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周围越暗、越静, 刺鼻的化学制品味也越浓郁。脚步落在脚手架上和钢筋结构摇晃碰撞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萨莫”
亚瑟的呼唤声袭来, 在空荡的工厂里回荡, 像是从四面八方往萨莫的耳朵里钻。他不再掩饰自己越来越习惯的奇怪语调,和语气里的神经质。
“出来吧, 萨莫, 你跑不远的”
一声一声呼唤如同绕在萨莫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紧。
这是梦吗是的吧。
如果不是噩梦,为什么亚瑟会变成这样
萨莫越逃心中越是绝望。为什么啊,她的亚瑟到底怎么了
“求你了, 萨莫。”亚瑟突然换了声调,哀求道,“回来吧,我错了”
“别回头。”哈莉提醒她,“别心软萨莫,我们以后会回来找他的, 但不是现在。”
萨莫低下头, 忍住胸膛里奔涌的情绪, 努力迈动无力的双腿继续奔跑。
她们跑进某个大厂间, 脚手架下出现许多大型圆桶, 桶里满满地都是各种化学制品,甚至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整个地区的强酸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
这里的脚手架因为受到的腐蚀更严重也比外面的脚手架更加不稳定, 晃动的幅度使萨莫头晕, 链接处传出的“吱呀”声总给人随时都会断裂的感觉。一旁腐锈的栏杆有着近乎血味的腥气, 萨莫的手掌被这锈斑蹭上锈红。
哈莉对这里居然还在运作这件事感到震惊, 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这大概又是小丑的什么把戏,他在跟萨莫过家家得时候其实也没放弃搞事,从这的规模来看还准备搞次大的。
脚手架直接接到厂间墙壁上,前方没有路了,她们从颤颤巍巍的楼梯上爬下去,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亚瑟借着这段时间接近了她们。
萨莫看见他穿着红色的西服、画着小丑的妆,手持左轮慢慢靠近了。
啊,这不就是那个噩梦般的一天,亚瑟的打扮吗
萨莫猛地明白了,她的死是一个终止符,亚瑟的生活在那天就已经结束了,之后的日子全部属于“小丑”。她的离去带走了最后一丝让亚瑟放弃他所找的的道路的可能。
他们的目光相聚了。她从没在亚瑟的脸上里见过这么冰冷,这么毫无情绪的目光。不管是谁,不管再何种情况下,人的眼睛都是有温度有情绪的,但亚瑟的眼睛就像是手工艺人精雕细琢出来的玻璃眼珠,它很漂亮,它几乎和人的眼睛一样,可它不是眼睛,那只是两颗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死物。
她想否认,想告诉自己这样的眼睛不属于亚瑟,而是那个小丑。
但亚瑟一边用这样冰冷的眼睛看着她,一边朝她笑了。
“萨莫”
他的眼睛如此冰冷的同时,他的语气又拉得这么悠长,流露出的缠绵的眷恋,没人被这样的语气叫着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没爱着的。
萨莫猛地记起一副画面。啊,她想起来了,这个样子的亚瑟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啊,之前她其实也见过的,就在那间温暖的牢房里,就在不久前的某一天,他们提起了哈莉,提起了xanx,他们吵了一架,她强硬地说自己非要去见哈莉不可,然后他就这么笑了,再然后
在然后呢
她忘记了,没有再然后了。
萨莫打了个寒颤,
她和亚瑟一闹到不可开交就会忘记。
这真的是个巧合吗
她真的有不间断失忆的毛病吗还是这只是亚瑟又一个控制她的手段呢。
她感到恶心,并且想吐。她不想看见亚瑟,不,至少现在不行,她必须离开,直到自己冷静下来,直到她把一切都搞清楚,再来决定要怎么面对他。
赛琳娜察觉到萨莫的脚步变得坚定,她扫了萨莫一眼,带着萨莫和哈莉躲进了巨大的桶后。她们小心翼翼地和小丑躲猫猫。
亚瑟眯着眼睛,缓步行走在桶与桶之间,枪口在金属桶中划出尖锐的刺耳声,而他的声音也同样尖利。
“萨莫我看见你”
“出来吧,亲爱的,你跑不了的”
“ease,萨莫跟我回家吧”
忍受着亚瑟的呼叫,萨莫皱着眉头弯腰在桶后潜行。
“我们得回去。”赛琳娜判断,“这后面就没路了,我们必须原路返回。”她们试着回到脚手架上,但亚瑟比她们了解这个地方,他一早就拎着枪在脚手架那里等着她们自投罗网了。
潜行的大师赛琳娜瞧了一圈,无可奈何第宣布她们没办法了,至少有一个人必须要和亚瑟面对面了。
“我去引开他 ,哈莉,你带着弗莱克女士逃走。”
“别开玩笑了cat,他会杀了你的。”哈莉焦急地说。她就算是再喜欢亚瑟,也从没有在这方面对他心存过幻想。
“甜心,别忘了,我可是猫,猫是没那么容易被杀死的。”赛琳娜猫一样的眼睛扫了她俩一圈,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显得一派轻松。
“再说了,我可不认识路,这只有你能跑出去。”
“赛琳”
赛琳娜不想再听哈莉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她们一个都跑不了,她直接推了两人一把,把她们往自己身后一扯,借力跃起,敏捷的身影跳了出去。亚瑟成功地被赛琳娜弄出来的窸窸窣窣声骗住,被吸引的他从脚手架前走开。
隐蔽的工厂里随即响起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和一声声枪响。
哈莉啜泣了一声,但也就只有一声而已,再然后就立马止住了。她拉着萨莫的手,趁着亚瑟一时的失误一溜烟地跑上了脚手架。
跑,跑
哈莉和萨莫这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在跑。
一定要跑出去。
一定要弄清楚亚瑟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定要回来救赛琳娜。
