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 你自己看吧!哪有什么声音!这牢门锁的这么严实, 哪有人能跑出来?”
“天都快亮了,赶紧检查完去睡吧!明日还得值守呢!”
来人通过各个囚室的小窗口向里观察了一番, 又检查了门锁的是否严实,这才放心地跟同伴一起离开。
“困死了!过几天,老板的上峰就要来了,要不是他交代过, 一定要看好这些货,我才懒得大半夜费这些工夫!走吧走吧!没事了!”
两道气息骂骂咧咧地离开以后, 白崇锡低声道:
“既然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已经到了松隐城,这几日我们不妨暂且藏身在此,等我突破到凝神中阶再离开。”
“照那人的说法, 在那位上峰来之前, 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殷雪罗点了点头,白崇锡话中的意思与她的想法恰好重合,既然敌人在外头,说不定待在这座地宫里反倒更合适一些。
如此,接连两日,两人继续扮演着一对可怜又无辜的姐妹。
他们一边暗中修炼,一边在看管的武者过来巡查的时候,与其他抱头痛哭的女子一样哭哭啼啼, 成功的瞒过了所有人。
两日来,看守的人每次只给她们吃两顿饭,分量稀少不说, 里面还有微量的软骨散,为的就是让这些货物没有逃跑的力气。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殷雪罗便会打开铁门,两人趁机偷溜出去观察地形,还有地宫外的武者分布情况。
顺带一提的是,两人第一回见到的,那名关在对门的邻居武者,也自来熟地跟他们搭上了线,并以一副自己人的口吻不时向他们搭话。
两天过去,殷雪罗便从这人嘴里,知道了他名叫石霁磊,原本是雷火堂一名前途大好的香主,由于擅长钻研和研究,为人又光明磊落,而被堂主看好。
可惜在前不久,石霁磊因为得罪了堂主爱女的未婚夫,被穿小鞋,还被空降的长老关系户,挤下了香主之位,目前只是雷火堂的一名普通弟子。
于是,郁郁不得志的石霁磊愤而出走,本想出来散散心,却不料恰好上了一艘黑船,就被抓到了这里来。
又因殷雪罗两人都是女装打扮,石霁磊虽然热络,倒还守着几分君子风范,只是难免聒噪了些,
“多一个朋友,也多一条路嘛!”
“两位女侠要是想悄悄地离开这里,可否将这里的情形如实告知当地的官府,好让他们来围剿这些为非作歹的奸邪之徒?”
白崇锡反驳了一如曾经的自己那般天真的石霁磊,道:
“你觉得这童老板拐卖人口的生意做了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当地官府当真毫不知情?”
石霁磊一脸呆愣地看着对方用男中音说话,心想:这位姑娘的声音,未免太有男子气概了些。
但,他依旧还没往对方是女扮男装那方面想,毕竟白崇锡那张可男可女的脸蛋的确好看,又道:
“两位女侠,你们这样贸然行动,可千万小心些,要不然把我石某人放出来,我给你们当先锋!万一暴露了,石某也不至于连累两位女侠!”
殷雪罗回头看他一眼,笑道:
“我觉得你抱着这样的想法,就一定会暴露,所以为了你好,我还是不放你出来添乱了。”
石霁磊:“……扎心了,这位女侠!”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境界不下于自己的姑娘,摸清了地宫上下的机关和暗道。
就在他以为两人摸清地形,便要伺机逃离的时候,两人却又转头回来了,还安安稳稳地窝在这里吃吃喝喝,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直到第二天夜里,心急如焚的石霁磊实在安耐不住,从小窗口对着对面“呲”“呲”了好几声,白崇锡的身影才出现在小窗口内。
石霁磊见状,立即问道:“女侠,你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你们难道不准备出去吗?”
白崇锡感觉他着实有点烦人,便随口引用了一句阿罗的话道:“这里有吃有喝,为什么要急着走?!”
‘这是什么逻辑?’
石霁磊心底暗暗纳闷,“难道你们不担心落在邪道宗门的手里吗?”
