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自有宫人将宫内消息上报, 康熙明知故问。
梁九功犹豫不决, 定了定神容后禀明:“皇太后请月姑娘前去, 奴才担心月姑娘对上皇太后, 去了一趟冷宫。”
“必不是什么好话。”月灼华每每开口, 不是在陈述事实就是在冷嘲热讽。
梁九功道出原话, 自行补充揣测:“月姑娘之意好似在说,皇太后福寿绵长。”
宫人通传:“太子殿下前来觐见。”
确定皇阿玛是真病, 太子即忧心又隐隐兴奋,探病的措辞已打好。
“太子。”大阿哥从衙门里急急回宫表孝心, 殿外碰上太子,互相见了礼。
“大哥到是快。”太子含沙射影指出胤禔窥视帝踪。
胤禔面不改色回怼:“比不得太子姗姗来迟。”暗喻太子居于宫中, 风吹草动了若指掌,此时才来探病居心何在。
打机锋的二人互相怒视, 直到梁九功出面相迎, 方才收敛。
进殿拢共没能说上两句话,殿外明珠扭送长子前来领罪。
康熙审视大义灭亲的明珠,半晌开口:“太子以为?”
太子思量片刻回道:“其人并非主谋,实因府内嫡长不分心生嫉妒所至, 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应算家事, 该由纳兰性德自行斟酌处置。”
胤禔当即开嘲:“嫡长占先尤不知足, 明相并未做出偏心之举,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因涉世未深结局平平为由姑息养奸, 嫡子之间尚且如此嫉贤妒能,嫡庶之间怕是愈演愈烈,此风不可助长。”
“老四因月氏平安回宫逢凶化吉,后者终归是条人命,岂能做事不理。”胤禔几句话将太子嫡庶之争堵死。
“月氏自保可以理解,但其屠戮满楼无辜是何因由!”太子纯粹鸡蛋里挑骨头。
“销金窟自来藏污纳垢极难根治,又易败坏官场风气,杀便杀了,身份同属于犯官之后,何来无辜之说?”
“留下活口才能问出幕后主使,月氏做事太过阴毒,不将皇阿玛放在眼里。”
“危急关头,也只有太子能够思虑周全。”胤禔一脸佩服。
太子堵得很是心塞,反道怨起:“月氏本不该随意出宫!”
“笑话,皇阿玛准许,难道太子觉得皇阿玛做错了?”胤禔抓住太子话中错漏狠踩一脚。
“月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今日这般替其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思绪飞转。
胤禔轻笑:“就事论事,皇阿玛已下令彻查,索相也在其中难逃干系,草草了结放任元凶外流,下一个被刺杀对象,有可能是其他兄弟。”
“索相年纪大了却一点不糊涂。”少往赫舍里家族扣屎盆子。
康熙头痛:“够了!嫌犯交由刑部。”
“皇阿玛,儿臣并无他意。”太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没有,皇阿玛自会圣裁。”胤禔探过病,知机的告退。
“退下。”康熙止了太子辩解。
太子窝了一肚子火,追上老大矛头直指:“大哥怕明珠牵连其中不可避免的失势,拿月氏做幌子。”
“明相与索相不同,后者极需表现,拿回失去的权势,栽赃嫁祸没少干,该急的是太子。”
“你!”
胤禔不予与之纠缠,大步流星离开。
太子大为光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回到毓庆宫,一干奴才倒了血霉。
明珠骤然失去嫡长子,心中隐痛,为了家族不得不手刃亲子,回府枯坐半日,调查起刺客背后主使。
太子及大哥见过皇阿玛后,陆续以胤祉为首的阿哥前去探问皇阿玛病情。
不是其他阿哥不尽心,而是怕抢了太子与大哥的风头,尤其是前者,谁也不愿意被小心眼的太子盯上。
太子和大哥前脚刚走,胤祉等阿哥急忙前去。
父慈子孝过后,康熙心里稍稍轻快一些,问过各自课业进程,派了差事的口头提点几句。
回到自己的地盘,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因老四查账事件在前,其他阿哥有些畏首畏尾,好在得了皇阿玛明确指示,再大的难题有皇阿玛兜着,谁敢不长眼的叫板。
休养数日,没有月灼华在眼前晃荡看自己笑话,康熙从打击中振作起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康熙内心相当矛盾,见不到月灼华总担心出纰漏,见了人又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被其人鄙视到底矮人一截。
梁九功这些日子不敢提月姑娘一字半句,刻意回避冷宫风吹草动,皇上突然问起,真有点回答不上来。
“皇上,今年的寿诞可要大办?”梁九功拿了佟贵妃的好处,提前征询圣意。
康熙略作思忖:“办,大办,通知蒙古各部,尤其是归顺的噶尔丹部,顺便选出几位额驸。”
“由佟贵妃主持。”后宫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一位,康熙拉回话头。
“月灼华在干什么?”话音未落,殿外来了一人。
“找我?”月灼华听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康熙神情莫测,殿内气氛瞬间降了一级。
康熙:“让老三、老四、老五、三个接待蒙古各部来使,老七、老九、老十跟着礼部官员学习,老大带着老八、老十三、老十四准备演武场行猎等事宜。”
月灼华自顾落座,招来宫人上茶。
梁九功提了一句:“皇上,太子。”
独独留下这一位,面上不好看不说,前朝后宫又该有人生出旁的心思。
康熙被难住了,真没有派给太子的差事,儿子多也成了苦恼。
“命太子代朕先会一会蒙古各部使臣。”
“嗻。”梁九功领命,亲自走一趟东宫。
准许蒙古各部进京朝拜的旨义下发,内扎萨克蒙古二十四部、喀尔喀蒙古四部,科布多、青海蒙古及其他各部陆续收到圣旨,商讨起入京的使臣名单。
策妄阿拉布坦接收了噶尔丹剩余权势地位,却不敢在关键时期继任准噶尔汗位。
表面上准噶尔已归降,身份地位必须由大清皇帝封封确立。
此次借由皇帝生辰朝见,无疑是互相试探的开端。
为了更加名正言顺,策妄阿布布坦以台吉身份入京,献上称臣的朝贡。
招来亲信商定入京事宜,朝贡多少即不失身份,又能表露出对大清天可汗的臣服?