一定枪声响起,子弹射在哈莉脚尖前,哈莉吓得跳了起来,身子一晃,差一点就要掉下脚手架,萨莫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哈莉抓着她的手,踩着脚手架的边缘,还没站稳脚就看见一只穿着红西服的手从萨莫身后绕过来,马上就要抓住她的肩膀了。哈莉立马朝想反的方向推了萨莫一把,使她躲开了亚瑟的手,也让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可攀附的依靠,掉下了脚手架。
萨莫被哈莉推倒在脚手架上,本来就被蹭破皮的手二次受伤,疼得她倒吸一口气。她忙抬起头,却只见哈莉在空中落下,一头金发迟缓一步跟着她一起坠落。
噗通一声,她整个人掉入强酸的化学溶剂里。
萨莫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带着噩梦的色彩,好像不是真的。
她好像看见一个金发的女人在液体中飘荡,是哈莉吗还是莉莉这液体是水还是化学溶剂她好像被亚瑟粗鲁地从脚手架上拉了起来。她好像还在世界缝隙漂流,大大小小的光点在她面前闪烁。她好像朝亚瑟大骂了脏话。她好像看到了很多人,又好像一个人都没看到。她好像喊了让他滚开。啊浸泡在液体的女人好像是她自己啊她好像哭了,这把亚瑟震住了,不敢再动她。她好像回到了米兰,在空空荡荡的床上醒来。她好像手脚并用地趴下了脚手架。她好像拉下了闸门,看着化学强酸汹涌地流出去。
她好像
萨莫低垂着头,站在化学溶剂桶前。她身上还穿着今早的睡衣,上面满是滚爬出来的灰尘和皱纹,还又许多划破了的碎口。她低垂着头颅,以手覆面,双肩有微小的抖动,好似在哭。
亚瑟迟疑了一下,才走上前去,只见化学试剂桶里有一具骷髅。他眯了眯眼,朝她的肩膀伸出一只手。
“亚瑟弗莱克,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掰断你的手指。”
伸出的手还没搭上萨莫的肩膀就被她冷声骂得缩了回去,接着转而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回走。萨莫没又反抗,沉默而顺从地跟着亚瑟离开了。
他们踏上脚手架,吱呀吱呀地离开这个巨大的厂房,在离开的前一秒 ,萨莫扭头朝这里唯一空空荡荡的桶后看了一眼。
在那里,在桶后,隔着那具骷髅,一株巨大的藤蔓裹成一个球形,里面容纳着三个女人。
帕米拉看着亚瑟和萨莫离开,赶紧将负伤的赛琳娜和哈琳放到地上。赛琳娜捂着受伤的胳膊终于叫出声,帕米拉给了她一剂止痛药,又伸手去拍昏迷的哈莉。
哈莉的衣服被强酸腐坏成一缕一缕的碎布,皮肤别洗成苍白色,金色的头发也掉了色。帕米拉颤抖地拍了她几下。哈莉猛地睁开眼,从地上弹起来,凶猛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哪”她惊慌的目光在四周游弋,“我怎么还在这”
见她没事帕米拉堵起来的心里才疏通开,心里的担心一下化为了恼怒,狠狠地推了哈莉一把。
“你找死是不是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和小丑翻脸要不是我觉得不对劲你就真的死了知道不知道”
哈莉愣愣地看着她,痴呆地问“小红你怎么在这”
帕米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来给稻草人打工的,顺便救了两个傻瓜。”
“稻草人”忍着痛的赛琳娜抬起苍白的脸,艰难地问,“这事又和稻草人有什么关系”
“小丑和稻草人合作了。他在帮稻草人研发新的毒气,但稻草人对小丑不放心。”
“嗨那个两面三刀的混蛋”
“哈莉我要提醒你你才差点被小丑杀死吗”
“哦抱歉,我习惯了。”哈莉颓然地瘫在地上。忽地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猛地坐了起来。
“等等我的肤色”
萨莫在昏暗的哥谭睁开眼,她所在的屋子里哥谭还要暗上三分。
脑子像是被人用手搅动过一样地疼,她捂着脑袋打量自己所在的环境。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床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从帘子后面传进来。
梅布尔马多克斯播报新闻的声音和电视的冷光一起从身后传过来,萨莫忍着头疼看过去,瞧见了亚瑟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萨莫一愣,本能地屏住呼吸。
“萨莫。”亚瑟惊喜地叫了一声,走到萨莫身边。
萨莫陡然瑟缩了一下,随即她对自己的反应都有点莫名其妙。亚瑟好像没注意到萨莫的颤抖,笑着坐到床头,伸手想要抚摸她的额头。
萨莫的身体却自己躲开了,他们都被萨莫的举动惊得一愣。萨莫迷茫地眨了眨眼,十分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抗拒亚瑟的靠近。
这时亚瑟惊讶地“啊”了一声吸引了萨莫的注意力。他大喊“天啊,萨莫你又忘了”
“又”
“你总是这样,有一阵没一阵的就失忆了,怎么回来的,发生了什么全给忘了。”
亚瑟叹了口气,他的眼睛里满是忧愁。
萨莫还在发愣,亚瑟转过来从床头拿起一瓶药,倒出来十几粒。
“你肯定又没好好吃药,萨莫。”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怨念,“我都告诉你了,要好好吃药,不然会把我忘记的。”
萨莫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道了歉。
“道歉有什么用。”他哀怨地说,“你得向我保证这次要好好吃药,不能再把我忘记了。”
“唔”萨莫尽量无视着心里的抵触,小声朝亚瑟保证。
亚瑟笑了,拉着她的手把药倒进她的手掌里。
“现在,吃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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