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旨意一到侯府, 魏轻又指着天一顿骂, 大略是狗皇帝纳命来,乱点鸳鸯谱就算了还要把钟情牵扯到宫闱纷争之中,真是够不要脸的。
然后他也顾不上钟情还在跟他冷战,急急忙忙到她那儿安慰她:“情情,你若不想去便那便不去哈,有小爷在, 谁都没法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钟情本来生着他的气, 看他这样便难狠的下心:“我去便是了, 正好你也要入宫。何况我若不去, 便是我拂了皇上的面子。而侯府只是我暂住之处,说开来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若抗旨,实在说不过去。”
魏轻知道她所说句句都在点子上。尤其在听到她说和侯府并没有关系时, 他下意识就想反驳,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末了,他低声道:“入宫那日我会在你左右, 你莫害怕。”
这话一出,钟情又气恼起来。
她这般低声下气的样子做给谁看?当真以为她看了就会舒服么?
转眼到了第二天。
按照宫里的规矩,太后的寿诞乃是家宴, 晚上开席, 但下午人就要先到齐。入宫时永安侯府两辆马车先后入内, 一辆上载着钟情和魏轻,另一辆上则是魏挚。
也只有永安侯府有此殊荣,能乘车入宫。
而未婚男女同处一辆马车实在不合规矩, 不过钟情入京时便是同魏轻一起,二人的闲言碎语早就传的满天飞,也不介意再多上这一笔。
马车驶得平稳,车内的气氛却十分僵硬。
魏轻今日随意穿穿,依旧是玄色窄袖贴身长袍,看上去不像赴宴,倒像是要去练武。他头发倒是都被束在头顶,只是束的也不怎么走心,不少碎发还散在周围。
他默不作声,专注地盯着钟情,她难得盛装打扮。
其实也算不上是盛装,只是她平日里太过随意,总是一袭素衣,墨发用一根簪子随意绾起,能看的过去便是。
只是今日因为入宫,她做了寻常打扮,却显得尤为郑重。
她今日穿了件丁香色的广袖衣裙,袖口、领口以及衣角用银丝绣了祥云暗纹,看上去既不失高贵,也不太过华丽,让人招眼。
她满头如云如墨的青丝被侯府里手最巧的丫鬟精心编了个飞天髻,髻上簪着支紫玉钗,钗头做成耳状,垂下穗穗流苏。
钟情本身就生得极好,妆点之后更是绝艳出尘,恍若临江仙。
她早就察觉了魏轻的目光,只是懒得理他,靠在马车上备着的软垫上阖目养神,省的他二人无话可说,继续尴尬。
她倒不是气魏轻为母报仇,她气的是他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气他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说明。
车驾一路驶入端阳宫,也就是宫内专门用来举办宴会之处。马车稳稳停住,驾车的小厮禀报:“世子,钟姑娘,到了。”
魏轻掀开帘子跳下车,而后站在车旁,伸手等着钟情下来。
钟情一开帘子就看到魏轻伸着的手,以及期待的眼神,到底也没不给他面子,扶着他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魏挚的马车后至,老爷子从车上下来看着一对儿小儿女并肩而立,十分般配,心中很是感慨。他上前同魏轻道:“走吧,得赶在晚宴前去皇上那里把婚给退了。”
魏轻点头,知道退婚一事拖不得。眼下再舍不得钟情,也只能分个轻重缓急先去把婚给退了。
他认真对钟情说:“我先去退婚,很快回来,你就在这宫中的后花园好好逛一会儿等我,府里的管事嬷嬷会陪着你。”
说完,他和魏挚出了端阳宫的门,往皇上那里去。
钟情则由府上管事的郑嬷嬷带到后花园去赏花。正值初秋,大半花都没了生机,看起来十分委顿。
她嫌站着累,便到凉亭里坐着歇下,郑嬷嬷去侧殿去找茶水点心。
“你就是钟情?”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在钟情耳边响起,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只见一个穿着橙色长裙的瘦小女子叉腰站在她面前,仰着脸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这女子太过瘦小,衣裙显得有些不合身,活似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般。
橙衣女子身边站着的赫然是个粉衣女子,更巧的是钟情还认识她。
徐桃花。
徐桃花见钟情看向她,想起那日在永安侯府被魏轻用话羞辱,当即怒从心头起,娇斥道:“钟情,你好大的胆,这位是十公主,未来的世子妃,还不行礼!”
钟情并不怎么意外,看徐桃花随在十公主左右,一副鬼鬼祟祟告人黑状的模样,她差不多猜出十公主的身份。
果不其然。
她扫了眼徐桃花道:“你是哪个狗腿子?如此谄媚地咬人。莫非咬的好,主人会给你骨头吃么?”
