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香
“昭哥儿, 你……”宋氏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是个孝顺孩子,哎……你娘能有你, 这辈子也算是值了!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你舅舅那由我去说, 我们定远候府的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
裴昭终于笑了;“我就知道只有舅妈才能理解我。”
宋氏看着裴昭感怀一笑:“你这小子啊,从前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冷不丁的就放个这么大的雷, 真是把舅妈给惊个够呛。”
裴昭又陪着宋氏说了会儿话, 一直等到李文虎下衙回家,李宗梁李宗羽两兄弟见到裴昭也十分意外,李宗羽直接窜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昭哥儿, 你怎么来了, 诶呦,你窝在家里可是不知道, 如今你可成了红人了,人人见到我都会问你, 嘿嘿,怎么, 不知裴大人今天前来,到底有何贵干啊?”
裴昭淡定道:“我今日来找舅舅,是想让舅舅助我将母亲从英国公府接出来居住。”
“你……”李宗羽倒抽一口冷气;“昭哥儿,你说真的,你真的要——”
“没错, ”裴昭点头。
李文虎闻言皱起了眉:“昭哥儿,你母亲是英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正房元配,你要想接她出来,可想要用什么理由?而且,你要明白,一旦你母亲搬出英国公府,定会有数不清的传言,你可将这些都考虑清楚了?”
李文虎能说出这些话,可见是真心为他着想,裴昭心里虽然承舅舅的情,却不会真听了这话。
他道:“舅舅,我母亲的确是正房元配,当家主母却不一定,母亲嫁入裴家二十多年,却没有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为人子者,我无法做到时,只能让母亲继续忍耐,可当我能做到时,再叫母亲忍耐,只为全那一点名声,恕我无法做到,至于理由吗?茜茜有身孕了,需要人照顾,这不就是个正好的理由吗?”
宋氏闻言惊喜道:“茜茜竟是怀孕了吗?”
李文虎听完,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见,这件事你已经想了许久,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定,舅舅就帮你走这一遭,他裴元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最后一句话,端的霸气无比。
裴昭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话,便准备告辞,宋氏要留他用了晚膳再走不迟,他道:“茜茜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今日就不陪舅舅喝酒了。”
听他这样说,李文虎便也不好强留。
李宗梁对此有些不以为然:“我看,昭哥儿就是烧的,狂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姑母在英国公府住得好好的,他接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李宗羽和裴昭关系向来要好的很,听不得他哥说这话:“把姑母接出来怎么了?那是昭哥儿孝顺,再者说,到底是跟自己亲儿子住舒服,还是跟小妾庶子们住舒服,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李宗羽嘴也是欠,原本他这话也没什么问题,偏生他嘴贱,最后还刺了他哥一句:“哥,你也好生对嫂子,要不然,等我小侄儿长大了,出能耐了,也把他娘接出府去,看你的到时候不比姑丈还丢人……”李宗梁其人,身上也很有些宠妾灭妻的毛病,只是,因为上有爹娘管的紧,下面还有个弟弟时不时说说风凉话,他也不敢闹的太明目张胆。
李宗梁的脸忽的冷了下来:“小王八蛋你有胆子再说一句!”
李宗羽……李宗羽还真不敢再说,两兄弟相差好几岁,自小,李宗羽便是在他哥的阴影笼罩下长大的,于是,他对着他哥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去找老婆儿子去了。
全程旁观两个儿子的宋氏:“……”
宋氏脸一沉,道:“我看你弟弟说的没错,好好对你媳妇,你姑丈他年轻时到也不把你姑姑放在眼里,这不,报应就来了,从前太后娘娘在时,说起承恩公府,谁不看佩服三分,可如今呢,就因为一个宠妾灭妻,结果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李宗梁不爱听这话,随便应付了两句,就借口遁走了,宋氏看着不省心的大儿子,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宋氏虽然很支持将小姑子接出英国公府,可她对此事,却没太大的信心;“你说,阿容这件事,裴元凯会同意吗?”
