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李贞道:“为今之计, 当先行审问真凶,若父皇真对此感兴趣, 待儿臣将之审完后, 再告知父皇不迟。”
周宣帝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心里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些什么,毕竟此次投毒案事关重大,审问真凶的确是重中之重, 而且, 他若真想知道内情,谅这混小子也不敢瞒着他。
想通了这些之后,周宣帝便淡淡道:“准。”
早在李贞出声指认凶手时, 裴昭便将其制住, 说来,这个宫女裴昭并不陌生, 此宫女名叫红穗,乃皇后娘娘身边多年的心腹中人, 当初送到花贵妃寝殿的那盘桂花糕正是出自她之手,裴昭玩儿这一手试探人心, 虽然对结果早有准备,可将红穗诈出来,心却还是重重的沉了下去。
因为,红穗有一个要命的身份,她乃皇后心腹, 此前,无论裴昭怎样推演过程,寻找破绽,都下意识的将之略了过去,在发现红穗反常的那一刻,裴昭和李贞心中都无比清楚,他们接下来面临的,才是真正的绝境。
皇后的心腹中人动了手脚,皇后娘娘又要如何从这件毒杀案中脱离出去?如今,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一着不慎,他们就会满盘皆输。
所以此刻,李贞心里早已不在乎得不得罪周宣帝了,因为,若不能成功从红穗口中挖出真相,届时,他们母子才是真正走到了绝地。
待周宣帝一走,裴昭与李贞便将红穗拎到了刑室,到了刑室后,红穗张口便是喊冤枉,裴昭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红穗,冷笑道:“果然是灯下黑,我费劲力气找线索,却不料,最大的破绽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红穗高呼冤枉道:“裴大人,你不能急着破案,就冤枉我是凶手啊,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人,您这样冤枉我,至皇后娘娘于何地,又至五殿下于何地?”
一旁的李贞冷笑:“果真是好口才,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嘴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
关键时,裴昭对他使了个眼色,李贞虽不情愿,到底没再接着说下去,裴昭看着仍在嘴硬的红穗,慢慢道:“红穗,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却也能猜个大概,如你,你已落在我的手里,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你想脱身是在做梦,”说到这,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免得你再继续喊冤,我就让你死的明白点,你以为,你前额没有红印,我就不能断定你是凶手对吗?”
红穗惊恐的看着他:“裴、裴大人……”
裴昭唇边绽出一抹冷笑:“而且,我还知道,你进去之后,其实根本就没有磕头!”
“因为,从头到尾就没有所谓的红印,我在蒲团之上撒了药粉,所有的人,进去后只要诚心叩首,前额都会沾染上白色药粉,所有人前额都有药粉,唯独你没有,那是因为你心中有鬼,根本不敢去太、祖画像前叩首!”裴昭锐利的眼神就如一柄利剑,直直扎入红穗心中。
若是一般人,在如此强大的心理压迫下,情绪早就崩溃了,但这个红穗却并非一般人,在听到裴昭的话后,她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对裴昭从容的笑了笑;“裴大人,既然您非要我认,那我就认了,可是,就算我认了,您又能如何呢?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红穗笑颜如花,可口中吐出的话却像浸了毒汁:“倘若您没有将我找出,皇后娘娘或可有脱身之机,一旦您将我找出,皇后娘娘便再无清白可言,不管我是生还是死。”
李贞双拳紧握,他用尽浑身的定力才不让自己此时过于失态,他的额角暴起条条青筋,浑身微微颤抖,显然怒火已快要将他的理智摧毁殆尽。
裴昭一把拉住他的手;“殿下,冷静,千万要冷静,她如今这样激怒你,所求无非一死,因为,只有她死了,皇后娘娘才彻底翻不了身,您千万不可中计啊!”
李贞痛苦的闭上双眼,良久,他的气息才慢慢平复,而后,他睁开一双布满杀机的双眸,静静看着下放所跪的红穗道:“阿昭,她就交给你了,我给你拨几个太医来,只要她不死就行,孤就不信,还撬不开她的口!”
最后一句话,声音之冷冽,叫人听了不由遍体生寒。
裴昭最初以为,他很快便能从红穗口中得到真相,可之后的发展,却结结实实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红穗这个女人着实不一般,几番酷刑折磨下来,她仍是咬紧牙关,半点不松口,而且,还没等他再给她上更厉害的酷刑,太医那边就先不干了,女犯一心求死,若是再来这么几遭,怕是连他也回天乏力了。
事情到这,便有些进行不下去了,轻的刑罚对于红穗来说完全不管用,而重的刑罚她的身体又受不住,更为要命的一点,这个女犯偏偏还不能死,她活着,尚有一线生机,一旦死了,一切就全完了。
审讯无法进行下去,无奈之下,裴昭开始调查红穗这个人,从她进宫开始,和她交好的宫女内侍,裴昭全部审问了一个遍,在这个过程中,他虽然没有得到太过有用的关键性信息,却也让他发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因为,随着这些宫女和内侍的讲述,裴昭慢慢开始发现,宫女们口中的那个红穗,和眼前这一个,堪称云泥之别,那个宫人口中的红穗,性格老实、本分,甚至还带有一点点的木讷和憨气,而他眼前的这一个,性格坚韧、有着狼一般的狡猾和残忍。
裴昭轻轻吁出一口气,望着远处白云,陷入沉思之中,两个完全不同的红穗,到底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亦或者说,一个人,真的可以伪装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吗?
