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没把加纳彻女朋友的话放在心上,但她的的确确地, 对加纳彻和亚历山德罗的往事好奇起来。若是加纳彻不是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组织的高层的话, 她定然是要想办法从亚历山德罗那里追问出来的。不会很困难, 自打那天和加纳彻吵过一架后, 亚历山德罗就一直是一副寂寞的神情,常常发呆,像是想要找个人大吐苦水,又不好意思主动说,故意要引诱夏来问一样。
但因为涉及黑手党,夏忍住了。
随即她又对自己这副好奇心旺盛的样子惊诧了。
自打清醒来, 她还从没对什么事情真正地上过心, 更别提这种和自己无关事情的好奇心。
回想一下, 她发现自己确确实实地变了一些。
亚历山德罗欣慰地说她病情有所好转, 阿瑞亚越来越经常抱怨她管得太多,小枝子说夏有点像她父母, 伊莎贝尔说她有活力了, 夏绿蒂身上那种法国女人的神秘感不会让她对别人多加评论, 但她也确实觉得夏有些变了。
夏清晰地知道这种变化是那个硬闯进他生活的男人带来的。
她的过去和现在完全割裂开来, 使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没有意义, 因此越发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亚瑟的话又让夏觉得,想要爱他, 想要做亚瑟的萨莫的话, 她必须只做亚瑟一个人的萨莫, 除此之外, 再不能有别的什么人了,不然就是背叛。
她为未来规划好了道路,她本该没有任何波澜地度过这一生,既不快乐也不伤心,平平静静地抱着和亚瑟和回忆死去,再在另一个世界醒来。
但那个嚣张的男人,不在她的计划表里,只是因为想要闯进来,就擅自闯进来,把她的计划表搅得乱七八糟。夏绞尽脑汁应付那个超龄儿童时,也确实没功夫注意,一不小心就把和亚瑟和回忆放下了。
她不该去看哥谭之外的海,但她还是去看了。
这是不应该的。
但她很快乐。
这是不允许的。
但她很轻松。
这也并不完全是那个男人的错误,因为如果她的意志坚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不能动摇她的。可现在她的心在犹豫,因为她的本性,就不是一个怀抱过去的人,她是活在未来的人,是不能长久地活在过去的。不管她下了怎样的决心,有多爱亚瑟,她的的心,她的灵魂都在引导她走出回忆,去拥抱新生活。
她的本能和对亚瑟的爱在撕扯,互相觉得对方恶心,觉得对方有害于夏,夏因此情绪低沉地度过了有一周。
冬季是意大利的雨季,这一周意大利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全是细雨,细密的雨丝落在地上变成了浓雾,将整个米兰裹上了模糊昏暗的外衣。米兰大教堂的哥特尖顶在雾气蒙蒙中越发显得庄严神圣,还带上了一丝飘渺的仙意。米兰人撑开不同花纹的雨伞,淌过挨着地面轻飘潮湿的雨雾。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气预报也说未来几天可能会下暴雨。预计一场暴雨后米兰将迎来大幅度降温,冬天要正式到来了。
夏裹着灰色的条纹被子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醒来,立马意识到今天又到了周六,立马回想起那个混蛋上个周六犯的错误,这次他可能会使用的招式,以及应对的方法。直到在脑海里演练到第十七套方案,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按照两年来的习惯她每天醒来,都要花上几秒适应这个永远适应不了的天花板,花上几秒思考这里是哪,她为什么不在哥谭的家里。
但现在,至少到了周六日,她就连这种下意识的思考都被那个混蛋破坏了。
她像是一辆空火车上的驾驶员,原本这辆车该去哪,要去哪全凭她掌控,沿着她设计好的轨道,火车不断不断地行驶。但是有个恶劣的孩子不断闯进轨道,强行改变着火车的行驶方向,现在就连夏都说不好,这辆火车要开去哪了。她恐惧、逃避未知的前路,又为这一成不变的风景终于发生了改变而隐隐的兴奋。
她心情郁闷,裹着被子翻过身。窗帘外没有光,屋子里昏暗地像是子夜。夏觉得古怪,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将近中午。她起身拉开窗帘,窗外的天空昏暗、低沉,黑云在天上翻滚,预告着一场暴雨将至。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变得稀疏,偶尔出现的身影也都走得匆忙。