殷雪罗闻声凑趣道:“可我们也不是好人啊!”
“……”
石霁磊彻底失语了,一脸便秘地看着她们,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自己百般套近乎,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第三日,地宫之中终于有了动静。
殷雪罗透过小窗子,看到那位童老板带着一名黑袍女子走进来,又命人打开了隔壁关押着孩童的房间。
接着,殷雪罗就听到了一些小孩子,他们充满惊惧和有气无力的哭声,却没有一人说话。
随后,听黑袍女子道:“这几个不错!”
过一会儿,又说:“还有这几个,资质也还算勉强,那边应该能满意了。”
童老板在旁边答应着:“行,那边房间还有年纪更小的,您也看看。”
最后,黑袍女子一共选了三十个男孩,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春晚楼的人明晚便会来接人。除了这三十个本座选好的货,是留给另一家以外,其他人都送过去。”
“记住,这三十个孩子,总共要价一万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至于剩下的人,送到春晚楼分号以后,自会有人调-教,明晚之前么,倘若有相中的好货色,就便宜你这个老色鬼了!”
童老板笑着应下,连连道:“多谢仙子体贴我!楼主那边,还请仙子多多为我老童美言几句!”
黑袍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之后两人又打情骂俏了几句,便相继走远了。
许久以后,两人还没说话,便再次听到对门发出的“呲”“呲”声。
殷雪罗看着所有人都是清醒着的囚室,顿觉无语:
这石霁磊当别人都是死的吗?就不能等到其他人睡着再讨论逃跑的事?
果真又憨又傻,被抓了还真不冤!
……
深夜,白崇锡与殷雪罗商议之后,决定凌晨动手,赶在春晚楼还没把所有人接走以前,先捣毁这个地宫再说。
这一回,因着石霁磊也算是一个不低的战力,他们倒是把计划告知了对方,后者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只要能解救这些无辜的百姓,这一票,再冒险我石某人也干了!”
寅时二刻,两人用老办法撬开锁眼溜出来,接着又打开了隔壁的铁门。
石霁磊从里头一溜烟地跑了出来,神色激动地对两人拱手一礼,道:
“大恩不言谢!”
三人正打算抢占先机动手,却不料,在石霁磊的身后,又冒出来一个一看就生了一副滑头像的男子。
这人突然抓住石霁磊的衣袍,跪地声泪俱下地哀求道:“三位大侠!求求你们,带我逃出去吧!”
万籁寂静的凌晨,他这一番出乎意料的动静,陡然惊醒了房内其他浅眠的人。
他们一见到门开了,三个人还打算悄悄逃出去,纷纷急了眼,
“各位大侠,你们带我一个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是家中的顶梁柱,不能出事啊!”
“大侠求求你们!本公子家财万贯,只要你们带我安全逃出去,我给你们很多钱,多少钱本公子都给的起!”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他们没睡醒,咱们赶紧走!”
整座囚牢立刻闹哄哄的,像炸开了锅一般。
紧接着,隔壁女囚室的人也发现殷雪罗和白崇锡跑了出去,纷纷挤在小窗口面前哭哭啼啼地哀求起来,然后又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
殷雪罗一脸生无可恋,这回,先头的工夫统统白费了。
“都吵嚷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地宫里很快冒出来一队握着刀,被惊醒的凶悍武者。
先前还求着三人带他逃走,又惊醒了众人的男子迅速站了起来,翻脸无情地指着三人举报说:
“就……就是他们三个想要撬锁逃跑,被我发现了!”
