是老江湖嘛!徒儿,你闯荡江湖的经验尚浅,等你历练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能做到这些事了。”
白崇锡:“……”
趁着其他人都还未醒,两人飞快地溜了出去。
白崇锡透过窗子看去,发现对面的房间里,都是些昏迷的年轻男子,但是,却有一名武者装扮的男子已经清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为何将我们关在这里?”
对方一脸杀气的走近,显然把白崇锡,误会成将自己迷倒带来这里的幕后凶手,
“你最好自己把门打开,放了这些人,否则我雷火堂可不是好惹的!”
白崇锡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群人当中,竟然还有一个五大宗门的弟子。
这时,殷雪罗也走了过来,道:
“隔壁两个房间,是年轻女子和小孩子,都还昏睡着。”
然后,她便见到了这个清醒着的雷火堂弟子。
“你们最好把所有人都放了,不然我石某人的霹雳雷火弹,可不是吃素的!”
殷雪罗冷冷一笑,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暴露培元境的武者身份,否则就凭你几颗弹弹珠,连这座地宫都走不出去!”
里头的男人大怒,正要开骂,白崇锡便解释道:“我们亦是在船上,被抓到这里来的无辜旅客。”
那人哂笑一声,道:“我被关着,你却在外面转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白崇锡心想:‘这人会中招不是没有理由的,太憨太傻了!’
殷雪罗也不理他,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便拉着白崇锡回了房间,再重新布置好现场,然后靠在最角落的位置里,假装昏迷。
见到两人把自己关回对面的铁门里去,对方还透过窗口,对自己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才离开,年轻男子也是一头雾水了。
接着,他又听到有人进来,还有对话声,只得同样假装昏迷,先搞清楚这是什么回事再说。
于是,他一脚将占据了,他认为最佳黄金角落的一个男子踹了出去,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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