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盛中学。
“沢田纲吉同学,请现在马上到广播台来,这有一份巨大的‘惊喜’等你来查收!请立刻过来!不过来的话后果自负——”
下午刚放学不久,本应播放舒缓的音乐、朗诵励志的诗歌的广播台,却播放了这样一段显然被处理过的录音,且声线阴沉,让人听了不甚舒服。
班里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往废柴纲投去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只有友好的棒球少年山本武,担忧地看了眼那位瑟瑟发抖的棕发少年,“阿纲,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
“应、应该没事的吧!”
不想连累他人的沢田纲吉抹了把额前的冷汗,声线微颤地婉拒道,“谢谢你山本。不过还、还是我自己去吧。”
当棕发少年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缓缓地推开广播台的门后,预想中那些恶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而且,空无一人!
“哎?难道我找错地方了?”
沢田纲吉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然而就在他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一抹红色的身影倏地窜出!
“Surprise!!!”
沢田纲吉被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不过当他认清眼前的人时,巨大的惊喜之色在漂亮的棕眸中轰然绽放!
秀丽柔顺的长发盘成整齐的双鱼骨辫,一字肩的连衣短裙,把白皙如玉的肩部和锁骨恰到好处地勾勒了出来,既精致大气,又不失俏皮灵动的少女本色,着实熠熠生辉。
最重要的是——
发丝乌亮的黑和裙摆娇艳的红,交织辉映,彼此糅合,在白皙无暇的肌肤的映衬之下,更是相得益彰,平添几分青涩的性感之美。
一如忽而坠入凡间的精灵。
“怎么,看呆了?”
目暮铃音看到棕发少年发愣的模样,不禁莞尔,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好、好看。”
沢田纲吉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回过神来之后惊讶地问道,“对了,铃音,你怎么会来这儿?”
“上次你走的时候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留下联系方式。我想找你玩啊,但我也只知道你是并盛中学的,所以周五放学后就来啦!”
铃音少女冲他眨眨眼,俏皮地道,“而且,用广播这种方式非常方便啊。你看,我这不是很快就找到你了吗?”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棕发少年笑容有些无奈,但含着温柔的暖意,让人如沐春风,“是啊,被你吓到了。不过——”
“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嗯哼——”铃音狡黠地笑了熊,紧接着一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眸色一亮,讶然道,“纲吉你刚刚是不是叫我铃音了?!”
“而且还是非常顺溜的那种。”
纲吉摸了摸头,脸又有些泛红了,“是、是啊。”
“这就对了嘛——”目暮铃音满意地拍了下手掌,“以后记得继续保持,知道吗?不然就要受罚!”
沢田纲吉乖巧地点了点头。
“包括你上次叫我‘目暮桑’,也要罚哦。”铃音一边仔细地关好广播台的所有设备,一边说道,“因为也是在我让你叫我铃音之后,所以非罚不可——”
棕发少年张了张口,一副莫名黯然且欲言又止的神情,“上次?上次那个打网球的男生,他——”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在朋友的男朋友面前,直接称呼朋友的名字,会不会有些过于亲密,不太妥当呢?
那种旁人根本无法介入分毫的缱绻氛围——
就连沢田纲吉这种母胎单身的人都能得到明显的触动。
棕发少年微微垂眸,神色有些莫名的低落。
“他不是——”
已能意会到少年话语里的意犹未尽之意,目暮铃音一僵,脸上的笑意微收,“或者说,他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箱根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周了,但铃音每每回想起来仍记忆犹新,却又莫名矛盾地模糊,模糊到只剩下一点点凌乱的碎片——
笑得十分诡异的山口惠子,整个人都变得极为陌生的日吉若,可怕又残酷的争执,陌生又尖锐的戾气,甚至,杀气。
一大片来自黑暗的气息在无形地吞噬着、扭曲着这个空间,一寸又一寸,如蛆附骨,如坠冰窖。
误入明暗之际的无邪少女,即使下意识地退却了一步,但最终还是没有避免被刺伤的命运。
“日吉君,我们——”
她张了张口,嗓音比被狠狠扼住咽喉许久之后的撕扯之声还要沙哑几分。
“我们,真的就到此为止吧。”
回忆到这儿戛然而止。
“哎?!”