月灼华该吃吃该喝喝,康熙不予自己说话,没道理上赶着。
康熙一开始借用批阅奏折做掩饰,无视殿内月灼华,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不声不响的来,悄无声息的走,没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岂有此理!康熙心火难消,真当此处是御花园。
梁九功谨慎回道:“月姑娘去了马场。”
四日后,刑部审出刺客背后的主谋,户部官员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康熙看到上呈的折子,名单上三分之一从属太子,心情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叫来太子,折子往对方眼前一扔,“做何解释?”
太子捡起折子看后面色大变,口称:“不是儿臣指使,请皇阿玛依律法办。”
康熙盯了太子良久,看不出一丝心虚,情绪逐渐回暖。
“交给你处置。”对此康熙仍愿意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太子:“谢皇阿玛看重。”绷紧的弦一松,暗咒户部刁奴欺主,贪墨这么大一笔,自己却只收到一半,其他的进了谁的腰包?
康熙:“户部空缺堵上。”保太子免受牵连。
“儿臣明白。”除了抄家别无他法,太子行礼告退。
梁九功忐忑道:“月姑娘那边?”恐怕难以敷衍了事。
康熙不以为然道:“月灼华心里门清,之前没有闹,之后也不会过分追究。”
月灼华在康熙眼中就是个现事报,有仇有怨当场连本带利讨回来,不做声只因不屑。
梁九功心底直打鼓,经办人若非太子还有可能揭过不提,仇人见面无疑分外眼红,以月姑娘目空一切的性格,未必如皇上意。
果不其然,梁九功不愧是能爬到高位的老狐狸。
月灼华的闹,跟平时杀人如麻那种大相径庭,搞蒙了康熙并一众官员。
太子奉命彻查,抄没犯官府时,月灼华大次次指着抬进户部的箱子,“精神损失费。”
负责清点入库的官员低着头不敢仰视,脸色黑如锅底。
太子闻讯而来:“抄没家产必须充公。”
月氏要的不是一箱两箱而是全部,若是前者,太子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到皇阿玛面前告一状。
月氏公然堵在户部衙门,无论有无圣谕都是对他的一种挑衅,太子如何能忍。
月灼华从来不会顾忌他人感受,直言不讳道:“我只拿应得的那一份,比不上太子国库、私库举凡珍品、贡品皆不放过。”
在场官员死的心都有,私底下上贡孝敬太子已是不成文的规定,除非靠山硬得过太子,能入户部已是天大荣幸,因一点小钱得罪未来储君实在划不来。
窗户纸捅破,太子面子上挂不住,厉声喝斥:“信口雌黄!”
月灼华似笑非笑道:“难不成这些东西抵不上太子一条,命!”尾音上扬,带着浓浓化不开的生冷。
从月氏叫喊出太子二字,总觉得极具讽刺意味,不似官员奴才畏惧他的尊称。
“看来得请刑部的人来一趟。”太子摆开架势,恐吓威胁齐上阵。
“真当我不敢杀你!”月灼华轻蔑道,“你也不过是……”
“姑奶奶!”及时赶到,在关键时刻截断话头的梁九功,吓得肝胆俱裂。
真要是让月姑娘吐出风云即变的话,太子如何自处,在场长眼睛耳朵的官员奴才得死多少!
月灼华恼怒道:“谁是你姑奶奶,少往脸上贴金。”
“皇上有旨,看上的都允了。”梁九功抹了把冷汗,“待官员核对无误,封箱送入冷宫,您可还满意?”
月灼华饶有兴味的在太子身上打转,“算康熙实相。”
梁九功趁热打铁,“御膳房新制了几样点心,皇上已命人现做,月姑娘回宫后刚刚好用。”
“罢了。”康熙放这么大个台阶,月灼华得了便宜顺势下去。
“您请。”梁九功总算把活祖宗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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