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裴昭作为陈龄芳的前女婿, 由他来上书弹劾首辅陈士承,这让陈龄芳有了一种被背叛的错觉, 因此, 他异常的愤怒, 陈龄芳此番动作意在一举将裴昭钉死,为了达到将裴昭彻底打入尘埃的目的,他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势力,一时间, 朝堂之上, 皆是声讨弹劾裴昭的奏章。
与陈党这等势力集团的战斗力相比,那些仅凭着一腔意气为裴昭辩解的新科进士,则明显示弱的多, 在陈党这持续进攻的号角中, 裴昭竟真的开始渐有不支的颓势。
裴昭的许多同年皆对他的处境忧心忡忡,这些新科进士, 或有愤怒于陈党霸道者,或有悲悯于裴昭遭遇者, 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仿佛裴昭真的已成为了任人欺压的小可怜。
在这种八面楚歌的氛围中, 裴昭却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赵青山。
赵青山亦在今科进士之列,当初,他要离开京城进京科考,裴昭亲自为他送的行,后来, 他终于等到回京时机,然后就是马不停蹄的进京、科考、告状,整个人就如一根绷的紧紧的弓弦,时刻都不敢松懈,闲暇时,他也曾想过赵青山,可他尝试过几次都没有消息后,他心里就清楚,赵青山这是在故意躲着他了。
他没想到的是,他显贵时,赵青山躲他躲得远远的,他落魄时,赵青山反到主动凑了上来。
“赵兄,别来无恙。”裴昭笑。
赵青山眼神复杂的盯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到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阿昭,我有时,真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最为可笑的是,我甚至都无法去怨谁,该怨谁呢……其实,我自己心里都明白,说到底都是因为我的无能,可你知道吗?”赵青山眼眶发红的望着他:“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我心里过不去,阿昭,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你隐瞒身份与我相交,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我还想再问你一次,阿昭,你老是告诉我,花秀进宫之事,你是偶然为之,还是、还是早有盘算?”
赵青山并非蠢人,他来到京城之后,自从听闻琉璃夫人进宫一事,他的心底就一直有着一种怀疑,裴昭杀了秦家二郎,那他与秦贵妃昌王一系就是死仇,以他的身份直接与秦贵妃对上,几乎没有任何优势,而若想对付一个皇帝宠妃,瓦解帝王对她的宠爱,就是最利的一支箭,偏偏花秀进宫了,而且还十分得皇上宠爱,这么明显的事实,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实在不知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他这位曾经的朋友,所以才一直躲着,避免与裴昭相见,若非裴昭此时处于危险当中,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见他。
他并非是喜欢自我欺骗的人,今日,他既然来了,就必然要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
听了赵青山的话,裴昭立即反驳或是解释,他先为赵青山倒了一杯茶,然后道:“赵兄,你先喝杯茶,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赵青山猛得站起身来,对着他大吼道。
裴昭没有动,他静默片刻,才开口道。
“赵兄,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先放手的那个人是你,对不对?”裴昭问道。
“对,是我,可我当时不知道你竟打的这样的主意,若我早知道,若我早知道——”
“赵兄,早知道又如何呢?”裴昭轻声问道:“你能拗得过赵老爷吗?”
“我——”赵青山梗着脖子,脸涨的通红,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赵兄,我了解你,你虽然从小备受宠爱,可你本质上并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你是不会为了自己的爱情,而自私的不管那些疼你爱你的人的,你们两个,注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呢?”赵青山质问道:“我们两个注定不可能,你就可以利用她来达到你的目的吗!”
裴昭叹口气,对赵青山道:“赵兄,你当初与花秀一拍两散,成亲生子,然后一心科考,都是我一直在照料她,她在李园住过一段时间,倘若我在,还能压制的住,可我一旦出海,放着一个绝色女人在狼窝里,这种后果我不想去想,所以,临行前,我才会将她送到京城,给我母亲去了封信,叫她代为照料。”
“赵兄,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你要明白,一个绝色女人生在平民之家,是祸非福,将来,我自己也要成亲生子,我不可能永远照拂他,而花秀呢,一旦脱离权势的照拂,她根本就无法生存一天,你来告诉我,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裴昭问道。
“我——”赵青山卡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赵兄,你是知道我的,自从三年前我要出海,将花秀送到京城,直到如今我才回到京城,我人尚且远在福州,又要怎样利用呢?”
“赵兄,我不敢说此事我一定无辜,可花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哪个人手中的提线木偶,需要别人帮她安排好一切,她只需要听话照做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赵兄,你不是花秀,又怎么知她不幸福呢?”
裴昭最后一句质问,就如同小凿子,重重的凿进了他的心里,赵青山怔住,半晌之后,他双手敷面,两行热泪自他颊边无声流下。
两人一时无言,场面死一般的寂静,良久,赵青山才轻声道:“这次,是我唐突了,其实说来,我才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
“赵兄,你知道,我并无此意。”裴昭道。
赵青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我最近也听到一些风声,好像情况对你很不利,我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
“赵兄,你能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裴昭道。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今科同年之事,赵青山便起身告辞了,将赵青山送走之后,裴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南玑好奇问道:“大爷,我看您和赵公子两人聊的挺开心的,怎么又开始叹气了?”
裴昭看他一眼,道:“你不懂,赵青山拥有赤子之心的一个人,这样的人,至情至性,但同样的,眼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我这个朋友,今后怕是要断交了。”
“大爷,这不至于吧?”南玑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裴昭摇头:“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
南玑嘟囔道:“花姑娘进宫之事,怎么也怪不到您身上啊,她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有思想,进不进宫还不都看她自己的意愿,怪到您身上,可真是没道理……”
裴昭听着南玑的话,不禁摇头失笑,心道南玑啊南玑,你从小跟在我身边,自带滤镜,看我时自然是无一处不好,可赵青山是个聪明人,我今日所的话,固然能堵上他的嘴,可也就此堵住了我们二人的友谊之路。
赵青山不会被他几句解释给哄住,因为,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他裴昭,并不无辜,当初送花琉璃进京的那一刻,他心中实际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他绝非被动挨打的性格,而想要对抗盛宠多年的秦贵妃,花琉璃的进宫就一定会是必然。
花琉璃身世坎坷,美丽,善良,而这些特质,将会是一个女人最为强悍的武器,它足可以击溃一个骄傲又强势男人那冷酷内心的唯一柔软之处,在见到花琉璃的第一眼,裴昭就明白,此人,将会是射向秦贵妃最锋利的一支箭。
如今,箭已射出,秦贵妃,就看你要如何接招了!
……
朝堂之上对裴昭的讨伐之声愈演愈烈,甚至于之前许多观望派,也开始上书弹劾裴昭,就在这山雨欲来之刻,裴昭安心缩着扮乌龟,裴烽却偷偷跑来找他了。
对于裴烽这个幼弟,裴昭最后的记忆,便是哭成一双兔子眼的白胖团子,每日最喜欢的,便是缠着他不放,只要开口,就必然是大哥如何如何,他虽是何氏所生,与裴邺裴彦一母同胞,却和他这个嫡出大哥关系最亲近。
裴昭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了句大哥,他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个身形高挑的俊秀少年向他跑来,眉眼还是同样的精致漂亮,但那印象中圆润的脸蛋,已经变得瘦削,一瞬间,裴昭有些恍惚,印象中的矮胖团子与眼前这个俊秀少年的样貌渐渐重合。
裴烽一个用力,双手用力勾住裴昭的脖颈,整个人就如同只章鱼一样,整个扒到了他的身上。
“哥——”裴烽用力搂着裴昭,惊喜之余,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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