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琴师7

    留王绥一人在明月楼内发呆,钟情心情颇好地离开。她可忘不了自己告诉他皇上是女儿身时王绥脸上的表情,先是吃惊然后愉悦最后变成被欺骗的愤怒。

    依王绥的脾性,不出三日便会忍不住主动联系她,钟情只需要守株待兔就是。

    下午钟情直接命大宫女去江砚那里带个话,她近来忙,先不去七音阁了。当然,这不过是托辞。钟情没什么要忙的,就是成心凉一凉江砚。

    江砚已经喜欢上她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她若继续去他跟前刷好感,除了让江砚对她再进那么一小步以外,并不会让他知道她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该紧则紧,该松则松。

    一味地抓紧或放松都会让江砚越来越远,现在就是放松的时候。只有给江砚充足的时间冷静下来,他有功夫直面自己的内心。

    就算江砚不主动直面,钟情也有后手,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对江砚有诉求,她一定会让江砚满足自己的。

    七音阁内,江砚焚香弹奏。他今日心情很是焦躁,只不过没写在脸上。但听了他弹奏的《将军令》一曲,阁里的内侍都忍不住焦躁起来,可见江砚弹琴时心境如何。

    那宫女传话时说的是钟情要忙一阵,那么这所谓的“一阵”有多久?

    江砚如今所抚的琴正是昨夜钟情差人送来的春雷,他一看到琴就想到钟情弯着笑眼问他“那我呢?”。

    而他也已经习惯在每日下午和钟情见面,今日钟情来不了,他陡然有些不习惯,颇是怅然。江砚心中空落落的,琴也不抚了,只盯着钟情素日里坐的那方蒲团发呆。

    恰好三日,王绥便来毓秀宫拜会钟情。他这三日和皇上相处,已确信钟情所言不假,皇上确实是女子!

    王绥恨不得将自己一颗心捧给皇上,而她却连一句实话都没有。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虽然深情,却也不能容忍被当成傻子骗。

    他本来已经做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准备,哪怕受万人唾骂,也要和皇上在一起。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是个女人。她看自己为她辗转反侧日夜纠结的模样,想来是觉得十分滑稽可笑。

    王绥爱皇上,也恨她连自己都瞒着。两种矛盾的感情冲击之下,王绥的恨压过爱,决心和钟情合作。

    他想把皇上锁在自己身边,也只有扶钟情上位,才能顺理成章地把皇上据为己有。王绥要让皇上整日只能看到他一人,让她知道撒谎是会收到惩罚的。

    王绥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被宫人引进毓秀宫中,正殿偏座上已备好茶水点心,只是钟情人还未至。

    他已经没有三天前的锐气,钟情在前朝完全一手遮天。尽管他不知道钟情和他联手有什么必要,但他和钟情能联手绝对是他赚了。

    所以王绥等钟情的时候格外谦恭,没有一句不耐烦。

    钟情这次倒没故意晾着王绥,实在是王绥来的不巧,她正在午睡。而宫人们在她手下办事时间久了,多少有些嚣张,不将他人放在眼里。毕竟自家主子权倾朝野。

    钟情睡醒后又是一番梳洗,才到悠悠往正殿去。

    王绥一见着她便很恭敬地站起,冲她拱拱手道:“绥见过公主。”

    钟情落座,抿了口茶道:“靖王客气。”她吹着茶盏上热气腾腾的蒸汽,也不开口问王绥的来意,等王绥主动。

    王绥认真道:“公主,您三日前所提之事绥已想好。承蒙公主不弃,绥愿唯公主马首是瞻。”

    钟情没有表现出多么开心,一切尽在她掌控中。将瓷瓶递给大宫女,大宫女又向王绥呈上。

    对上王绥不解的眼神,钟情这才缓缓道:“失心散,想办法给皇上用,一个月后本宫等你的好消息。”她的语气无波无澜,仿佛给人用失心散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王绥头皮一麻,被钟情这样的态度惊到。他紧握瓷瓶只觉得掌心满是冷汗,勉强道:“公主已经大权在握,何必再为难绥呢?”

