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尽白眼的皇子1

    “公子,晚上的吃食已经给您送到了。”

    紧闭的房门内没有丝毫回应。

    “奴才还是跟以前一样,把食盒放在门口,您……您记得取。”

    送饭的内侍将紫檀食盒放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人飞也似的跑了,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良久,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惨白的手从其中伸出来,将食盒拎进去。

    这只手白的让人心慌。夏日入夜入的晚,天是蓝幽幽的。暮色映在这只手上,像是森森白骨中燃起蓝汪汪的鬼火。

    钟情透过镜子看到玄袍少年将食盒放在桌上,面无表情。

    玄袍少年生得极好,当得起漂亮二字。他眉目如画,由于过于精致,反倒有些男生女相。突兀的是他那双眼睛,双瞳不是黑色或者棕色,而是让人心悸的金色。

    这少年就是钟情此次的攻略对象,晋王的小儿子,谢宴。

    照理说小儿子应当占尽父亲宠爱,再不济也不该沦落到独自一人居住,连吃食都不新鲜,谢宴却是如此。

    原因无他。他那双眼睛被整个晋国视为不祥,谢宴自小就被盖棺定论成妖孽,关在这方小院中。通过忏悔,洗清自身的罪孽。

    倒可笑,谢宴自打出生就被拘禁起来,能有什么罪孽?所谓罪孽不过是世人强加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宴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或许是怕他这个妖孽出来兴风作浪,晋王命内侍送了许多书到院子中,寄希望于这些书能吸引谢宴的全部注意力。

    晋王之所以如此忌惮谢宴,是谢宴五岁那年,展露出与他自己年纪不相符合的神力。那是谢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宫宴,笼中的豹子脱笼而出,直扑王座上的晋王。

    四下无人反应过来,唯独座席最末五岁的谢宴不知怎么,在一瞬间出现在王座之前,徒手将豹子撕成两半。

    五岁的孩子站在血泊之中,双手拿着豹子的尸体,黄金瞳幽暗不明,简直就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

    谢宴如此行为并没有得到任何奖赏,反而加深了天下人对他的恐惧。他直接被打包丢进院子中,并被禁军严加看守。

    从小就被世人用或畏惧或厌恶的眼神看着,谢宴尝尽世间冷暖,心如磐石一般坚硬,同样养成了阴晴不定的性子。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谢宴心中无波无澜,宛如死水。

    而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女主。女主出身于被晋灭国的陈国,入晋做宫女为陈报仇,誓要杀尽晋国皇室。

    女主天性凉薄,在一次夜探皇宫时为躲人追查,逃入谢宴所在的院子当中。她听过谢宴的身世,为了活命,她努力说服谢宴做自己的盟友,同自己一起报复晋国。

    谢宴压根没理会她。在他眼中,女主何其弱小,根本没有同他合作的资格。

    女主逃走后,经历了重重难关,历尽千辛万苦,在越王的帮助下终于复兴陈国,自立为帝。而晋国却因为统治者的昏庸走下坡路。

    陈战胜晋,血洗晋国王宫。

    本来女主想找到谢宴继续圈禁他,把他当作一个玩物。然而手下的士兵在搜宫过程中发现了谢宴的尸体。

    他早就死了。自杀。

    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因为寂寞,谁知道呢?

    不过无伤大雅,这对女主的事业线没有影响。女主统一天下后幡然醒悟,认识到忠犬越王对她的好,最终放弃一切,和越王泛舟湖上。

    钟情敛回思绪,继续从镜子里看谢宴。

    这次她穿越的身份是一只镜仙,也就是谢宴他娘唯一留给他的遗物——一面掌中镜成了精。她此时修为尚浅,还不能化为人形,只好一边修炼一边观察谢宴的一举一动。

    然而这次不同,他面前的食盒被晋王次子的母亲,王淑妃下了剧毒。

    谢宴自打出生便百毒不侵,给他下毒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计其数,每次谢宴吃了带毒的饭菜也不过是呕吐难受几日便算了。

    钟情本想着等到能化成人身再进行攻略,然而刷好感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刷对不起自己。

    谢宴盯着食盒,面无表情打开它,里面就三碗小菜并一碗白饭。菜色沉沉,一看就不新鲜。

    他一手扶云纹阔袖,一手执起金丝楠木著,准备吃饭。

    “喂,不要吃,饭菜里有毒。”声音细弱。

    谢宴听到声音,夹菜的手一顿,环顾四周找声援。他的黄金眸在没燃烛火的房间里熠熠生辉,没找到是谁说话,眯了眯眼:“谁?”

    没有回应。

    他掀了掀眼皮,继续用筷子夹菜。

    “喂——,我都说了饭菜里有毒,你怎么还要吃呀?”