夏穿好衣服,叠好被褥,走进浴室,因为那玩火混蛋没准什么时候会出现而简单快速地打理了一下自己就从浴室走出来。她站在窗户前,朝那人以往停车的地方看,那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是还没来吗已经不早了,平时那家伙这个时间点早就到了。
是不来了吗他还从没缺席过周六,像是在遵守没有人说出口的约定。
应该是不来了吧
夏侥幸地想,毕竟今天要下大雨,没法打架得吧。夏知道男人不是会因为雨就放弃打架的人,但她暗自希望男人不要出现,所以只当男人今天不来了。
她想找点什么事情干,充分利用起这一天来,可周六的日程表上就只有和男人打架这一件事而已。
她敲了会代码,看了会书,复习了一会功课,可无论干什么,心里总想着没准下一秒那个家伙就要在楼下摁喇叭催促她下楼,总是没法专心,做一会就做不下去。烟吸了一根又一根,脑子里什么都没输进去。
她坐在桌子前,看着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和零散摊开的书本,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她忙碌惯了,对于这种闲的发慌的空闲时间甚至有点畏惧,她也知晓自己不能闲下来,因为不做点什么,她总是抑制不住去想哥谭。
她又想起酒来。
当你什么都不想做,又什么都不想去想的时候,酒是个最好的选择。
夏绿蒂总是在宿舍会准备许多好酒,她家就是干这个的。虽然夏是个烈酒派,但思及一会没准可能还是要打架,不能喝太烈的酒,一点葡萄酒应该没问题。
夏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拿出一瓶甜白葡萄酒,因为夏绿蒂喜欢甜酒,因此她准备了许多、各种的甜酒。
一边坐在阳台上喝度数不高的葡萄酒,一边看着窗外,等着什么时候那辆载着那个男人的车出现。她的视线幽幽地飘到阴沉、低矮的天空。雨在夏的目光下来了,一来就猛、就密,唰唰唰地砸在地上,整个米兰被雨水砸得发出各种响声。哥特式的大教堂在雨幕里只剩下一个漆黑的剪影,翻滚的黑云仿佛触手可及。
这样的巴黎,有点像哥谭了。
一瓶酒已经喝完了,男人还没来,夏真的觉得男人今天不会来了。
夏抚摸着怀里的枪,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窗户上。雨滴啪啦啪啦砸得窗户颤抖,玻璃变得更加冰冷。
哥谭那天的地面也是这样冰冷,她也如同现在一样靠在地面上,人们的脚步使地面产生了细微的震动,她意识涣散,迷离地看着亚瑟红色的西服裤脚染上看不清的鲜血。
夏忽然感到身体很冷,她需要取暖,她需要酒烈酒,越烈越好。
不同于他在相夏面前表现出来的悠闲,好像整日没事干闲得只能去找夏的麻烦,xanx其实很忙。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能空出周六去找夏打架。
没有什么能比和夏打一架让他收获更多。
但有些事情不好推掉,尤其当事情来自九代目时。
xanx不悦地捏着酒杯,压抑着烦躁的心情躲在宴会的一角,心里想着还在米兰的夏。那女人今天没看到他肯定心情很好。想着,他哼了一声,喝下半杯威士忌。
“哟xanx。”加纳彻,九代目的雷守用两只手指夹着酒杯,笑意吟吟地朝xanx张开手臂。他不久前还在美国执行任务,xanx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在tioteo没时间的时候,一般都是加纳彻在带xanx,虽然男人经常很不负责任地带他去很多小孩子不该去的地方,或者随便找个什么事情把他打发了,但加纳彻的确算是xanx关系比较好的长辈。虽然他们两人之间,谁都不承认这一点。加纳彻更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在xanx刚到彭格列的前几年,他是最讨厌这个孩子的,只是他没nie那个笨蛋那么蠢,对着傻兮兮莫名要扮演一个好父亲的tioteo提出来而已。
加纳彻搂住xanx的肩膀,用八卦地语气询问他,“哼xanx,你小子可以啊,听说你最近找了个女朋友,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这些老头子过过眼”
“不关你事。”xanx不耐烦地说,他不喜欢解释,更不喜欢解释这种人们瞎想而起的谣言。
加纳彻也不在意,用握着酒杯的手点了点脑袋,做出努力思考的模样,“嗯那个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啊,艾丝黛德”
xanx没诧异为什么加纳彻会知道这事,彭格列的雷守想要知道米兰一个姑娘叫什么是很容易的。
“好名字,好名字。”加纳彻笑了一起来,悄声对xanx提醒,“有人已经盯上那姑娘了哦。”
xanx猛地盯住加纳彻。