棕发少年顿时睁大了双眸,很快反应过来,不无愧疚地道,“抱、抱歉!”
然而他的内心却实诚地泛起了惊喜之情,这股难以掩盖的惊喜之情又反过来推攘着、纠缠着他的心绪,让他为自己的每一丝喜悦都感到羞愧,甚至羞耻,如此交织,周转往复。
青春期少年的心思,或许就是如此波动、矛盾——
沢田纲吉,也不例外。
“没关系啦,都过去了——”
铃音敛了下眸中的情绪,语气轻松道,“而且,我让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跟他无关,或者说和我未来的男朋友也无关。能够得到我认可的好友,都是这样叫我的。”
“所以,你也不用纠结那么多啦!无所畏惧地叫我‘铃音’就好。”
“嗯!”沢田纲吉顿时点头如捣蒜,可爱的模样似极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兔子。
一想到这个比喻,铃音少女忍不住轻笑出声。
沢田·真兔子姬·纲吉:“???”
“没什么,我们走吧。”
黑发少女掩住唇角的偷笑,“说了一大堆,说得我都饿了。走走走,你快去拿书包,然后我们去吃饭——”
铃音用从刚才的广播员那里借来的钥匙关好门后,留意到眼前的少年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一愣,疑惑道,“纲吉,怎么了?”
“我还要回班里搞卫生——”纲吉挠了挠脸,难为情地笑了笑,“而且还是一整个班级的卫生......”
“要不你先去吃饭?边吃边等我?”
“你今天要值日?”察觉到不妥的铃音秀眉顿蹙,“不对啊。值日怎么会班里的全部卫生都是你搞?”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棕发少年弱弱地开了口,“他们都说有很急的事情要忙。所以才把值日任务都交给我......”
“你啊!太善良会被欺负的啊——”
“下次一定要反驳回去,知道不?!”
黑发少女叹了口气,忍不住屈指在纲吉少年的脑门上弹了一记,无奈又心疼地道,“如果他们还是欺负你,你就找我,我帮你摆平。”
“其实没关系的。但还是谢谢铃音的关心。”
纲吉暖意十足的笑容却在不经意瞥到铃音身后的身影时瞬间僵硬,声音因惊恐的情绪倏地发颤,“云、云雀学长——”
他怎么忘了广播台的隔壁就是风纪委员会的办公室呢?!
目暮铃音看到纲吉惊恐的模样一怔,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紧抿着唇,眸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怒色。
细碎的黑发之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凌厉至极,容貌俊秀,唇角微勾,极具东方古典之美。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更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样款款而至,却让人觉得每一步,都沉稳地踏在了他所统领的领土之上,尽显我主仪态,浑身散发着与其年纪极为不符的强大气场。
这是继中原中也之后,铃音所见过的第二个,把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都能轻而易举地撑出战时铠甲的凛然之气的人。
当然幸村精市那种不算。
人家毕竟是纯粹的网球少年。
“哇哦,在群聚吗?”
黑发少年的嗓音清冷至极,透着极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投在了少女的身上,“还混进了一只食草动物。”
“食草动物?!”
虽然面前人气场很强,但作为正义使者的铃音绝不能怂,她一梗脖子,壮胆道,“你就是欺负纲吉的学长吗?!”
“不是啦!铃音。他是云、云雀学长,是风纪委员会的委员长啦!”
沢田纲吉自云雀恭弥出现,就下意识地挡在了黑发少女的面前,即使害怕到脚软、颤抖,也不挪动半分,弱弱地解释道。
“风纪委员长?”
目暮铃音怒色褪去,喃喃道,定睛一瞧,这才留意到黑发少年外套的右肩上贴着一个红色的袖章,写着“风纪”二字。
随即,黑发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亮,态度恭敬地朝云雀恭弥道,“委员长大人好!我是即将前来并盛中学进行交换学习的一个学生,是提前来学校踩一下点,体验一下的。”
“这样的话,也算是半个并盛的学生呢!”
“就不算乱闯学校了吧?”
闻言,云雀恭弥拿起浮萍拐的手一顿,淡淡道,“交换生?”
“嗯嗯!”铃音马上点头如捣蒜,赶紧拿起了手机,按下了一个播放键,连忙补充道,“我刚才还在一边听一边学习唱并盛校歌呢。”
播放键一按下,青春洋溢的并盛校歌马上倾泻而出,“绿茵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总是一成不变,健康而坚强......”
