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凌花教的教徒每每晋升便加刺一朵花绣, 可与他们而言, 花绣最多覆满后背, 唯有教主的花绣能从后背蔓延至前胸。

    一扑一拽之间, 花芜姬的衣衫松落, 露出了浑圆的肩头, 那肩膀白皙细腻,柔美可爱, 然而上面红蓝的凌花花绣,却如毒蔓似地攀覆全肩。

    凌九怔怔地后退了两步,目光滞然地盯着那块花绣, “你”

    他声音艰涩,不可置信, 缓了几息, 才勉强发声, “教主”

    花芜姬斜坐在床上, 久久无言。

    半晌, 她轻轻颔首。

    凌九回想起从前的一切, 忽地一阵天旋地转, 他张了张嘴, 许久都发不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以,我才是被玩弄鼓掌之间的那个”

    花芜姬没有如当初的凌九一样着急辩解, 她别过了头, 月光之下, 有一痕晶莹顺着她脸颊滑过,随后接二连三的雨落声砸在了被褥上。

    她哭得安安静静,明明一言未辩,凌九却消散了几分怒气。

    可当他想起面前这人是如何在自己面前演戏时,眼眸又冷了下去。

    何必惺惺作态,她是教主,想要自己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凌九听闻过教主的手段,就算有宁碎不全的,扭断四肢关节也要玩于鼓掌。

    他区区一个甲级,何劳教主如此费尽心机。

    “你若是觉得气恼,妾身现在就走,”花芜姬结束了无声的阶段,开始进攻。

    她放声大哭,“可你何必这样看着妾身,从始至终,妾身就没有负过你分毫,对你的情谊也并不作假。为了捅破这层窗纸留在你身边,妾身连夜追你到了南剑山庄,就为了让你把妾身带回来也好,左右还未拜堂,你大可以弃了妾身。”

    凌九被她哭懵了,听起来好像是自己不对。但很快就发现花芜姬是在耍赖。

    “教主入幕之宾无数,还缺属下一个么。”他扭过了头,吐字冰冷。

    他刚扭头,一个软枕就从床上砸了过来,直接把凌九砸得踉跄半步、跌坐在地上。

    教主的功夫名不虚传。

    “从遇见你那日起,妾身几时有过入幕之宾”花芜姬哭得梨花带雨,从床上站起来,衣衫不整地冲他哭,“你回教以后,妾身明里暗里护了你多少次,那个姓丽的如此编排你,可是妾身信了他一句话吗连查都不查就偏向了你。你扪心自问,妾身哪里对不住你”

    地上的凌九被这撕心裂肺的哭腔给震住了,他仔细想了想,除了隐瞒身份这一点,花芜姬确实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那你”

    “你以为妾身故意戏耍于你吗”花芜姬失望地看向他,一派心如刀割的表情,“好个自私的凌九郎,你为何就是不能体会妾身的苦衷。”她说着,提袖掩唇,嘤嘤哭泣,哭到抽气。

    “教、教内不得越级,你来绥城的事情,妾身如何得知,”她哭得狠了,说话都不连贯,“妾身只当你是李九,不许旁人把你的身份说出来,害怕因此对你有所偏见、暴露了你的行踪。你带妾身去你的屋子,妾身也未曾翻动分毫,就连买的那间宅子,妾身又何尝瞒着你私查过直到你来教主殿时,妾身才知晓一切。”

    女子哭湿了衣袖,泪眼红肿,幽幽开腔,“你恼妾身回教后迟迟不和你坦言,可是九郎,身在凌花教,做了教主这个位置,你叫妾身如何不能多心、如何能轻信他人。”

    这话说到了砍上,凌九冷静了一些。

    生长在凌花教内,要坐稳教主的位置十年,换他也会对人束起防范之心,轻易不敢相信。

    理解是一回事,可感情是另一回事,“就算如此,您又何必去南剑山庄守属下,还故意做出做出那般造作姿态。”

    听他不再暴怒的语气,花芜姬暗暗叹息,傻孩子还是太单纯了些。

    三堂的杀手接的都是短活儿,时线不长,能打就行,换做是九堂的弟子,才不会那么容易消气。

    她走到凌九面前,扑进了他怀里,将脸埋在男子的肩上,委屈地抽噎,“谁叫你在教中的这些日子看都不看妾身一眼,妾身思念九郎,等不及地想见你。”