举报的男人话音刚落,殷雪罗便已经拔出发髻上的单股银钗,甩手射出,瞬间穿透了对方的咽喉,血溅当场。
对付两面三刀的叛徒,她从来都不会让对方多喘一口气。
似乎是被这女子一言不合,便拔钗杀人的手段镇住了,所有人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死的人,纷纷惊惧地退开,离她远远的。
随即,白崇锡先天剑气祭出,一马当先开始收割这群被惊醒的低阶武者。
本以为自己能大杀四方,结果却只能跟在后边捡漏的石霁磊,看着眼前大杀四方的“女子”,不禁目瞪口呆,收到了一万点暴击。
惊动了紫薇庄的守卫以后,他们原本计划在半个时辰内,解决所有人的策略,硬生生变成血战一个时辰,才杀退了守卫。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还让为数不少的帮凶逃离了山庄,就连那位罪魁祸首童老板,也在感受到白崇锡的先天剑气以后,果断选择逃跑了。
所幸,殷雪罗第一时间摸进账房的卧室,找到了一本备份的账本。
从账上的记录来看,先前挑选的三十个资质不错的幼童,应当就是偷偷提供给伽蓝寺的;
而且,童老板的紫薇庄,与松隐城的地方官也有勾结。
虽然这一回,她救下了许多无辜的百姓,但是并没有解决这拐卖人口的源头,心里仍是憋气得很。
要不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墙头草,姓童的定是一早就被他们做掉了。
最后,地宫里的人都被放了出来,一个个千恩万谢地出了庄。
殷雪罗怏怏不乐地走出来,白崇锡见状,安慰道:
“世上的坏人总是杀之不尽的,兴许这一遭,是他们气数未尽,但只要他们继续作恶下去,总会遇见像你我这样的人。”
殷雪罗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姓童的没有得到惩罚而难过?”
白崇锡看着她,反问道:“难道师尊不想承认?”
殷雪罗打趣的说:“徒儿莫非忘了,我自己便是最大的邪宗之首!这样的人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崇锡却好奇了,“那师尊为何心中不快?”
“一则,被这些人跑了以后,我们的行踪定然会被暴露,从而增加了被黑衣人找到的风险。”
“二则,我只是生气先前的几次查探,都因一个蠢货而做了无用功罢了!”
“三则,还发现了伽蓝寺这样明面上说着大仁大义,暗地里却做着坑蒙拐骗的龌龊事,简直比无极城还要过分!”
“只可惜,如今人证、物证都跑了,只有一本账本说明不了什么!”
白崇锡:‘……’
阿罗果然还是孩子气的很!
哪怕她曾是邪宗大护法,她也还是未曾改变自己的本性。
“两位侠士,等等我!”
这时,石霁磊忽然从庄内赶出来,向两人招手道。
适才,他已经知道了白崇锡是男扮女装,同时先入为主,想当然地以为两人是情侣关系;
又加上三人刚刚一道除暴安良,路见不平,联手对敌;
故此在他心里,自然而然地已经将这两位素昧平生的年轻高手,当做了与自己同一阵营的朋友。
“这位少侠,这位女侠,咱们萍水相逢,又共过患难,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白崇锡与殷雪罗对望一眼,拱手道:“在下白崇锡,这位是家师白初。”
石霁磊被他的介绍闹糊涂了,本以为两人应该是夫妻,却不料:
这两人的境界,分明是男子高出几筹,可是为何会拜一个境界不如自己的女子为师呢?
但是,他总算没有傻到直接问出来,看得出,这位白少侠还是挺尊敬他的师尊的,这里头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这样想着,他便向两人回礼道:
“原来是白少侠,还有白前辈!不知两位欲往何方?在下云游四海,见到二位侠士十分投缘,不知在下可否与二位搭个伴?”
“不必了!”
“没问题!”
白崇锡与殷雪罗同时回答,然而,答案却是完全相反。
白崇锡答的是第一个,他黑眸无波无澜的望向殷雪罗,
‘她就这么不想与我单独相处么!’
殷雪罗答的是第二个,却是想到了两人独处之时,白崇锡屡次耍无赖的情形,如今有了这个铁憨憨的石霁磊送上门来,想必对方应该会收敛一些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锡儿,你也该多多结交一些青年豪杰才是!”
