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昆仑峰总坛的目的被黑衣人发现以后, 殷雪罗决意再次更改路线, 这一回,他们干脆放弃昆仑峰, 直奔悟道山,然后找机会通知三途教的下属,让他们赶过来会合。
以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昆仑峰与悟道山同样都是四五天的路程。
为了麻痹追杀他们的黑衣人, 他们特意绕开了松隐城,改由水路行进, 一路北上,制造出三人继续往昆仑峰去的假象。
然后,他们计划在南燕庐陵府境内, 经由陆路易容乔装往西。
而白崇锡也在此期间, 顺利突破到凝神境中期,身上的伤势也基本好得差不多了。
三日后,他们顺利来到了庐陵府境内。
三人下船以后便进了城,只为光明正大的露个面,留下痕迹,再折道西行,因而白崇锡是以本来面目示人,而殷雪罗则带了面罩。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 石霁磊俨然将两人当做了知己好友。
这二人,师尊对江湖经验,各派隐秘, 功法缺陷了如指掌;
弟子对天下大势,朝局历史如数家珍;
两者加在一块,知识面之广博,实在令自诩老江湖的自己都自叹不如。
以他的眼力,这对来历成谜的师徒绝非池中之物。
三人进得城来,找了家酒馆,当即把酒言欢起来。
酒肉正酣之际,殷雪罗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一道从长街上走过的身影。
“蹭”的一下。
她立马就站了起来:此人正是他们彼时在茶亭当中,遇到的那个给他们挖坑跳的黑衣杀手!
没想到竟会如此有缘,又会在此处遇到此人,殷雪罗还清楚记得,这人名叫——沉狱。
“你们慢慢吃,我去解决一下私人恩怨!”
她按了按白崇锡的肩,示意后者不要跟来,然后飞快地缀上了那人。
殷雪罗自认不是个大肚能容的好人,既然自己再次与对方相遇,那只能算这个叫沉狱的倒霉,谁叫他先惹到了自己头上!
在观察到沉狱行色匆匆地往前走去,没多久,殷雪罗就发挥了一秒换装的技能,伪装成一个卖糖葫芦的普通小商贩,从长街的另一头吆喝着走来。
然后,在她路过沉狱身边的时候,又貌似不经意地,将一串糖葫芦黏在了对方的后襟。
“啊呀!这位客官,弄脏了您的衣服,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了!”
殷雪罗假扮的小贩操着一口方言,哆哆嗦嗦的道歉。
沉狱面沉如水地看了他一眼,取下他衣后的那一支糖葫芦,随手一抛,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走路小心点!”
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殷雪罗一路鞠躬道歉地目送他远去,随后才焉坏的一笑,手里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布包的书籍。
‘既然沉狱是因为一本秘籍被阎王殿追杀的,那么,自己就行行好,替他接收了这个□□烦吧!’
回到酒楼,殷雪罗随手将秘籍丢给了白崇锡,道:
“这本《磐龙劲》,在掌法当中还算不错,你拿去,抽空练一练吧!”
白崇锡被她糊了一脸秘籍,满是不解的道:“师尊是如何做到这么短的时间,便从那杀手手中得到了秘籍?”
殷雪罗握拳轻咳一声,道:“不就是顺手牵羊呗!本尊这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白崇锡愕然:阿罗到底是混过这么多年邪道的,那名杀手现在应该很后悔招惹了这个小心眼,又不讲江湖规矩的女人。
果然,当他们吃饱喝足,出了酒馆,沉狱便找上了门。
他面带杀机,双眸死盯着殷雪罗,接着又看了一眼白崇锡,
“原来是你们两个!看来,人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一旦做了,就应该斩草除根才是!”
白崇锡上前一步,拔剑道:“你是来要回你的东西的?”
沉狱点点头,继而看着他的剑,又摇了摇头,
“原本是如此。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既然用剑,便与我决斗一场:我赢了,你死;你赢了,我死,如何?”