    凌九一愣,难怪从他第一次见到教主开始,教主便对他动手动脚。

    “山庄回来之后,妾身几次想同九郎坦言,可又害怕九郎厌恶妾身,于是每日都忧愁难解、闷闷不乐。”

    花芜姬抱着凌九继续啜泣,断断续续地哭诉,“外面都说妾身心狠手辣,可妾身也是人,也会生爱慕之心,如何真就能够铁石心肠。这些几个月你也看到了,除了九郎,妾身没有多看旁的男人一眼。就当是选夫婿,你也该给多妾身一段时间。”

    怀里的女子哭得快要昏厥,凌九的前襟都湿了一块。

    确实,从他回教以后,从未听过教主召谁侍寝,这对于从前日日笙歌的教主而言,实在反常。

    “您别哭了。”凌九打算先把她扶起来,“再哭嗓子就坏了。”他还是担心花芜姬的嗓子。

    “就哭”花芜姬扒在他身上不肯起来。“坏就坏了,反正九郎也不会再来听了。”

    凌九坐在地上,下面是冰冷的地,上面是温软的花芜姬。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让教主倾心,这里必定有假;另一方面又着实心疼花芜姬的嗓子,她为了这口嗓子,平日里重口的东西都不敢吃,若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情,何必为了自己哭那么久。

    “属下会来听的。”凌九别过了脸,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娇妻变上司,他一回想起之前对花芜姬说的那些话,总觉得自己被人戏耍了。

    哭声停了一下,女子抬头,雨后桃花花瓣似的眼睛盯着他,“真的吗”

    凌九点了点头,“您先起来。”

    “叫妾身芜姬。”她拉过凌九撑地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又一遍请求,“你答应娶妾身的。”

    凌九支撑的手被她拉走,不得不腰腹用力,保持住平衡。

    手掌下触到的柔软让他骇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收回,却被花芜姬死死抓住。

    他确实说过要娶花芜姬,可情况不同,如今怎好兑现。

    见他沉默不语,花芜姬哭得愈加涩然,她咬着唇,声音沙哑,被刀刃伤过似的发出一声泣血的低呼,“九郎”

    这两个字被她念得极为讲究,一音一颤,湿透的巾帕一样,不用挤,拎起来就往下滴咸苦的泪水。

    闻之落泪。

    “我没有反悔”凌九终究还是伸手抱住了花芜姬,“抱歉,是我鲁莽冲动了。”

    他应该多站在芜姬的立场想想,这事实在是阴差阳错,她也是不得已。就连自己一个小小的弟子都不敢轻易告诉她真相,身为教主,她总归是有千百种顾虑的。

    花芜姬被凌九抱着,埋在他胸里,一颤一颤地发笑。

    这样就信了,实在是可怜可爱。

    “我发过誓,不会负你的。”凌九生疏地给她拍背,“莫哭,我给你倒点水吧。桌上有核桃酥,吃点吗”哭了这么久,也该哭饿了。

    花芜姬攥住了凌九的衣裳,“妾身、妾身想吃咸口的。”

    “我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给你做来。”

    女子低头,小声回答,“厨房里的东西都被妾身吃完了。”

    凌九愣了下,也小声问她,“水缸里两条草鱼你也吃了”

    花芜姬点点头,“刺好多。”

    “那我去堂里的大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凌九说着就要起身,身上的花芜姬却压着没动。

    女子伸手,宽袖下滑,露出纤细的藕臂,和肩背上让人眼花缭乱的红蓝花绣。

    她环过了凌九的脖颈,牵住了他的长发。

    束成马尾的长发在刚才洗身的时候被打湿,此时发尾还有些滴水。

    花芜姬拂着它,把长长的墨发拉到两人中间,微微低头,含住了发梢。

    “唔”

    她半瞌着眸子,睫毛不堪负重,上面沾着的泪珠掉落进了凌九的发里,似细雪落枝头,惹人叹息。

    凌九一僵。他看着花芜姬含住了自己的发尖、懵懂又暧昧地吸吮上面的残水,发出淫靡的窸窣声。

    如品尝珍馐那般,两排贝齿轻轻咬住发梢,徐徐地来回磨咬。

    她吃了一会儿,察觉到凌九不平稳的气息,抬眸对上了凌九的眼睛。

    “吃这个,可好。”

    女子含着满口乌发,伏在他胸口,桃花沾雨,羞然一笑。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