李文虎看了妻子一眼,道:“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如今,已经不是裴元凯同不同意的时候了,如今太子新立,昭哥儿羽翼已丰,裴元凯再想摆父亲的谱,已经是不行了,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英国公府的下一代考虑,裴邺裴彦皆无俊才,日后,还要靠着昭哥儿照拂才行,为了此事和昭哥儿翻脸并不值当,裴元凯是个明白人,他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的。”
宋氏叹一口气:“但愿如此吧,不过,能有子如此,阿容这也算是熬出头了。”
对此,李文虎亦有同感,昭哥儿这孩子,到底是有情有意啊。
第二日是休沐日,李文虎裴昭这对舅甥一齐登门,裴元凯一见这二人相携而来,就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果然,才刚入坐,就听到李文虎开门见山道:“妹夫,你是个直脾气的人,所以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今天我来呢,是想替昭哥儿做个说客,昭哥儿呢,这孩子孝顺,只是,他如今已经独自开府,也无法侍母于膝下,正好呢,昭哥儿媳妇有身孕了,所以呢,这孩子就想趁这个机会,将阿容接到他府里去住,这孩子他生怕你不同意,所以才叫我来当这个中间说客。”
裴元凯没有说话,而是用深沉的目光看向裴昭:“昭哥儿,连你舅舅都请来了,看来,你今天是不打算和我叙父子之情了?”
裴昭十分恭敬道:“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儿子对父亲一直十分敬重,今日舅舅来,只是作为母亲的娘家人而已。”
裴元凯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而后蓦然睁开,直视裴昭道:“昭哥儿,我和你母亲的事,这是我们长辈之间的事,而你,从小到大,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
“父亲说笑了,我虽你年幼,却也能记事,从小到大,关心我的人是母亲,宠爱我的人是祖父,至于父亲,您说您从未亏待于我,这样说也不能叫错,毕竟,你对我,与对裴邺裴彦是一样的,我也能感受到,父亲尽量一碗水端平的苦心,只是,恕儿不孝,无法理解父亲的苦心吧。”裴昭淡淡道。
“昭哥儿,你说什么胡话!”李文虎训斥道,随即他对裴元凯道:“妹夫,他小孩子家的,心里有怨气,说话口不择言,你就别跟小孩子置气了。”
裴元凯简直被气死,这舅甥两个,配合的可真是好,一个对着他这个爹拼命嘲讽,另一个,看似训斥,又何尝不是在堵他的嘴,让他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若今日李文虎不在,他尚且能教训这个不肖子,可当着李文虎的面,他却是拉不下这个脸,裴元凯胸前起伏不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简直快要被气死。
李文虎道:“妹夫,今天我都来了,你也没必要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些话,能堵了昭哥儿的嘴,却堵不住我的嘴,阿容当年是多么张扬的性子,可如今她整个人一身暮气,她和羽哥儿娘一样的年纪,可你看看她,比羽哥儿她娘老了十岁不止,你敢拍着你的良心跟我说,这些都跟你无关吗?”
裴元凯讷讷无言,李文虎却没打算放过他:“从前,英国公府势大,为了昭哥儿和阿容,这些话我只能埋在心底,可老天开眼,叫阿容有了昭哥儿这个儿子,她便不需要再像从前那样忍下去了,妹夫,我说句话,你也别不爱听,当年,老国公爷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从小就受尽万千宠爱,别说庶弟,都没有一个嫡亲的兄弟来和你争宠,可你呢,又是如何对待昭哥儿的?你说你待他不薄,可你满京城瞧一瞧,有谁家的嫡长子是和庶子一个待遇的,你以为这样,你就是一个好父亲了吗?你大错特错,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源!只是你运气够好,昭哥儿又实在有本事,能自己挣到爵位,不必再仰你的鼻息,不然的话,昭哥儿回京之后,就只能与你那心爱的庶子争夺世子之位,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便知道这是多么凶险的一件事,可这一切,归其根本,无非都在你这个当父亲的身上,是亏待嫡子,却养大了庶子的心,到时祸起萧墙,尤未可知。”
裴元凯冷笑:“不用再仰我鼻息?他们母子全都要在我的庇佑之下生存,如今翅膀硬了,到来嫌东嫌西了,我还当大哥只会顺着这小畜生说话,却原来,大哥也知道这小畜生还需要仰我鼻息,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如今,他就是这么回报我这个父亲的!”
李文虎道:“妹夫,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这偌大的英国公府,说到底,这份家业也不是你挣下来的,昭哥儿是嫡长孙,嫡长子,那这些就是他应得的,所以,你也别觉得昭哥儿的一切全都是你赐予的,昭哥儿如今自己有了本事,也挣下了属于自己的家业,你呢,也别继续摆父亲的谱了,阿容,昭哥儿是一定要接走的,你反对,也只会叫你们父子反目,让昭哥儿更恨你而已,你到是无所谓,可是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庶子,谁能在昭哥儿手下走过三招?再说,都是你的儿子,既是感情有深有浅,你就真想看着他们刀剑相向,彼此反目?”
李文虎不愧是文官出身,实在是厉害的紧,既能明明白白讲道理,不会触到裴元凯逆鳞,让他彻底发火,还能不动声色的将裴元凯从头到尾损个遍,光让你生气,不让你发火,真真是好本事,让人不服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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