加纳彻松开勾着xanx肩膀的手,笑嘻嘻和抿了口酒,“虽然那姑娘不喜欢黑手党,但如果英雄救美的话,多少也会有点加分吧。”他拍了拍xanx的肩膀,“我喜欢那姑娘,娶回家肯定是个好妻子。你要是追不到最好早点放弃,我可要上了。”
加纳彻不给xanx回应的时间,说完就悠悠地离开这个角落,又哈哈笑着抱住了别的老朋友,互相取笑起来。
心绪下沉,xanx思考到底是哪来得不长眼的垃圾想把手伸到夏身上,但目标太多,他一时也筛不出来。但女人也用不着他担心,她是不可能死在那群垃圾手里的。可他又想起夏嘴角轻轻翘起,眼睛里带着光,在暮色中注视着海洋的样子。xanx心里突然燃无名的火,烧得他内心翻滚。
他想,他才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意,无聊的酒会一结束,他就立马去找那女人,今天的架她怎么都别想逃。
xanx到达夏的宿舍时依然是深夜,暴雨转为小雨,还在烦人地下个不停。xanx从楼底下朝上张望,发现女人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xanx决心不放过夏,直接从外面爬到了夏的宿舍外,翻窗户进了夏的屋子。
一进去,一股酒气就铺面而来。xanx厌恶地皱起脸,忍着醉醺醺的酒味,定睛寻找着女人的身影。
夏就靠在门板上,手里握着一个空酒瓶,面无表情,目光放空,在空中摇曳飘忽不定。xanx靠近夏,手在夏眼前晃了晃,夏全然没看见。
xanx对夏这个状况很熟悉,十五岁之前的夏就是这副样子。
“喂。”xanx叫了她一声,用脚尖碰了碰她。
夏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眼睛的焦距渐渐集中在xanx身上。
“你是谁”
xanx没说话,弯下腰,伸手捏着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靠近自己,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
“我是谁”他问。
夏的眼睛迟钝地转了转,努力想,但越想脑子里越沉。
“不知道”
“想,仔细想。”xanx蛮横地命令。
夏的脑子运转不起来,怎么都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
xanx手中亮起火光,浑身的杀气在一瞬间释放出去,深绿色的眼睛刹那间清醒过来,他还没看清女人的动作,一把枪就抵住了他的下颚。握着枪的女人有着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xanx。
被枪抵住的xanx露出一个笑容,强硬地用两只手指钳住夏的下巴,将她的脸再拉得近了一些,xanx能感受到女人鼻子里喷出的气流。咔吧一声,枪被拉开了保险栓,xanx的手停了下来,他不怀疑再有什么轻举妄动,夏会开枪。
“看着我。”他的脑袋向后一点,让她能看清自己整张脸,他睨着夏,发布命令,“我是谁”
“此时此刻,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给我想起来。”
夏眼睛里的光闪烁起来,她头疼似地皱起脸,额头上出现几条痛苦的皱纹。
脑子里闪出一个虚影,站在昏暗小巷中的男孩,手中有两团火焰。
是谁
凶狠的眼睛。
龙之介不,不是龙之介。
是一团火。
名字
火的名字
记不起来了。
夏的头太痛了,于是放弃了。她眨了眨眼,脑子一下轻松了,因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迷惑地抬头张望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是哪”
xanx不满地将夏的头扳回来,再次问,“我是谁”
夏拒接思考这个问题,不悦地推了他一把,没控制力道,直接把xanx推到地上。
夏没看摔倒在地的xanx一眼,站起来,径直朝窗户走去,她虽然醉得厉害,身手却还利索。直接从窗户翻出来,沿着墙壁外的突出的壁沿和空调外机跳了下去。
夏迷茫地站在细雨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满不在乎,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漫无目的地在米兰流荡。
xanx对这个酒鬼十分不耐,不想管她,可又想起想起加纳彻的话,抬腿跟在夏身后。
他们安静地在雨中走了许久,久到xanx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喂你到底要去哪”他问。
夏的脚步停下了,好像是xanx的话延迟了几秒才传到夏耳朵里一样,几秒后,夏转过身子,两眼迷离地看着xanx。