与黑发少女清甜软糯的音色、标准至极的音调相和,勾勒出一种和谐而美好的极妙音感。
听到校歌,黑发少年周身的气息都柔和了许多,这才收起了浮萍拐,浅浅地勾了勾唇,“有趣。”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委员长请留步,还有一件事——”目暮铃音灵机一动,冲还没走远的云雀恭弥告状道,“有人企图破坏并盛的风纪!”
黑发少年脚步一顿,眸色一冷,“哦?”
然后?
然后那几个把值日任务都丢给纲吉、说是有急事实际是聚在厕所里看某种刊物的男生被执行风纪的委员长一拐子抽飞了——
而且还保证下次都不敢这样做了。
回教室拿了书包已经和少女偷溜着出了校门的棕发少年仍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铃音,你、你怎么做到的?!”
刚才他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要替铃音挡下云雀学长的一拐子了,然而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这太神奇了吧。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目暮铃音眨了眨眼,眼神狡黠得像一只小狐狸,“我对并盛,还算比较熟悉吧,对并盛中学,甚至整个并盛无人不知的风纪委员长更是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能见到活的了——”
“而且来之前,还特意去做了下功课,查了下有关他的资料。一句话总结就是,恋人是并盛町、极具有领地意识的肉食动物。”
“所以呢,只要投其所好,不但可以防止被抽,而且可以借刀、不是,借拐子抽人。”
“如果以后还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委员长,就像我刚才那样。他一定会替你做主的!”黑发少女拍了拍纲吉的肩膀,贴心地建议道。
“这样吗?那我下次试试。”棕发少年恍然大悟,但又有点哭笑不得,挠了挠脸,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问道,“对了铃音,你刚说你对并盛熟悉?是来过很多次了吗?”
“其实,我妈妈的本家,即我的外婆家就是在并盛町的。”
目暮铃音微抿着唇,一副怀念的神情,“但我的外婆在一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以前放寒暑假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会带我回这儿住上些日子,小时候还因为被关在家里太闷而偷溜出来玩呢。”
“国小六年级见到你那次,我不是正戴着帽子口罩吗?那正是为了偷溜去玩而做的乔装打扮。”
黑发少女越说,晶莹的绿眸却越发黯然,“外婆过世之后,就葬在并盛町边缘的墓园里。妈妈因为总是触景伤情,就不怎么回来了。”
“我一直都觉得并盛町虽然小,但却很温暖很有安宁的地方,而且也有一些挺吸引我的特色小吃。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一个人回这儿看看,观察一下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铃音,对不起。”沢田纲吉满怀歉意地垂下了眼帘,“我......”
表面上看没有多强烈的反应,内心却在不断地鄙视、唾弃自己。
今天自己到底是什么了?!一直提起铃音的伤心事!这样的他,这样没有眼力劲儿不懂体贴不够细心的他,会被铃音讨厌的吧——
会被铃音讨厌的吧。
一想到这几个词,棕发少年便难受到几乎不能呼吸,鼻尖忽而浮起酸意,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时间都涌了上来——
突然,黑发少女伸手屈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记,但力度没有太狠,恰倒好处地维持在一个刚好打断思绪却又不会太疼的水平上。
棕发少年的疼得“嘶”了一声,一脸懵逼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涌的负面情绪因被强行打断而戛然而止。
“混蛋纲吉!干嘛突然一副这样的神情啊。”
目暮铃音双手叉腰,巨凶地朝他呲了呲小虎牙,“你事先又不知情,也没做错什么啊!”
“你下次还这样,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咯!温馨提示,我这次只用了三成力而已,要是还有下一次,哼——”
铃音冷哼一声,随即赌气地加快了步伐,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棕发少年一愣,随即暖融融的笑意蔓开,跟着加快了脚步跟上黑发少女的步伐后,侧望过去的棕眸似有星河坠入。
“结果说了一堆,还是没吃到东西,好饿呜呜呜——”
“再坚持下,那家竹寿司就在前面那条街了。对了铃音,你刚才说,会来并盛当交换生,是真的吗?!”
“当然是骗他的呀!不然怎么hold得住委员长呢。怎么,你也被骗了?”
“才、才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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