完了,她被魏轻教坏了,一开口竟也是这种粗鄙之语。
徐桃花心眼儿坏,可也没被人这么指桑骂槐过。再加上钟情的口气和那日嘲讽她的魏轻像极,她立刻想起了那日魏轻是如何不客气的,当下就想让十公主收拾钟情。
然徐桃花还没来得及开口,十公主就因为深感自己被挑衅,冷哼出声:“那本公主开口让你行礼,你待如何?”
钟情漠然道:“公主有命,钟情一介民女岂敢不从?”
十公主李窕和徐桃花脸上扬起志得意满的笑。
钟情站都没站起来道:“见过十公主。”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李窕和徐桃花的笑僵在脸上。
徐桃花失态尖叫:“你就是这样行礼的?你懂不懂规矩!”
钟情浅笑,十分公式化道:“我本就不是宫中之人,如何懂得宫中规矩?”
徐桃花想也不想开口回怼:“你既然不是宫中之人,怎么有脸参加太后娘娘……”
她话没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钟情是太后召入宫的,她质问钟情便是在质问太后娘娘。徐桃花急忙收声,慌张下跪:“十公主恕罪,臣女,臣女没有藐视太后的意思。”
李窕看着悠闲坐在那里的钟情,再看看跪在自己脚下的徐桃花,气得一跺脚。明明她是来找钟情麻烦,想要给钟情一个下马威,结果却被徐桃花给坏了事。
现在钟情坐在那托腮看她们的笑话,她还怎么好意思继续找钟情的麻烦?真是蠢不可言。
李窕骂了句:“蠢货,还不退下!让人在这里看笑话。”便急冲冲地转身走了。
徐桃花这才起身拍拍膝上的灰尘,剜了钟情一眼,倒不敢再放什么狠话,灰溜溜地去追李窕去了。
而此时此刻另一端御书房内,魏挚和魏轻二人在太监通传后得以入内觐见。
当今圣上正手执狼毫练字,一见这父子二人进来含笑道:“二位卿家近来可好?朕正挂念着你们,你们便来看朕了,可是有什么事?对了,魏轻,朕把朕的十公主赐给你,你可还满意?”
魏挚怕魏轻当场辱骂皇上,抢在前头回答:“回皇上的话,此次前来,臣便是想替魏轻退了这门亲事,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脸色一沉,转眼又换作笑意,快的让魏轻恍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皇上开口:“魏卿家,此事是朕金口玉言,怎能轻易收回成命?魏轻,难道朕的十女儿嫁你,你还觉得委屈不成?”
可不咋地。
魏轻也知现在不到撕破脸的时候,笑着一拱手,很不着调答话:“皇上,臣自认纨绔,配不上十公主。且臣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此生非她不娶。”
他这话说的可算是毫不客气,然而皇上听了笑容更深,眼角上都堆了笑纹问:“你中意的那名女子,可是天机老人的爱徒钟情?”
魏轻颔首:“正是。”
皇上听了笑着摇头道:“魏轻啊魏轻,你若喜欢她,让她当个侧妃便是。李窕正妃,她当侧妃,坐享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魏轻笑:“还请皇上收回成命,除钟情外,臣不想要任何人。”
皇上脸色一变拍桌:“放肆!李窕是朕的亲生女儿,岂容你挑三拣四?”
看着魏轻依旧一副无所畏惧地样子,皇上问:“魏轻,朕若不同意你当如何?”
魏轻一拱手:“臣不当如何,只是臣浑惯了,做出来些不体面的事,想必大家也不会议论臣什么。大不了公主要嫁进来时,臣堵着门,不让她进便是。”
皇上被他气笑了,众人不会议论你,但是会议论皇家,议论朕!
偏偏他还真不能动魏轻,那可是魏挚唯一的儿子。现在若动了他,就是逼魏挚跟自己翻脸。他霁了脸色,勉强带笑:“你既如此坚定,日后可不要后悔。既如此,朕便收回旨意,次你和钟情择日成婚。”
魏轻人傻了,正想请皇上收回成命,一旁的魏挚手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他这才噤声:“谢皇上恩典。”
皇上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魏轻也明白他若二次抗旨,会真将皇上激怒,到时候大家便都下不来台,只是皇上这一手实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绕来绕去,他最后还是要娶妻。
但要娶的那个人竟然是钟情。
魏轻不敢想,若是钟情知道他这一去带了道给他二人赐婚的旨意回来,会是个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魏轻:幸福来的太突然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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