    这次谢宴听得分明,声音是从他胸口传来的。他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摸着,只有面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留给他的镜子。

    他伸手去摸镜子。

    “你……你这人干嘛,不许摸我,男女授受不亲!”

    谢宴把镜子掏出来。镜子是面再普通不过的铜镜,古铜的镜框上雕着百花齐放的图样,镜面也不甚清晰,照出来的人影像是在水中一般变形。

    谢宴微不可查地挑眉:“是你在说话?”

    钟情沉默。

    谢宴把镜子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打量,怎么看就是面普通的镜子。要不是他从小五感比常人更灵敏,他还真发现不了是这镜子在说话。

    谢宴抬手,作势要摔镜子。

    “别摔我!”

    谢宴眉眼间染上些微笑意问:“肯说话了?”

    “你讨厌!我好心救你,你恩将仇报还要摔我。”

    谢宴来了兴趣,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他如今虽受冷眼,却还没长成那副冷心冷肺的模样。他独自长大,突然有了能和他交流的不知道是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自是将注意力全放在钟情身上。

    他奇道:“镜子也会说话,神仙?妖怪?”

    钟情气:“我是神仙,镜中仙子。”

    谢宴低头看着镜子笑:“以前怎么不说话?”

    钟情老实:“以前……以前修为不够,还不能开口说话。”

    原来修为尚浅。

    谢宴难得有可以说话的对象,虽不知这对象是看不到他的眼睛还是看了也不见怪,总之待他态度完全像待常人,这让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点微小的快乐。

    而且他发现,自从自己发现这镜子会说话后,这镜子便没什么顾忌,十分话唠,大约是太久没说过话的缘故。

    “我叫钟情,你叫什么?”

    “谢宴。”

    “谢宴?名字真好听。”

    “……”

    “谢宴谢宴,为什么会有人给你下毒啊?”

    “谢宴谢宴,你这是在哪呀?这里有花吗?听说凡间的山水花鸟都很美,你带我去看看吧?”

    “谢宴谢宴,你屋子怎么这么黑呀。”

    ……

    这小镜子实在聒噪,谢宴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却又不阻止她说话,只觉得有她在耳边絮叨反而挺温暖的。

    谢宴躺好,盖上被子准备休息,镜子钟情被他放在床内。他双眸阖上几乎要睡着,突然听见床里侧的钟情支支吾吾。

    “怎么了?”

    钟情腼腆:“男女授受不亲,咱们睡一张床,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

    谢宴:……

    他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拿过钟情把她放桌案上,冷脸:“现在不会授受不亲了。”躺平睡觉。

    钟情:死直男。

    次日来收食盒送食盒的内侍一看昨晚送来的食盒里食物丝毫未动,面色大变,急忙去向淑妃请示。

    谢宴一向是送什么吃什么,这次反常地滴米未进,不由让人联想诡计是否被识破。

    不知道院外因为他这个举动有什么想法,谢宴起床发现桌上的镜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大约是……还没睡醒。

    他去门外取了食盒进来,自顾地吃饭,顺便把钟情放在饭桌边儿方便观察,好教她一醒自己就能知道。

    谢宴饭用了大半,镜子传来了打哈欠的声音。

    “哈……”

    钟情悠悠醒来,瞧着谢宴在那吃饭,腹中饥饿。然而她还未化成人形,只能看着他吃,幽怨极了。

    钟情眼巴巴地瞧着谢宴吃饭,尽管菜色垃圾,并不吸引人,但她也是很流口水,实在是她太久没吃过东西了。

    她边看着谢宴一口口吃饭,怨气简直要实质化:“谢宴,好吃吗?”

    谢宴心里发笑,脸上冷淡:“还不错。”他吃东西向来只为了果腹,从不在意好吃不好吃,能下口就行。

    钟情的反应太过天真,他便生出想逗逗她的念头。

    果然钟情垂头丧气:“我也好想吃啊。”

    谢宴挟了一筷子炒肉丝递到镜子面前:“吃吧。”

    钟情气的牙痒痒,嚎啕:“我是镜子,我吃不了!呜呜呜呜!谢宴谢宴你真是太讨厌了。”

    谢宴金色的眼微弯,将肉丝送自己嘴里一口吞下。

    钟情果不其然更生气了,镜子简直要自己动起来了。她气道:“谢宴我不理你了!”

    谢宴愣住,自己好像真把小镜子给惹生气了。然而他从未和人交流过,更别说哄人,不知道该怎么做。

    钟情说不理他后仿佛真不打算理他了,任他怎么吃东西吃的津津有味也不做声。

    谢宴心中头一次生出抓不住什么的悸动感,他把镜子捧在手上,声线冷然:“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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