“我的家在哪”她问,用的英语。
xanx对这个问题摸不着头脑“我怎么知道”
夏哦了一声,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又拨出一个电话号码,xanx在她身后看着,记下了这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电子音,提醒她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夏放下手机,茫然地看着周围。
xanx看见她这副样子就无比烦躁,他粗鲁地拉起夏的手,转身拉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踉跄地跟着xanx走了一段,疑惑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带垃圾回家。”
夏眼睛一亮,乖巧地跟在xanx身后。
xanx拉着夏的手走过连绵的雨幕,宽广无人的街道,遮盖着整个天空的云层和午夜的米兰,领着夏找到了莫里蒂家。
xanx记得他调出的夏的资料上,她家里的地址就是这个。
xanx本能地要踢开门,脚都抬起来了,想起这是夏养父的家,暂缓了力道,用脚大力敲了敲门,他本以为这个点不会有人,结果门很快就开了,亚历山德罗疲惫的脸出现在xanx面前。亚历山德罗看到xanx和被xanx拉着的夏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又喝醉了吗”亚历山德罗靠着门框捂着额头,对这个情况很头疼。
xanx立马注意到亚历山德罗嘴里的“又”。
亚历山德罗无视了xanx,直接把夏带回家里。被晾在一边的xanx站在客厅里,看着亚历山德罗给夏吃了药,把面色迷茫的夏反锁进她自己的房间,让她睡觉。
这时亚历山德罗才把目光放到xanx身上。
“你就是那个缠着艾丝黛德的彭格列混蛋”虽然这样问,但他的语气分明就是肯定了xanx的身份。
“她总这样”xanx问。
“十天半个月一次吧。”亚历山德罗说了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和xanx说这些干嘛,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xanx一眼。
“看在你送艾丝黛德回家的份上我就不对你开枪了,快滚吧,我下次再看见你和艾丝黛德出现在一起,就要你好看。”
xanx扫了男人有的佝偻的背和瘦弱的身体,没把亚历山德罗的话当回事。
他走出莫里蒂家,没有离开,而是绕到了屋子后面,抬头张望着夏卧室所在的窗户,漆黑一片,像是没有人在,又像是屋子里的人已经睡下。
不对。
xanx心想,亚历山德罗说错了,这不是夏的家,至少不是夏在寻找的那个家。
xanx攀上墙壁,再次爬到夏卧室的窗外外面,和刚好从窗户里探出头的夏打了个照面。夏屋子里的窗户被上了锁,又钉了不少木头封条,但这也阻止不了夏,她强行撕开封条,从窗户里逃了出来。
夏默默地看了xanx一会,因为刚刚服用过药物,现在能够清晰地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对不起。”她低声说,“今天不能和你打架了,我得快点回家才行。”
“我也不想和一个无能的醉鬼打,赢了也不高兴。”
夏看着xanx,这个人,这个男人,将她的幻梦惊醒的男人,对她而言太危险了。
“我讨厌你。”她忽然说。
xanx立马瞪向她。
夏却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说过就忘了,翻身从楼上爬下来,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米兰昏暗的天空和哥谭重合在一起,她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迈开步子。
xanx跟在她身后,注视夏的背影。
今晚的夏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脆弱感,像是一块已经碎掉的玻璃,勉强拼合到一起,又被人放在悬崖边缘,若是再碎一次,或许就再也没法拼合了。
这种懦弱的姿态真难看。他想,真想把这个样子从女人身上剜下去。
夏不知道身后人的想法,只是不停地走着。
走啊,走啊。
走到最后一滴雨落下,走到云层消散,走到曙光微亮,空气中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路边的花上盖了一层露水,随着枝叶微微颤动摇摇欲坠,云雀在安静地城市上空高歌,天际朦胧地透出亮光,像是一副水彩画亮色越晕越大。
