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岛上的形势一时间风声鹤唳起来, 秦伯为秦凉羽来回奔波,在朝堂之上联络了许多耿介之士为秦相发声, 同样, 在民间, 也开始发起为秦相所写的万民情愿书,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分外激烈。
于是,裴昭再下一次见到秦伯之时, 委婉的提出了自己意见。
“秦伯, 据我所知,此次主要针对秦相的人,是由新王的母族李家人带头的, 我一直都在想, 李家能够扶持一位新王登基,那他们就应该明白, 他们唯一所能依靠的人唯有新王而已,李家人拼着可能会动摇新王王位的风险都要对秦相动手, 其中肯定有他们认为更重要的缘由,你曾说过, 秦相对新王有一种难言的影响力,我这些日子在想,会不会正是因为秦相对新王这种超乎寻常的影响力,才叫李家人开始恐慌,或者说让太后开始恐慌, 我虽然我不知李家人到底是怎么蛊惑你们那位新王的,但我如今看到的就是,你们虽然两方你来我往,谁也没法彻底压死谁,可导上的整体局势却越发严峻起来,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换另一种方法,譬如说,示之以弱,如果一旦朝堂上只剩下李家一个声音了,那么我想,最先睡不着觉的人,应该是你们那位新王才对。”裴昭道。
秦伯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向他,裴昭连忙表白自己:“提前声明,我可对插手你们的内政没什么兴趣,这不是见你们僵持住谁也没法动一步吗?我多待一天,就会多冒一天的风险,同样,你那位秦相也是,想必这样东躲西藏,他也很痛苦吧,而且,你们现在采用的办法已经被证明根本没有太大的用处,既然如此,何不换一种方式呢?”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秦伯神色复杂的离开了,对他的冒失蓝钰有些担忧:“你和他说这些,会不会有些过了?”
裴昭冷哼道:“这老东西可精明着呢,我说的那些,他未必会不懂,只是需要多一个人提醒他而已,再者说了,别看他整天一副悲天悯人的老好人模样,秦凉羽一旦跟我们走了,我想,秦凉羽走后留下的政治资源,最终也都会落入他的手中吧,他这完全是一举两得。”
蓝钰瞠目结舌:“怎、怎么会……”
“去评价一个政客,你有时是不能用好与坏来形容的,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是利益,救下秦凉羽是真,但期望接手秦凉羽的政治资源也同样是真。”
蓝钰露出一个吞了苍蝇似的表情。
像是为了验证裴昭的话一样,当朝堂之上支持秦凉羽的一方渐渐露出颓势之后,李家得意忘形,颇有乘胜追击的姿态,很快,秦凉羽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朝堂之上仿佛已经成了李家的一言堂,之前那些为秦凉羽说话的人,不是被罢官,就是开始沉默不语,在这种一方高喊胜利大旗,一方被打压倒尘埃之中的情景下,出乎意料的,新王开始慢慢软化了态度。
从流传出来的消息来看,新王曾数次回忆起秦相,言语之中颇为感怀的样子,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许多蛰伏的人开始纷纷为秦相上书说话,新王也意外的改变了态度,原本你死我刀光剑影的斗争竟然开始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开始和解。
趁着朝廷两派忙于内斗的机会,裴昭抓紧时机,趁此机会离开了琉球岛。
当然,在离开前的一夜,他终于见到了那位总是出现在别人口中,整个人犹如蒙上一层神秘面纱的秦相秦凉羽。
当裴昭第一眼见到这个人时,脑子中只剩下两个字——惊艳,没错,就是惊艳,只要眼前的人站在你面前,你才会发现,原来脑中对于美的形容词是如此的匮乏,好像如何堆砌都不足以描绘出眼前之人的哪怕万分之一的风姿,那种风华绝代已经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容貌本身,只剩下那唯一的形容词——美。
说实话,以裴昭的出身,他所见识过的出色人物并不少,远的不说,他和蓝钰就算的上人中龙凤了,只是,和眼前人一比,就如莹火之光遇见明月,霎时间便黯然失色。
“秦、秦……”裴昭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起来,好在秦凉羽应该早就通过秦伯知道了他,他淡淡一笑,道:“裴世子和他朋友,又听说过我,若不嫌弃,就喊我一声秦大哥就好,今后,我就是白身,只能跟着裴世子的船队才能混口饭吃了。”
裴昭顿觉不适感减轻许多,忙道:“秦大哥说的哪里话,若有幸得你相助,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秦凉羽显然能从一名逃奴,成为一名成功的政客,深谙交际手腕,不到三天时间就和船上诸人熟悉起来,尤其是南玑,更是深深的为之倾倒,简直成了秦凉羽的头号粉丝,事事必成秦公子如何如何。
赵崇明这老货更是精明的没了边,见秦凉羽已经被船上的人完全接纳,于是也开始凑到秦凉羽面前,十分恭敬的问:“秦相,我心中一直有个困惑,想要请教您很久了。”
秦凉羽温和一笑,道:“赵老爷不必客气,我早已不是什么秦相了,赵老爷喊我一声秦公子即可,不知赵老爷想问什么,若我知晓,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崇明受宠若惊的摆手:“秦、秦公子,我、我就知道,最初从岛上流传出的牵星之术,是否是出自您之手呢?”
