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崔家一直都是空中楼阁, 只是此前一直有赵家在背后支撑,这才勉强维继家族的光鲜, 如今, 因为一个不知深浅的陈宗宝, 再加上福州势力趁机吞并蚕食,赵家跌入尘埃,崔家的根基动摇,这座光鲜亮丽的大厦也开始慢慢倾倒。
无论是不可一世的崔老大, 还是洋洋得意的崔老四, 在办完父亲的丧礼之后,两兄弟这才忽然发现,崔家早已不剩什么了, 从前崔老大有闵地巡抚当靠山, 那是因为陈士承以为崔家握有核心的造船技术,可如今赵家一倒, 崔家那些苦苦隐瞒的真相,也终于到了见光的时候, 崔老四背后的靠山自己塌了,崔老大被人当成了弃子, 这两个争斗了大半辈子的异母兄弟悚然而惊,不知不觉间,他们早已被人三振出局。
崔家败了,等闵地巡抚回过神发现自己被骗,再准备去蚕食赵家留下来的东西, 愕然发现,那些真正的财富,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提前瓜分,曹华震怒万分,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胆敢朝着他嘴边的肉伸手。
因为曹华发怒,裴昭与蓝钰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曹华在闵地经营过年,其势力之大,一时间竟叫裴昭和蓝钰难以招架,蓝钰整个人如一头暴躁的雄狮:“这个老匹夫!不如我直接和他亮了身份,也省的他一直这样纠缠不休。”
裴昭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他本心并不想现在就暴露两人的真正身份,当然,一来是查案需要,李裴的身份经营日久,在福州小有名气,用李裴的名义行事,大部分人都不会对他产生戒心,这样一来,非但为查案提供了极大方便,还很好的保护了两人的安全,二来嘛,就是裴昭的私心了,说实话,他早就对崔家的造船之术馋的口水之流了,要知道,他当初来福州可是想着自己做一番‘事业’的,虽然说最后事与愿违的,但裴昭对造船出海的兴致依旧不减,如今好不同意从赵家手里挖出这等宝贝,若不能好生的利用一番,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这段时间,裴昭可真是如鱼得水,他手中原本就握有英国公府留下来的造船图纸,但因之前手边既没有船工,也没有经验丰富的水手舵手,这些图纸虽然重要,此前却一直属于压箱底的废纸,如今就不同了,他把赵家的几个造船厂暂时据为己有后,就可以尽情的扑在这上面了,而且,越是了解裴昭就越是吃惊,赵家不但握有完整的造船工艺图纸,培养了成批的造船工匠,而且,还有与之想匹配的各色特制人员,譬如其中就有一位懂得牵星之术的先生,赵家每次出海都要由他引路,如此,船队才能在茫茫大海之上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裴昭愕然,裴风当初跟随赵家的船出海,引路这些事都由赵家的船队来操心,所以他根本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海上航行,最凶险的不是湍急的海啸风浪,也不是凶恶的鲨鱼巨怪,而是迷路。
裴昭在知道赵家还藏着这样一位人才之后,不由暗暗心惊胆战,现如今,他是真心实意的感谢陈宗宝了,若非有这个棒槌针对打压赵家,如何能叫他捡到这样的大便宜?
曹华来势汹汹,好像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强盗’,裴昭和蓝钰行事也越发束手束脚,就在两人快要坚持不下去之时,一个人的到来,为他们提供了一线转机。
陈宗宝先是被祖父训斥,紧接着就被调回京城,他虽然并不清楚什么地方惹到了祖父,却明白祖父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陈宗宝到底还算有几分机灵,在得知消即将而被调离的消息后,就赶紧通过妻子给岳父报信,好叫岳父提前做出安排。
其实,裴昭和蓝钰都猜错了,陈宗宝来福州代表的并不是陈家,是秦家是昌王,只是,通过陈士承来制衡陈宗宝到也算殊途同归,同样起到了作用。
与稚嫩的陈宗宝不同,秦元良是条成了精的狐狸,在知道事情不好之后,就开始做了另一手准备——自己去福州。
于是,就在陈宗宝灰溜溜的滚回京城后不到三个月,秦元良就踏上了福州的土地,而且,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皇子府的长史。
秦元良的到来,叫裴昭寒毛直竖,裴霜裴雪两兄弟更是从秦元良进入福州后,就跟他身后,消息不断的到裴昭的手里,可是,他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秦元良不但亲自来福州,还带着一位皇子府长史,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如今曹华虽收敛许多,可是,怕就怕曹华和秦元良联手,这两人联手,只凭我们两人之力,根本招架不住。”
蓝钰有些暴躁:“可是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我们马上就能查清了!”