夏停了下来,注视着孤独的太阳缓慢地从东边升起。太阳让天空变成蓝色,照耀着整个米兰,大教堂的尖顶从一块空中飘渺的幻影落回实地。
米兰醒了过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夏逃出手机接了电话,她不意外地听到电话那头亚历山德罗的声音,男人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平静地问了她在哪,带药了吗,又吩咐了她几句不要再有下一次了,话里透出一股熟练的麻木感。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话,他们也都知道,还会有下一次的。
夏挂断电话,转身看向xanx。
“酒终于醒了”xanx问。
“嗯谢谢你。”
“切,我不需要垃圾的道谢。”xanx瞟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问她,“讨厌我是什么意思”
因为想要讨厌你。夏在心里说。
她笑了说,没有解释,抬起头注视着没有云的蓝色,感叹地开口“已经放晴了啊”
xanx没说话。
夏朝xanx伸出手,“今天带枪了吗”歪了歪头,道,“没吃早饭之前都还是周六,来打架吧,不知名的垃圾先生。”
xanx露出一个暴戾的笑容。
这一架他们打得很凶。
不同于夏之前的防御为主,这次她纯粹是在发泄。堆积了数年的烦闷、怒火和不安全部一口气抒发出来,子弹很快就被打完了,夏干脆转用拳头和腿。
xanx也打得很爽,结果也很惨就是了。
他又去躺了几天医院。
夏也久违地裹上绷带和药水去上学,吓得每个看到夏的人都尖叫起来。她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把关心她伤势的人都半哄半骗地糊弄了过去。
因为淋了雨,夏毫无疑问地又感冒了。她似乎在同学间留下来体弱多病的印象,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默默承受同学的好意问候。
这周世界多灾多难,沙特阿拉伯航空班机与哈萨克航空班机在新德里空中相撞,349人罹难;波多黎各发生气体爆炸事件。除此之外的大事就是比尔克林顿在美国总统选举中连任成功,这让玛德琳很不高兴,她很不喜欢克林顿,哪怕克林顿对美国做出再多的贡献,在玛德琳眼里他都不过是一个身陷性丑闻的无耻小人而已。出结果当天玛德琳拉着他们说了半天克林顿的坏话,细数克林顿的罪状。夏对克林顿的妻子希拉里印象更深,当然这全托了我们敬爱的川建国同志的福,她永远记得特朗普和希拉里合唱广岛情歌的视频。
咳咳,好吧,严肃点,其实夏对克林顿没什么感觉,但阿瑞亚很喜欢、或者说敬佩克林顿,她觉得现在意大利的经济很不景气,里拉通货膨胀得厉害,她觉得意大利需要一个像克林顿一样能在经济上做出成就的领导人。阿瑞亚和玛德琳为此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伊莎贝尔和小枝子想尽办法想要推动这两个和好,而夏绿蒂和夏全当不知道,该干嘛干嘛。夏绿蒂私下还和夏说这俩人真逗,两个大学生为了美国选举吵起来,其中一个还是意大利人。
夏这周很忙,到了两个作业deade的时间,她又和法比奥那群人一起在研发某种武器,夏主要是去被学长学姐带着涨经验的。法比奥对她说漏过嘴,这武器,最后可能是要卖给黑手党的,因此夏在团队里只干活,不说话,也不求著名、分钱,就想涨涨工作经验而已。
但有个意外收获,就是认识了伊诺千堤教授,那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乱糟糟一个词就可以概括这个人的一切特征。第一次见面,夏就发现了,伊诺千堤教授很喜欢她,她对这种喜欢摸不着头脑,还暗中戒备了好一阵,之后才从亚历山德罗那里知道,伊诺千堤教授就是那个给她写介绍信的老师。
此后,夏就经常去找他,指导指导作业啦,瞻望一下他的研究啦,哪怕是听他唠叨两句学术畅想呢,反正是能蹭多少经验就蹭多少。
这周四她遇到一个难题,照例去找伊诺千堤教授却意外地在伊诺千堤的办公室看到了威尔帝,他俩加上学校的另一个教授肯尼希正气氛热闹地讨论着什么。但夏一进来,他们立马住嘴了。夏意识到自己恐怕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学术大佬的研究,想要寒暄两句快点离开,却被威尔帝拦下。
“等下。”小婴儿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夏的面前,抬头仰视着夏,叫出夏的名字,“艾丝黛德莫里蒂。”
“是,威尔帝教授。”
经过这么久的校园生活,夏也能面不改色地管一个小婴儿叫教授了。
