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礼啊？”月灼华看向康熙, 眼中透出‘真想要’意味。
康熙即想要又不确定, 月灼华手里有多少古董, 一块玉佩抵得上今日收到的全部寿礼, 说不垂涎是假。
问题是, 以月灼华的尿性, 康熙担心对方不按常理出牌，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反而让蒙古各部看了笑话，大国之威尽丧。
月灼华读出康熙纠结游移的眼神, 轻笑一声刚要开口。
佟贵妃又言：“不如歌舞助、兴，当是贺寿了。”
德妃诧异的看向佟贵妃, 今儿是吃错药了，处处针对月氏, 月氏出丑丢得不还是皇上的脸！
康熙面色未变, 内里已将佟贵妃所为定了罪，秋后算账。
荣妃可算找到机会，帮腔附和：“穿得如此正式，非汉家服饰, 定有惊喜带给大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瞬间将月氏架在了火上。
胤祯突兀起身道：“谁说没有寿礼, 只是不方便拿出来。”有意为先生解围。
其他阿哥齐齐想到, 先生答应老十四所绘舆图，虽未亲眼见过，老十四即敢开口, 说明比旧图更好。
强安上寿礼之名，到也不能说牵强，胤、胤禟出声附和。
德妃暗暗捏了把冷汗，亏得掩下心中妒恨，未言月氏一句不是，摊上咋咋呼呼的小儿子，险些打了脸。
太子愕然的看向几个弟弟，酒喝多了头脑发昏，居然替月氏说话！
康熙在佟贵妃张口说出‘拿来一饱眼福’前截断话头：“朕富有四海。”意思是不缺月灼华那一份。
月灼华破天荒道：“过寿岂可无寿礼。”
康熙有种不祥的预感，待要张口。
月灼华起身吩咐梁九功：“取一面小鼓，不就是舞上一曲，荣幸之至。”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康熙到嘴边的制止化为一声低叹。
梁九功命人取来一面镶嵌一圈铃铛的手鼓。
佟贵妃蹬鼻子上脸：“可要奏乐？”
“不劳费心。”月灼华走到殿中，摇响手中铃鼓，一串错落有致的铃声起伏。
有的人等着看月氏笑话，有的人则好奇面具后的真容，有的人深深的狐疑浮现脑海。
月灼华的手很美，纤长如玉十分赏心悦目，尤其是敲击鼓面的动作，刚柔并济。
单一的鼓声铃响交织汇聚一处，没有想象中不堪入耳，每一个鼓点恰到好处谱出旋律。
身姿挺拔，没有大开大合的动作，银色华服随之而动，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鼓声由慢到快，每一声似敲击在心尖，心跳伴随鼓声而动。
众人脑海中浮现出不同的画面，有的金戈铁马，有的醉生梦死，有的绝望而孤寂，有的得偿所愿。
殿外，纳兰性德被鼓声所扰，本能觉得不对，下意识去捂耳朵。
奈何鼓声仍旧在耳畔回响，心跳的更快，直觉告诉他危险！
无视宫规，纳兰性德转身望进殿内，被起舞的身影所慑，死命摇晃脑袋，观察殿中较近的众人，全都一副眼神迷离之态。
纳兰性德赫然察觉，手鼓上的铃铛久未响起，除了鼓声还是鼓声，搅得内心躁动不安。
纳兰性德视线落到月姑娘身上，银衣金面无不透着诡异。
“今日亦是我的生辰。”突兀的话在纳兰性德脑海涌现。
月姑娘为何这么说，还是独独今日特别？
五月四日皇上生辰，纳兰性德努力回想日子代表的其他含义。
眼中再次被殿中起舞的身影侵占。
不对，五月，五，巫，巫！
纳兰性德强行唤回心神，巫，舞，巫舞！
再观殿内众人神情，纳兰性德面色骇然，虽不知月姑娘有何用意，出于谨慎考量必须阻止。
纳兰性德定了定神，一条腿刚跨过门坎，意外颓生。
蒙古王公中有人接连倒下，额头重重磕在桌沿上，发出的响声尽然未惊动殿内其他人，包括月姑娘。
眼看事情往诡异方向发展，纳兰性德顾不了那么多，大声喊道：“停下，快停下！”
话音未落，不光蒙古王公倒下一片，就连百官中亦有人中招。
“月姑娘，别跳了，别在跳了！”纳兰性德上前制止，再跳下去说不定会出人命。
康熙在纳兰性德惊呼后清醒，简单回忆一遭，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纳兰性德叫不停鼓舞，冲上去一把夺下月姑娘手中铃鼓。
下意识晃了下手中的铃鼓，无声！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
被无故打断的月灼华，眼中迸发寒芒，一步步逼近搅局的纳兰性德。
铃声，他听到了铃声！
纳兰性德看了眼手上的铃鼓，铃声从何处而来？
康熙喝问：“怎么回事！”
尚且沉浸在鼓声中的其他人刹那惊醒，殿内呈现的局势让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身边的同僚倒了，推了推，整个身体滑出椅子，吓坏了他人。
“月灼华！”就知道对方没安好心！
月灼华只盯着纳兰性德，出手快狠准抓住对方左肩，“扰吾之祭祀，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纳兰性德对上月姑娘深不见底的幽瞳，寒意顷刻遍及全身。