    钟情轻笑:“靖王方才还说唯本宫马首是瞻,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她一拍桌,王绥心中一个激灵。

    王绥立刻站起屈膝下跪:“绥不敢!只是钟熹乃绥心爱之人,绥实在下不去手,还请公主体谅。”

    钟情微微一笑:“靖王对皇上一片深情当真是日月可表天地可鉴啊。”然而她又补刀,“可惜皇上对你却不能像你对她般赤诚。”这话是把王绥的伤疤揭开,他最忌讳被人提起皇上欺瞒他一事。

    王绥听后面色立刻变黑,可钟情还觉得不够,继续道:“本宫没想到靖王竟然是这样不求回报的一个人,失敬,失敬。”完全是揶揄的口吻。

    王绥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钟情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她带着些蛊惑:“靖王,本宫不逼你,一切你都可自己做主。但一个听话的人,她永远不会骗你,对么?”

    王绥的心防完全被击溃,哪怕面色苍白,他仍保持着表面上的风度道:“公主,容绥回去考虑考虑。”

    钟情颔首:“你退下吧。”

    王绥连“告退”二字都没说,便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出了正殿门。他还没忘整理一番仪容,强作镇定地出宫。实际上,他满脑子都是钟情最后的那句话。

    “但一个听话的人,她永远不会骗你,对么?”

    回到王府,王绥依旧神色恍惚。府内的下人们一个个却不对劲儿,王绥察觉到了,也没放在心上。回到书房,他平日里坐的那张椅子上此时此刻正坐着一位少年。

    不是皇上又是谁?

    皇上压抑着怒火问:“你下午去哪里了?朕在此处等了你两个时辰!”前朝她在和钟情的交锋中节节败退,心中烦躁的紧,口气便强硬了不少。

    王绥看着她因为发怒而更加吸引人的脸庞,又看她依旧一袭男装,心中不免窝火。若皇上一直是皇上,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她换回女装。唯一的办法就是,她退位,不做皇上。

    然而王绥也知道皇上对皇位和掌权的执念究竟有多深,让她在有意识的情况下退位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皇上又说话打断了王绥的思路:“王绥,朕问你话呢,你究竟去哪里了?”这样咄咄逼人。

    王绥的思绪被她打断,他看着皇上张张合合的小嘴,突然又想起钟情说的那句话。

    “但一个听话的人,她永远不会骗你,对么?”

    是了,哪怕皇上痴傻了也依旧是她,这样的她反而更加听话,不会骗他,何乐而不为?

    但王绥还想给皇上最后一个机会:“熹儿,你有什么瞒着我吗?”

    皇上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然后她用嗓门大来掩饰自己的心血:“朕怎么会有事……有事瞒着你!你这是自己心虚有事瞒我,才会有此一问吧!”

    王绥看她现在依旧嘴硬,又是痛心又是失望。哪怕到现在,皇上依然不肯跟他说一句实话,显得他为她的付出格外可笑。

    王绥就在这一刻想通了。只有让皇上听话,她才会永远对他保持坦诚,不会骗他。

    于是他按下所有负面心绪,又如往日一般拉过皇上到手哄她坐下:“你慌什么?我同你开玩笑呢,熹儿。”他盯着皇上道,“今日钟情寻我,想要拉拢我成事。”

    皇上急忙攥住他的袖子:“你怎么同她说的?王绥,我只有你了。”她急的连平时自称“朕”也忘记,只说自己是“我”。

    王绥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温柔:“我当然是向着你的,一口回绝了她。”

    皇上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她此时真没骗王绥,她身边如今只有他一人能够倚仗。其余那些之前所倚仗的人物,都被钟情给弄得很惨,不是死就是远调。

    皇上楚楚可怜地看着王绥,轻声道:“王绥,我只有你了。”

    王绥更看不起她这副样子,只有在想要利用他的时候,她才会示弱装可怜。但没办法,哪怕她再恶劣,他已经深爱着她。

    他一只手揽着皇上,另一只手摸着袖袋里的瓷瓶,下定决心。

    宫中很快传起谣言,江琴师在长公主那里已经失宠,而靖王王绥与长公主开始走得很近,二人常在毓秀宫中密会。

    七音阁中,内侍德全静声屏气,江琴师的心情写在脸上,看起来很是不好。德全也理解江砚,本来已经高攀上权倾朝野的长公主,谁知道长公主这下足足有一个月都未曾来过七音阁,是个人都急。

    更何况靖王王绥手中还有些权力,虽然他称不上良配,但不论长公主是为了收回权力和他虚与委蛇还是真喜欢上他,他都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这是德全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江砚抚弄着春雷,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之前钟情还撩拨自己撩拨的厉害,怎么能又和王绥纠缠起来?

    江砚有些悟了,他这是醋了?想到此处,江砚很有些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之感。哦,原来他喜欢上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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