秦凉羽想了想道:“其实牵星之术,古已有之,只是朝代更迭战乱一起,许多东西都不幸遗失而已,我也只是拿古人的东西做些注解,以便抱住传承,而恰好牵星之术又是出海必不可少的东西,故此才为人所推崇而已。”
赵崇明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动起来:“秦、秦公子,那不知可否教授一下鄙人牵星之术呢,我很早就对牵星术着迷,可恨却一直没能往深里研究,一直都引为平生憾事。”
秦凉羽十分好说话,没怎么思考便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至于裴昭和蓝钰,这两人已经彻底麻木了,裴昭此时此刻,竟从心底生出一股冲动来,他特别想把这老货捉到手里,然后严刑拷打一番,看看这老杂毛到底还瞒着他们多少东西,之前这老杂毛装的多像啊,那位懂得牵星术的老秀才一病重,他看起来比谁都着急,为此裴昭生生把北斗逼秃,现在可到好,见着秦凉羽后,又腆着一张老脸去请教,妈的,裴昭特别想骂娘,你不是什么都不懂吗老杂毛,怎么这会儿又懂了牵星术了?
合着那老秀才只是赵家推出的一个幌子而已,真正懂得牵星术的其实是赵崇明,一想到这点,裴昭即庆幸又害怕,幸亏他疑心重,把这老杂毛给薅了过来,若是没有这老东西,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这一路上将会遇到多少风险和苦难。
赵崇明整个人陷入一种狂热着迷的振奋中,只顾着高兴呢,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裴昭和蓝钰对视一眼,做好决定,于是,等赵崇明请教回来时,两人就默契的一人一边,然后把这老东西架起来,赵崇明吃惊之下刚要大声叫唤,一旁的蓝钰眼疾手快随手拿起一边的抹布,狠狠的给堵了嘴。
赵崇明就如一只老兔子,只有瞪着大眼蹬腿的份了,很快就被两人塞进一出小舱室里。
两人随手一扔,赵崇明就被墩到船板上,他畏畏缩缩的老脸上,露出讨好的情绪:“裴世子,蓝大人,您二位这是要干嘛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比不得您二位这年轻力壮的。”
蓝钰气的鼻子里都快冒火了,闻言哼一声:“赵老头儿,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啊?”说着,蓝钰咯吱咯吱攥了攥拳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来,用一种冷飕飕的语调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京城是替陛下做事的,多少铁骨铮铮的硬骨头,到了我手里,也只有哭爹喊娘的份儿,你敢戏耍我,今天爷就叫你好好长长见识。”一边说着,一边就朝赵崇明抓去。
赵崇明吓得一阵求饶:“蓝大人,蓝大人,小的冤枉,真的冤枉啊!裴世子,裴世子救命啊!”
见裴昭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打打算插手,赵崇明的心里更慌了:“蓝大人,裴世子,你们杀人也总得给个理由吧,总不能叫我当个冤死鬼啊,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二位了,您到是给个准话啊!”
看他死鸭子嘴硬,裴昭决定再好心提醒他一下:“牵星术。”
赵崇明呆愣愣的看着裴昭:“牵星术怎么了?”
蓝钰踢他一脚:“怎么了?你不是说你不懂牵星术吗?整支船队就只有那个老掉牙的老秀才知道么,怎么,看见秦公子之后你怎么不装了,之前耍我们的时候心里很高兴吧!”
赵崇明忽然一拍大腿:“诶呦,我当是什么呢,若是因为这事儿,那我简直要冤死了,我确实不懂牵星术啊,赵家每次出海也的确是靠的李老先生,如果二位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啊,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遭天打雷劈!”
裴昭抱臂上观:“我到要看你怎么编?”
赵崇明一脸的无辜清白:“裴世子,你是有所不知啊,像赵家这种情形,虽说有了李老先生,可我哪里又敢把全部都托付给一个外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懂呢,可是,我发誓,我虽然懂得一二牵星术,但真的只是懂得皮毛而已啊,今天乍然见到秦相,是太过崇拜秦相而已,这才被您二位的火眼金睛看到。”
“裴世子,就像您这样的世家子弟,想必自小有各种老师教养长大,就像您懂得君子六艺,难道每见一个人都要专门去宣扬一下吗?李老先生的学问远比我要高的多,否则,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样贸然叫您这样出海啊,赵家如今已经败了,只要裴世子在赵家困境之时相帮,我有什么理由去害您呢,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这总得有一个动机和理由吧?”赵崇明那个真诚啊,若是可能的话,这会儿真是恨不得把心挖出来以证清白,他哪里想的到,只一个不留意,就惹上了这两位霸王,天知道,他只是被北斗那个惨样给吓到了,生怕裴世子也来这么逼他,一年之差,这才瞒下了自己也懂牵星术的事,谁知道会引出这么多麻烦,早知如此,宁肯被逼的吐血,也不会瞒着这二位啊!
只是,悔之晚矣啊。
裴昭揪住他的衣襟,凑近他:“我看赵老爷这腹中油水太多,以至于把脑子都快塞住了,这几天,你就好生减减肚子里的油,也顺便再想一想,还有什么没来的及说的,正好趁着这机会都说了,再有下次,可不就是饿肚子这么简单了,我会送你去喂鱼。”
裴昭的话并不如何重,可赵崇明听在耳中,却无端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哪来了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浑身上下早已湿透。
再看向裴昭时,他不自觉的瑟缩一下,仿佛那是恶鬼一般。
等两人出去时,裴昭恶狠狠的朝着空气一踢:“这个老杂毛,如果不吓一吓,以后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蓝钰深有同感:“这个赵崇明……”这样的人,太过滑头,太过难以掌握,若是平日里还好,一旦危急时刻就会成为让人无法放心的不稳定因子,还是搓一搓他的锐气的好,这一路以来,对他还是太宽容了点,才会叫他如此有恃无恐。
两人打定主意,这次定要叫赵崇明狠狠吃个教训,于是乎,接下来追上主船队的这段时间,赵崇明不得不过起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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