裴昭不得不给这位禁军统领泼一泼冷水:“蓝大人,距离福州案查清可还早的很,咱们如今查的无非是一些小虾米而已,真正的大鱼可一条都没落网。”
蓝钰凶狠的瞪他,裴昭又瞪了回去,蓝钰肩膀一塌,烦躁的走来走去,犹如困兽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瓮声瓮气的道:“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裴昭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蓝钰想要骂娘:“你想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来福州已经半年多,如今仍是一无所获,你还叫我继续等?!”
裴昭不得不好生安抚蓝大人:“陛下派你来福州可曾设有期限?”
蓝钰一怔,继而答道:“那倒是不曾,可是……”
裴昭继续冷静道:“那你可知陛下既然已经派了你来,却又为何多添一道密旨?”
蓝钰只看着裴昭不说话,问道:“那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
裴昭:“是因为此事太过凶险,这道密旨将来就是你我二人保命的最后一道手段,蓝大哥,”他的声音冷酷至极:“你要明白,福州走私案并不仅仅只是一桩案子这样简单,这将会是一场政治清洗,即便福州没有你我,早晚有一日陛下也会对福州动手,只是我的那封密信,正好给了陛下一个绝佳的切入口,让他的手能成功的伸向福州来,而且,你还要明白一点,朝廷连年对北方用兵,国库怕早就难以支撑下去,陛下密旨上所说,要你我二人隐姓埋名便宜行事,你就应当明白,陛下要的是真金白银,而不是所谓的真相。”
蓝钰心神大震,看裴昭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裴昭白他一眼:“这难道很难懂吗?分明是一目了然的事。”
只是,照顾到蓝钰的情绪,裴昭不得不多解释两句:“蓝大哥,对赵家的事,你想必也是印象深刻,虽说陈宗宝这个棒槌,让我们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陈宗宝行事不够周全呢,亦或者赵崇明还有其他手段呢,若我当初根本就没去大牢里见赵崇明一面呢?你能想到其中后果吗?太、祖当年一番苦心会白费,二十多年花费无数人力财力摸索出来的造船之术被毁掉,甚至于,后晋会一直是大周的威胁?”
蓝钰直接给吓呆了,裴昭这一系列设想太过骇人,甚至于他拒绝去想这种可能,但同时,蓝钰心里却明白,裴昭并非耸人听闻,毕竟,当初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崔源竟然会无能到如此地步,竟叫区区赵家扼住喉咙,如果不是裴昭的话,会出现什么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见蓝钰似是渐渐被说服,裴昭终于道出自己的目的:“蓝大哥,想要扳倒陈士承,我们必须一步一步小心筹谋,一点一点顺藤摸瓜才行,曹华并不可怕,若他实在不识趣,完全可能让他挪个地方,但,秦元良却不同,他的背后站的是昌王,蓝大哥,你可不要忘记,贞殿下已经十五岁了。”
裴昭口中的贞殿下,正是中宫皇后所出的皇五子李贞。
“蓝大哥,我们如今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话我便直接说了,和陈士承对上,只要小心筹谋我们能够成功,但若是和受宠的皇长子昌王对上,那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时,别说查案了,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了。”随着两人关系接触,关系越发亲近,如今裴昭在蓝钰面说话,越来越没顾忌,像之前,裴昭只会说查案,如今到是直接把扳倒陈士承放到嘴边了。
蓝钰心乱如麻,他看向裴昭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裴昭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惹不起,倒不如避其锋芒。”
蓝钰疑惑:“你什么意思?”
裴昭:“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秦元良不像陈宗宝那样好糊弄,而且,他来福州,所图必定不小,我们已经拿到了赵家造船之术,即便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可一旦等他察觉到,必然会对这个产生觊觎之心,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呢?是强硬的和他对上,还是将造船之术拱手想让呢?”
蓝钰沉默不语,裴昭继续道:“若想避开这个艰难的选择,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出海,先躲出去,只要秦元良找不见人,他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蓝钰“……”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一个相当无耻,却无比管用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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