咔嚓！
左肩瞬间脱臼，痛得纳兰性德直冒冷汗。
所承受的不单单来自左肩的脱臼，整个人仿佛被泰山压顶，双腿打颤站立都成问题。
月灼华硬是逼得纳兰性德跪下，事情比预想还要严重。
明珠爱子心切，已损失嫡长子，最有出息光耀门楣的嫡次子不容有失。
惊慌失措的跪于殿前，重重的磕头：“求皇上开恩！”
求月氏没有用，明珠看得透彻，以往颇为平和的月氏，如今变得深不可测，周身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压根插不上手。
只有皇上的话月氏有可能会听，也只有皇上才能救次子的命！
康熙讶然，平时对容若和颜悦色的月灼华，如今锋芒毕露，就连自己都隐隐畏惧，对容若哪还有一丝一毫容忍，整个人冷若冰霜，更不尽人情。
之前怎么回事，回过味的殿内诸人不寒而栗。
眼看月氏仿若大开杀戒的架势，再多的心思算计通通抛至脑后。
“月灼华，放手！”看得出容若情况非常不妙，康熙相信月灼华起了杀心。
抬头对上康熙的眼睛，月灼华幽幽道：“要有承担代价的觉悟！”
康熙心弦跟着一紧，众人更是面色泛白。
月灼华收回压制纳兰性德的手，拂了拂衣袖正要离开。
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康熙哪能让人轻易离开。
月灼华真是好样的！惹出祸事拍拍屁股走得干净，丢下这么大个烂摊子给他，想也别想！
康熙起身步入殿中，伸出手，放低身段相邀。
“来。”康熙忍着怒火，说出似是而非的话，“今日即是你的生辰，宴才刚过一半，弃了岂不可惜。”
“呵！”月灼华笑康熙口是心非，到底还是留下了。
看得后宫诸人一阵气闷！要不是时机不对，早开口冷嘲热讽。
重新坐下，康熙命梁九功传太医。
经太医验看，如实回禀：“昏过去了，无甚大碍，最快明日方能醒。”
太医自有叫醒之法，却未自作聪明。
康熙松了一口气，不是死了就好，倒下的不只官员，还有蒙古王公，后续善后绝非易事，差点掀起新一轮战争。
无比庆幸，全部蒙古使臣都倒了，看笑话的事不存在，要不然这脸丢大发不说，日后再难威慑蒙古各部。
不必皇上下令，纳兰性德拖着左臂走到皇上面前重新跪下。
“月姑娘跳的是巫舞。”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无不面色惊变。
“何以见得！”事实上康熙已经信了七成，三分迟疑是因猜不透月灼华要干什么。
纳兰性德哑了口，自己凭借直觉预测不妙，做出自认为保险的举措，论及真凭实据还真拿不出来。
“有什么说什么，愣着干什么！”明珠急上火，朝次子使眼色。
康熙：“大胆直言，恕你无罪。”
纳兰性德道：“直觉，月姑娘明明拿的是铃鼓，敲击后铃鼓上的铃会跟着响，然……”
手中的铃鼓轻轻晃动，用实际行动证明所言非虚。
众人目光齐聚铃鼓之上，没有响，不是一人耳聋。
敲击鼓面发出咚咚声，大殿内一片死寂。
康熙侧首打量月灼华，眼里写满了‘怎么做到的’疑惑。
月灼华不答，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康熙问：“祭祀巫舞的目的？”
在场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的人几乎没有，视线重新集中在纳兰性德身上。
太子低语：“说文解字中有‘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康熙：“《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中说‘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
纳兰性德根据看到的典籍判断：“一般是祈神舞。”是不是祝寿谁也不敢保证。
月灼华像是睡一样，对殿内情形毫无所觉。
康熙下意识伸手去探月灼华鼻息，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金纹面具，刹那回神。
他在干什么？月灼华本是个活死人，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为何会突兀生出紧张感，不似素日的自己。
康熙神思不属，底下众人神情各异。
月灼华毫无预兆突然起身，给众人带去不小的惊吓。
“我累了。”意思是再拦没好脸色。
月灼华就这么走了，越过以往颇为看重的纳兰性德，走得甚是潇洒。
越是不在意，康熙越是心惊，月灼华对容若的宽纵眼见为实，说弃就弃，人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明眼人皆知事情不算完，月氏过于平静的外表下，潜藏着惊涛骇浪。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