案子重新进入僵局,而此时,更糟糕的是,周宣帝已经反应过来,当日,裴昭与李贞联手掩下红穗的真实身份,让周宣帝误认为她只是个普通宫女而已,而首犯已经逮捕,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所以,周宣帝才会放心交给儿子去处理。
但,这也仅仅是暂时的,一旦周宣帝知道了红穗是皇后的心腹宫女,那情况就会变得糟糕起来,若周宣帝心情好点,可能只是剥夺李贞审理此案的资格,若他心情不好,急怒之下直接定了皇后的罪,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红穗这个女人,最好不要让周宣帝直接与之接触,这明显就是一个针对中宫的连环圈套,一旦让红穗见到周宣帝,这个女人指不定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可是,怕什么却偏偏来什么,尽管裴昭已经尽力封锁消息,周宣帝还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无形之中,就像有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手,默默的推动着这一切进行。
裴昭找到李贞,直接开门见山道:“拖住陛下,能拖多久就脱多久,哪怕是撒泼打滚,总之,千万不能让他见到红穗,这女人本身就是个圈套,一旦叫她见到陛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贞黑着脸答应了,而裴昭这边,在经过苦苦思索与探查后,也终于发现了一条看似奇怪的线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线索不同寻常,裴昭决定,再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
据与红穗相熟的宫人说,她最近喜欢去西苑,并且,每次去时都满面喜色,而且带着不少吃食,回来时,依旧笑容满面,不同的是,吃食已经被吃完,最初,与她相熟的宫女以为她是去找人私会了,宫里的宫女太监结成对食的事并不少见,在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也没人会去管。
但,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在,大约半月前,红穗去过最后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一次西苑,而且,人也变得阴沉起来,也变得不爱说话了,这个宫女以为她是感情受挫,这才连带性子也变了,本没有将此事当一回事,只是因为裴昭来回反复的审问之下,她才恍然间记起了此事,便对裴昭说了。
裴昭心里有一种预感,他已经快要摸到了答案,只是,距离真相的大门,还差一步,仅仅差一步而已。
听完此事后,裴昭心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红穗会不会被掉包了?
不过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古代,不是玄幻世界,现代社会尚且无法做到易容之术,他根本不相信古代可以做到,况且,红穗前后已受过多次刑罚,即便她真的是易容之人,也早就该露出破绽来了。
裴昭看着远处的并蒂双生莲,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快了,他就要找到真相了,可是,这该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他还有什么没想到?什么地方是他忽略的?
忽然——
裴昭猛地灵光一闪,然后,他整个人都要兴奋跳起来!
他想,他已经明白这其中的真相。
想到这,他急忙派人去调遣宫中侍卫,带人去西苑去证实他的猜想,此时,李贞身边常跟着的一个小内侍哭着跑来:“裴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陛下盛怒之下要打死殿下啊!您如今到底有没有谱,您快去救救殿下吧!”
裴昭深吸一口气,道:“叫你们殿下再忍一忍,我如今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累验证。”
小内侍抱着他的大腿就是不松手:“裴大人,您就别再猜测了,殿下他现在危险,如今,也只有您才能救他了!”
裴昭一把将小内侍从自己身上薅下来,匆忙之下,只得给他出了个贱招:“你去找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去救他,我马上就要去验证真相,不能耽搁时间——”
说罢,他也不再管小内侍如何哭天抢地,带足了侍卫匆匆赶去西苑。
谁知,等他带人赶到西苑之后,却发现此处早已有人把手,一问之下,竟然是昌王在此打猎,因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裴昭听到这,简直都要气笑了,不过,也正是因此,让他进一步确定的心中所想,西苑,绝对有问题!
问题是,裴昭虽然知道西苑里有猫腻,但昌王这明摆着就是不让进,不管他死说活说,守门的侍卫就一个态度,不让进!
那边,李贞正等着他救小命,这边,站着昌王这尊拦路虎,最后,裴昭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闯了再说,他心里十分明白,若再继续等下去,李贞那边救不下事小,若真叫昌王不知不觉把证据转移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于是乎,裴昭直接招呼弟兄,自己身先士卒,闯了进去!
裴昭一心往里冲,绝不恋战,当他不顾一切终于冲到西苑时,恰好看到叫他振奋至极的一幕,他提刀便冲,同时,口中高声大喊道:“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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