他打量了夏一圈,目光最后在夏颤抖的右手上顿住,语气平平地说,“可惜了,要不是你的手有毛病应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工程师。”
夏机械地笑着,心想这人真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在艾丝黛德就已经很优秀啦。”伊诺千堤从中插嘴,想要缓和气氛。
“这是对你而言。”威尔帝神色淡淡地说,态度很是倨傲。
他又问夏“那个叫borderess506的翻译软件是你写的”
闻言,一直事不关己,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的肯尼希教授也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夏。
夏解释说“基础代码是我从现有的翻译软件上扒下来的,我只是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优化而已。”
“哼,没有这么简单吧,你的软件可是比现有的软件准确得多了,而且让机器说人话这事,可不是听起来这么容易的。”
“我加入了一个神经网络模型,又补充了一些新的结构来改善不足的地方,当然现在这个软件仍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夏顿了顿,补充道,“其中还有许多同学的帮助,他们不停地帮我这个软件,才让它学会怎么说人话。”
威尔帝推了把眼镜,嘴角微微翘起。
“米理一直都是一个重机械和武器制造的地方,相对互联网这方面不怎么重视,怎么你反而想在互联网方面精进吗”
夏点头,“是的,互联网是未来。”
“不喜欢机械吗”
“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不喜欢武器了。”威尔帝一针见血地说。
夏思考了一下,回答“也没有不喜欢武器,只是不喜欢一些人拿武器所做的事情。”
威尔帝说,“正好,反正米兰理工一直在这方面有所欠缺,我很期待你能做出什么成就来你在写一个即时通讯软件”
夏点头,“现在都是发邮件,太不方便了,现有的即时通讯软件又太专业,我想写一个普通人就能用来聊天的软件。”
“有趣。”威尔帝抬了抬下巴,“软件写好了,拿过来给我看看。”
夏惊喜起来,大佬这是要给她指导啊,立马脸蛋红扑扑地答应下来。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肯尼希插话问“那个,莫里蒂,borderess,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无国界,作为翻译软件的名字很合适,但后面那个506是什么”
“是宿舍的门牌号。”夏微笑,“我的软件最开始就是为了来自不同国家的宿友写的。”
夏蹦蹦跳跳地走了,遇上了同样蹦蹦跳跳的小枝子。
“夏酱”小枝子眼睛一亮,握住夏的手,目光灼灼地说,“夏大人,我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请求请您一定要答应”
夏被小枝子的郑重其事吓到了,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我买了三张esie的演唱会门票,我请你去,你陪我去香港好不好”
“esie”
“没错”小枝子双手合十,露出虔诚的表情,一瞬间仿佛有圣光笼罩,“我的偶像esie大人”
夏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esie张国荣
“所以我下周六就不在米兰了,你就别过来了。”夏对xanx说。
xanx身上的伤口简单了处理了一下,刚停止冒血,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地上,抬眼看着暮色从远山外慢慢袭来,山峰和天际不停变换着颜色,山后扩散出紫红色的光辉,像是起了山火一般。
他正瞧着这一景色,让夏帮他处理伤口,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爽地扭头看着夏。
她正收拾着绑带、纱布和酒精,把他们挨个放到一个小盒子里。
xanx抓着夏的一缕头发,顺滑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手上,他命令道“不许去。”
夏坐在草地上,对xanx霸道的要求不予理会,全当没听见。她把自己的头发从xanx手中拯救出来,从不远的地上捡起自己的包,把医疗的小盒子装进去,又从包里掏着什么,一边朝xanx伸出一只手,“手机。”
“没有。”
夏停下动作,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很吵。”