殷雪罗无视了白崇锡令她背心发寒的视线,拍板道。
“弟子……但凭师尊吩咐。”
白崇锡淡淡的回道。
随后三人一道下山,才至山脚,却见到了官道上,两队人马正在厮杀。
一方是朝廷官兵,另一方则是黑衣蒙面人。
“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何方贼子竟敢截杀朝廷钦命的巡察使大人,尔等就不怕诛九族吗!”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老子杀的就是巡察使,谁叫这个奶娃娃挡了别人的道!”
眼见这位巡察使的官轿被堵,殷雪罗本欲冷眼旁观,却不料身边的白崇锡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拔剑电射一般冲了上去,
“不好!是霜弟!”
殷雪罗听言,猛地一抬头,便见到那轿子里跌出来一位身形修长,穿着绯色官袍,上绣虎豹的年轻文官,可不就是时隔五年未见的殷霜!
五年不见,殷霜而今已做了南燕的官员,整个人的气度也四平八稳。
虽然面临亡命之徒的刺杀,他狼狈的跌倒,却仍旧面不改色地站起来,端正衣冠,拂去尘土,处变不惊。
殷雪罗眼中有些发热,所幸白崇锡已经出手,她倒是不担心殷霜的安危。
只可惜,现如今的情形,她却不能与对方见面了。
殷家人其实一直都知道她还活着,如果殷霜见了她,自然猜得到,自己就是殷雪罗。
以自己目前的处境来看,相认只会连累了对方。
不到片刻,那群刺客便被白崇锡杀了个干净,只留了一个活口,见他对那人道:
“我不管你是哪方势力的人,都给我听好了!有谁敢动这位巡查使大人,朝廷与正邪二道武者共诛之!”
那人早被这位凝神境的高手吓破了胆,跪地求饶道:
“前辈饶命!咱们只不过是混口饭吃,并不知道巡察使大人的背景,多有得罪!”
“小人这就回去告知道上的兄弟们,沿路保护巡察使大人的安全,求前辈饶小的一条狗命!”
白崇锡眼神森冷的松了手,
“滚吧!”
说完,他回过头,就见到了殷霜面笼寒霜的俊秀脸庞。
后者倒是一眼便认出了白崇锡的易容,
“原来是太傅大人,下官失礼了!”
被对方见到自己身着女装的画面,白崇锡本就已无地自容,至于这点言语挤兑,反倒变得不痛不痒。
这些年来,只要遇到殷府的人,他总是会被这样冷漠对待。
他自己心里也明白:
当年冷落阿罗,年里又怠慢她的娘家,一句交代也没有就点头纳妾的举动,已经深深伤害了阿罗和殷府所有人的感情,也永远成为了自己不能被饶恕的黑历史。
由此,他对殷家人一直退避三舍,并没有强求他们的原谅。
因为阿罗不在了,一切都于事无补。
眼下,虽然自己已然知晓阿罗并未身死,但是殷霜视他为陌路人,白崇锡也无话可说。
而且,现下的情形,也的确不适合把阿罗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于是,白崇锡只好选择避开再说,
“既然巡察使已然无恙,在下便先行告辞!”
“对了,此处西北一里之地,有一座紫薇山庄,底下有一座地宫。”
他将童老板假借药材商的名义,行人口拐卖之事的来龙去脉悉数对他说了;
又将手中记录的,松隐城知府压下受害者家属的上告,与邪宗勾结,坐分红利的账本给他,才朝着殷雪罗所在的方向飞掠而去。
被他救了一回的殷霜上前一步,眼神复杂地看着白崇锡离去的背影:
‘姐夫是不是思念姐姐疯魔了?才这副疯婆子的打扮?’
‘他怎么说也关照了自己多年,也履行了五年之内找剑圣报仇的承诺,而且姐姐的死也确实与他无关,那自己?’
‘究竟……应不应该把姐姐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呢?’
不过,殷霜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就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正当又合适的理由:
‘算了吧!现在就算自己想说,也找不到对方的人了,怪就怪他自己跑得太快,不知道也活该!’
可怜白崇锡还不知道自己小舅子内心的挣扎,倘若他知道了,八成得要吐血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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