“正合我意。”
白崇锡剑光大盛,在与对方互通了姓名后,便在长街上展开了一场说打就打的生死决斗。
四周的路人百姓,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纷纷凑热闹地冲上了周围几家酒楼的高层,兴致勃勃地开始旁观这一场武者决斗。
与这群吃瓜群众不同,殷雪罗身边的石霁磊却是十分紧张。
盖因白崇锡是在他眼皮底子下,才刚刚晋升到凝神境中期;
同时据殷雪罗的解释,与他交战的沉狱不单是位凝神境后期的武者,而且看对方出手招招致命的狠辣打法,应该还是一名十分专业的杀手!
“白兄弟不会有事吧?白师,您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弟子?”
石霁磊紧张地扯了扯殷雪罗的袖子问。
再怎么说,这一场风波,也是这位师尊偷了人家的秘籍才给弟子招来的祸患,可目下她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殷雪罗看着没出全力的弟子,安慰他道:
“无碍的,锡儿只是拿这个沉狱练练手而已。而且,让他接触一下形形色色的高手,对他只有好处。除非遇到半步先天,否则他是不会输的。”
石霁磊看着给自己的弟子大吹法螺的白初,震惊到难以言语:
这吹的未免也太过了吧!
难道你以为你的弟子是神仙吗,还能跨三个境界对敌不成吗!
场中,在白崇锡有意的注水下,沉狱出招越来越多,也越打越心惊,‘敢情自己碰到妖孽了!’
白崇锡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接连面对过庐陵王、剑圣以及三途教这个层次的绝世高手以后,他积累的临战经验,对功法和招数上的见解大步向前不说,对敌的心境上更是脱胎换骨,
因此,当他面对次一级高手的时候,这些同辈当中的对手已经完全不够看了。
就连沉狱也发觉,面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对手,他竟然有种高山仰止的无力与绝望;
哪怕他的境界高出对方一筹,也随时随地有可能被这个男人斩于剑下。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作为杀手,他一向是不讲究什么原则的,既然已经打得尽兴了,也是时候溜了!
于是,沉狱一脚踏在对方的剑尖,借力飞掠上了屋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沉狱就此认输,与足下有缘再会!”
看着说好生死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杀手就这样开溜,石霁磊竟有种‘这些年的痴心终究错付’的悲哀。
“果然呐,这个沉狱狡猾的很,打不过就逃了!”
殷雪罗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道。
石霁磊无语:感情认真的只有我一个?为什么说好的生死决斗居然还能食言?
“可要我去追?”
白崇锡落回到殷雪罗的身边,问道。
殷雪罗摇摇头,道:
“他坑过我们一回,既然我已经坑回去了,那就是扯平了。他若是下次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你就继续拿他当做沙包打就是了。”
白崇锡听言,不由心有疑惑:阿罗作为一个邪宗魔头,三观却这么正,究竟是受了何人的影响呢?
在庐陵府大闹了一场,他们三个才改装向西而去。
这一回,殷雪罗倒是没有再折腾白崇锡。
只不过,她将自己易容成了一名相貌平平的山羊须男子,又在白崇锡的嘴唇上方,也贴上了一道胡须。
多了胡须的白崇锡,并没有减损他出色的外表,反而多出了一种美大叔的成熟魅力。
为了让他与剑修的形象区分开来,殷雪罗还特意给他买了把泥金牙折扇。
如此一来,白崇锡头戴玉冠,手持自绘的山水画折扇,完全就是一名风流倜傥的狂士人设了。
而殷雪罗混在三人当中,完全像是白崇锡的随从一般,不仅毫不起眼,还完全没有一丝女扮男装的违和感。
石霁磊一路走来,对殷雪罗换了男装,就连思维也无缝切换,甚至见到漂亮姑娘,还会在对方身材上留恋的细节,佩服到五体投地之余,也渐渐麻木了。
实在是这短短时间内,对方给到他的震惊不要太多!
白崇锡眼看着殷雪罗盯着一架香车中经过的美人,目不转睛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对方从前对端木栖柳,绿萝翠桐,还有拂月等人的照拂,
‘莫非,自己要提防的不仅仅是男子?’