夏用看山顶洞人的眼光看着他,犹豫了几秒,不好意思地问“是生活费不够吗”
xanx额头一跳。
夏看着他的表情更怜爱了,几乎散发出一种母性来,柔声自语“是这样啊你没有朋友啊真可怜。”
xanx要挣扎着起来再和夏打一架,被夏抓着伤口摁回去。
“乖,你没有朋友,我还有呢,别妨碍我出去玩。”夏面露和善地吐着恶毒的语言。
“哼一个香港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
夏微笑着把手指戳进xanx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成功让xanx咬着牙闭上嘴。
“sa,见不得人的先生,你再说一句,我就真的生气了。”
xanx简直觉得夏脑子有病,不是原来那种病,是新增的病,她就为了一个香港的艺人就生气了还要抛弃他去听演唱会
这事简直越想越气,越想越理解不能。
夏才不在乎xanx理不理解得了,反正日子一到她就和小枝子登上飞机,头也不回地飞香港了。她们和小枝子的母亲浅沼恵美在香港国际机场汇合。浅沼恵美也是esie的粉丝,他们俩属于母女俩一起追星,同行的还有小枝子的父亲浅沼右京。小枝子还有一个弟弟,据说留在日本管理血鸦组所以没有过来,小枝子言语之间很是可惜。
“英雄那孩子工作总是很辛苦,也该休息一下嘛”
不,黑帮不是辛苦不辛苦的问题吧
等等,你们一个黑帮家族居然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英雄
夏对这一家无力吐槽,也不想知道太多黑帮秘辛,但是这一家没有一点保密意识一直在夏面前说个不停。
小枝子的母亲浅沼恵美看上去是个很典型的日本大和抚子,说话温温柔柔,举止优雅,连步子都不会迈得太大,动不动就“阿娜达”“亲爱的”,外人真的想象不到这是一个能笑着说出“去年组里死了十五个人,但是别的组被我们砍死上百人”的霸王花。
小枝子的父亲长得与其说是帅,不如说是漂亮,是那种少年漫男主的那种精致的美,一颦一笑都仿佛盛开着玫瑰花,很会说话,懂得怎么能让所有人都心情愉悦。但他貌似对这趟旅程不大高兴。
“毕竟没人会喜欢自己爱着的女人居然对另一个男人着迷吧说实话,我很嫉妒,毕竟我想要惠美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浅沼右京做出的忧伤表情有点夸张,浅沼惠美却很受用,搂着右京亲昵地说着哄他的话。
一见夏,惠美就喜欢她了,因为她说夏身上有一股自己两个孩子都没有的狠劲和聪明劲,要是小枝子能有一点像夏,她就会把血鸦组交给小枝子,而不是再生一个孩子。夏听了夸奖,却高兴不起来。佑京敏锐地察觉出夏笑容下的不喜,富有技巧地转移了惠美的注意力,又和惠美粘粘糊糊地说起了情话。
夏用一种长见识的目光看着这对夫妻,小枝子习惯了,全当自己没看见,忽视了身后的父母该干嘛干嘛。
演唱会晚上才开始,他们上午就到了,因此有半天时间在香港逛一逛。
九十年代的香港混乱而繁华,中西交融,传统又先进,带着一股独特的城市气质,商业街上到处都是参差的招牌,拥挤的街道上行驶着大巴车,人群耸动,时不时能看见几个小混混打扮的人蹲在街口,粤语独特的口音嘈杂地响起。
夏来香港之前去找了一趟云师傅,本意是想问他用不用从香港带点什么回来,酱料之类的东西,云师傅却让她替自己去拜访一位老朋友,让她帮忙转交一本书。夏不明所以,但云师傅也不打算解释,只给了她一本裹着白布的书和一个毛笔手写的地址。
地址就在尖沙咀,正好他们可以去尖沙咀购物、吃饭,夏就和浅沼一家一起进入了尖沙咀。
几个女人一进尖沙咀就被电影院门口那个超大幅电影海报上黎明的怼脸特写吸引住了目光。三个女人对着风华正茂的黎明讨论了半天香港的男星谁更帅,最后张国荣得到了浅沼家女人的一致支持,二比一打败了夏喜欢的金城武,一伙人才继续往前走。
虽然夏不介意让浅沼一家跟着,但浅沼惠美作为黑帮老大考虑得总比别人多一点,笑着说让夏去做自己的事情,她们就在附近的酒楼吃饭,让夏办完事再去找他们。
夏答应了,然后按照云师傅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包子店。
她撩开屋外的门帘,朝里面走去,眼睛往里面张望,微妙地发现这家店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婴儿正在拿着抹布擦桌子。
留着一条辫子,穿着红色唐装的小婴儿侧身面对夏。
“请进。”他不慌不忙地说。
夏打量了一拳这家店,发觉真的只有一个小婴儿在。
夏在小婴儿面前蹲下,尽量友善地向他问话“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父母呢”