……
经过数日的赶路,三人也即将到达与西梁交界的留陵府边缘地带。
走到这一座荒烟古城之中,天色骤然突变。
眼见这夏日的暴雨说下就下,他们只得在古城里的一座被遗弃的神庙古迹之中,暂且避一避雨。
先前发现殷雪罗会看天象的石霁磊,转头纳闷的问:“白师,为何今日的暴雨,你却没算到呢?”
殷雪罗淡定的回了一句:“我又不是神仙,哪有每次都看得准的!”
白崇锡看着阴沉下来的天色,从“霜剑”身上解下了大大小小的包裹,道:
“看来我们今日,要在这庙里度过一宿了。”
所幸过了这么多天,他们郊外露宿的装备倒是无比齐全。
白崇锡自觉地开始用火折子生火,又收集一些枯草,用火烘干以后再堆在一块,当做垫子,最后铺上被褥。
其实最近的天气,就算席地而睡,也不会着凉,但是他私心里,并不希望阿罗跟他在一起也这样吃苦。
至少,他希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给阿罗尽可能好一点的待遇。
而这些看似寻常的生活技能,也是自己重伤之时,阿罗亲自上手,身体力行教给他的。
看到白崇锡堂堂一个凝神境的高手,却任劳任怨地做着这些事,石霁磊想也知道是为了这个师尊。
一时之间,他对这一对‘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师徒情谊倍感羡慕,当然,他并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想歪。
相较之下,殷雪罗对白崇锡的这种付出,可以说享受的心安理得了。
要知道,在对方受了重伤的时候,自己可是比他现在还要辛苦十倍的,如今对方伤好了,自然也该回报她这个师尊一二了。
殷雪罗行囊里带了弓箭,为了找到可以替代午餐的东西,她在庙檐下站了半天,才终于等到一只单飞的大雁。
她立即挽弓上箭,箭矢对准大雁前端,“嗖”的疾射而出,正中猎物。
闲人石霁磊附掌大笑,吹着彩虹屁说:“白师箭术果然出众!这回,咱们午餐有着落了!”
殷雪罗抿唇微笑,看在这个姓石的彩虹屁拍的不错,人也不算讨嫌的份上,晚餐姑且算他一份好了。
可惜,这世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
当石霁磊自告奋勇,冒雨跑出院子想要捡回猎物时,却见那只大雁,已经落在了一行冒雨而来的五人手中。
这五人,除了两名男子是长阳宗的穿着以外,其余三名女子俱是身着琅嬛渡的服饰。
“咦?这里怎么有只大雁掉下来?”
“不知是谁猎的,既是咱们拣着了,便是与我们有缘,注定要成为我们的盘中餐了。”
石霁磊见状,向这群人抱拳一礼道:“诸位有礼!在下雷火堂石霁磊,这大雁乃是我好友所射!”
听他自报家门,对方一行人当中,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男子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矜傲的问:
“这位师弟是雷火堂的弟子?”
“正是,敢问师兄名讳?”
其实,石霁磊按照年龄来说,应当算是师兄。
但是一来,他自认战斗力并不出众;二来,他又向来自谦,这才顺着对面年轻武者的话说。
“在下长阳宗萧斐,这是我娄师弟,这位是琅嬛渡的冯羡婉师妹,还有她的两位同门,我们五人是相约一道出来历练的。”
雷火堂的人,其战斗力一向都是略逊长阳宗与缥缈剑宗一筹的。
因此,萧斐面对眼前同为五大宗门的弟子,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份优越之色。
“既然石师兄在此,想必这附近定是有避雨之所了?”
冯羡婉嗓音清柔婉转,期待的望着他。
石霁磊是个粗人,素来也没有与美人这样接触过。
原本同行的白初应当是个美人,但是人家的凶残程度,以及男装的逼真程度,都令他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杂念。
更不要说,白师身边还有一位喜欢粘着师尊,对他虎视眈眈的弟子了。
因而,冯羡婉这般柔柔的一眼,他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掩饰不住地老脸一红,结结巴巴的道:
“有……有的,冯师妹,萧师兄,你们快随我来!”
慌乱之下,他甚至没有察觉,这五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一句归还大雁的话。
见这愣头愣脑的大个子,这么快就被冯师妹倾倒,萧斐脸色顿时冷沉了下来。
相反的,冯羡婉却是一面在心中,鄙视这雷火堂的弟子土包子没见识,一面为自己,又征服了一位正道弟子的魅力而沾沾自喜。
殷雪罗苦等了半响,眼见石霁磊回来,手中空空如也,大雁没见着,却带回来五个分外眼熟的正道宗门弟子。
之后,便见石霁磊带着一行人走到近前,向她解释说:
“这几位是长阳宗的师兄与琅嬛渡的师妹,他们也是出门历练,途经此地,才过来避雨,不知白师可否容他们在此避一避雨?”
坐在火堆旁边,烘着干草的白崇锡倒是无所谓;
至于殷雪罗,见石霁磊虽然把人带回来,却没有自作主张的意思,还主动询问了自己,表明尊重,因而也没有什么不许旁人在庙里避雨的霸道心思。
“既然都是出门在外,自然是该行个方便。”
殷雪罗是认识这群人的,于是便用男子的声音道,“只不过,我的猎物,是否应该归还呢?”
萧斐默然不语,身后提着大雁的娄师弟却开口道:
“你这人也着实小气!”
“我们一行人来的匆忙,三位琅嬛渡的师妹们更是滴水未进,你一个大男人,竟毫无一丝君子风度,在这里急着讨要大雁!”
“你手中有弓箭,再射一只便是,这只大雁既然被我们捡到了,理当先让三位师妹先用。”
冯羡婉等人虽然口中不语,心中却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她们面上也不约而同的作出了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石霁磊见了,同情心爆发,甚是于心不忍。
好在,他还清楚明白的记得这大雁是谁射的。
同时,长阳宗的两位师兄,一进来就先声夺人地指责自己的朋友,令他心中难免不快,因而才没有为琅嬛渡的师妹开口恳求。
殷雪罗冷笑道:
“我就是这样小气,你奈我何?!”
“我凭本事射下的大雁,自己尚且腹中空空如也,为什么要让给一群指责我的人?正道弟子就能这么霸道吗?你怎么不上天呢!”
冯羡婉见娄师弟不会说话得罪了人,想要出来说和几句,却见那个一直背对着大门,坐在火堆边的男人站了起来。
众人忽然眼前一花,待回过神,便见先前开口指责的那位娄师弟,两颊高高的肿起,发出一阵哀嚎,而他手中的大雁,也落在了白崇锡手中。
这人竟然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扇了娄师弟两记耳光!甚至他们一个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由此推断,此人的境界,应当远远在他们五人之上。
莫非是雷火堂的长老出手?
萧斐等人俱是心头大惊,充满了警惕,定睛看去,才发现这名男子,竟然意外的眼熟。
“你是在悟道山上,找剑圣寻仇的那名剑客!”
冯羡婉惊讶失声道。
他好像……叫白什么来着!
石霁磊闻言,又惊又喜,但更多的,则是激动。
他用崇拜偶像的迷弟眼神,豁然望向白崇锡——
在所有武者心中,剑圣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修,是令无数人膜拜,威名远播的武道之巅,是那天边皎洁高华的白月光,永远充满了权威与神秘,又让所有武者遥不可及的存在;
而这个白崇锡,在与自己相遇的时候,还仅仅只有凝神境初期的功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敢上悟道山,单挑先天境界的剑圣,而且,他还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这简直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啊!
石霁磊不禁想着:
凝神初阶就能单挑先天高手第一的武林至尊,那么等白崇锡到了凝神大圆满,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这样的粗大腿,竟然被自己遇见了,他石某人一定不能放过啊!
相比众人或忌惮震惊,或崇拜敬畏的神色,白崇锡却冷漠的扫了他们一眼,道:
“谁再出言侮辱我师尊,谁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