小婴儿没说话,从柜台拿出一份菜单,递到夏的手里。夏注意到小婴儿将菜单交到她手里时顺便看了两眼她手上的枪茧。
夏看着这个挂着红色奶嘴,脑袋上蹲了个小猴子的婴儿,突然想起学校里的威尔帝。
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的小婴儿都这么厉害的么
“我来找一个叫风的人,是你家大人吗”
小婴儿平静的目光打量了夏一眼,说“我就是风。”
“”夏沉默了一会,认真地思忖了一下云师傅的老朋友就是这个小婴儿的可能性。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嘛”小婴儿问。
夏面色扭曲,又拿出云师傅给的地址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找错。
小婴儿看了眼夏手里的纸条,惊讶道“这个笔迹,你是裕安派来的人吗”
夏惊悚地看着他。
等会,这个小婴儿该不会真的是云师傅的老朋友吧。
风看着夏微笑起来,亲切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夏仔细消化着这话里的意思。
“等等,等等”夏捂着额头,问,“你认识一个叫威尔帝的人吗”
风点头,语气感慨“一位老朋友,但也有很多年没见面了。”
“你,你们到底多大了”
风神秘地笑了,“这是个秘密。”
突然发现这个世界走向玄幻的夏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
不等等,比起一个小婴儿能当米兰理工的教授,她还是更接受返老还童这个设定。
夏叹了口气,着实觉得自己接了一个棘手的任务。她从包里掏出云师傅给他的书,用白色麻布包得好好的书交给了风。
“这是云师傅要我交给你的。”
风接过来,解开外面的白麻布,一本武林秘籍似的,破破烂烂的蓝皮线封书出现在夏和风的面前。
风一惊,翻开看了两眼,不由道“这是”
他抬眼望向夏,婴儿肥嘟嘟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郑重,“裕安他说了什么”
夏摇头,道“什么都没说,只说让我把这本书交给你。”
“是吗”风低头望着这本书,沉思了几秒,忽又抬眼看向夏。
“你和裕安是什么关系”他问。
“没什么关系,我在云师傅那学过一段时做饭嘛,不过主要就是在切菜或者摆盘。”
“那你的菜切得怎么样”云问。
夏毫不谦虚地说“非常好。”
风笑道“那再好不过了。”他一伸手,又把书塞回到夏手上,“送你了。”
夏脸色怔了怔,惊奇地发出一声“欸”
“这是裕安家的刀法,既然你向他学习过刀法,就是他的弟子,由你继承再好不过了。”
“等等”夏露出惊愕神情,大声道,“但我学的是切菜啊”
“都一样,都是刀。”风淡定地说。
夏翻开书,老旧泛黄的书页上画着一个挥舞着环首大刀的彪形大汉,没有萝卜,没有黄瓜,也没有小西红柿,那一样了
“太乱来了。”
“这是他家传下来的刀法,要找徒弟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敢把刀法交给我,就要做好我会乱来的准备。”他拢住手臂,漠然地说道,“你想要继承就继承吧,不想继承就扔掉,总之我把这本书送你了,你想怎么着都成。”
夏沉思了几秒,又把这本书塞回到风的手上,郑重其事地说“送你了。”
风凝视了夏几秒,又把书放到夏的怀里。
夏再次把书交给风。
两人推诿了好一阵。风忽地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把她推出店来,啪地一下关上店门。夏揉着撞到的额头起身,发现那本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跑回了自己的怀里,除此之外还有一袋包子。
不仅没把书交出去,还多了一袋包子的夏迷茫地看着香港来来往往的人群,短时间知道了太多信息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路过的遛弯大爷、买菜大婶和调皮捣蛋的孩子。
云师傅那个脑袋大脖子粗的伙夫都能是一代刀法传人,难保路过的某个大爷大妈就是武当峨眉的接班人。
返老还童都有了,万一街上撒尿和泥的小孩是活了好几千岁的仙人呢
她的迷茫状态一直维持到她们吃吃完饭,回到旅店,准备休息一下就去红磡体育馆的时候。
夏一打开宾馆房间的门,愕然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一个不耐烦的男人。
“太慢了。”xanx躺在夏的床上,支着身体不耐地看着惊在门口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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