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出殿门, 耳畔再度听到四面八方纷杂的声音, 刺激着本就敏感受伤的耳朵, 针扎般痛苦。
月灼华没有走远, 就在殿外空地上, 对容若说了几句话。
“悟得出悟不出,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越是焦躁压力倍增, 对身体的伤害更甚。”月灼华教了几句口诀,正准备离开。
纳兰性德突然道:“我害怕。”发自内心的慌恐挥之不去。
这到是稀奇, 月灼华驻足:“怕什么?”
“怕变得不人不鬼。”力气大纳兰性德尚且能接受,单单千里眼顺风耳所带来的恐惧积增。
“呵!”月灼华说不出的玩味, 凑近了轻声调侃,“你不会变成第二个我, 除非, 你把我,吃了!”
纳兰性德吓得倒退两步拉开距离:“月姑娘真会开玩笑。”
“不,我从不儿戏。”月灼华言及的吃非男女之间巫山云雨,而是真正如饥荒时期, 易子而食。
纳兰性德何等聪慧, 悟出话中内含, 脸色惊骇交加。
月灼华毫不避讳道:“杂谈中曾记载, 巫族血液可生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
“月姑娘!”纳兰性德听得是心惊肉跳,“别再说了。”知道太多死得越快。
“你所知的已然超出知情人范畴, 现在说停为时已晚。”可笑的明哲保身,月灼华对文人一向无感。
纳兰性德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自为之。”天眷者这一标签,不知能用到几时?
月灼华走得泰然,纳兰性德变成失魂的木桩。
梁九功就站在殿外盯着,等半天不见纳兰侍卫回神,拿不定主意,用不用上前将人唤醒?
明珠从殿内出来,纳兰性德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拉回纷杂的思绪。
“走吧。”明珠小声说,眼神询问可有进展?
纳兰性德摇了摇头道:“月姑娘她……”没法用言语表达此时此刻的心境。
“回去再说。”明珠带着次子回府,心里七上八下。
回府刚坐下,纳兰性德的双眼猝不及防流出血泪,看着惊恐万状。
“这……”明珠吃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扭头就去叫大夫。
纳兰性德对光线极其敏感,闭上眼睛命人关上门窗,撕下衣摆将双眼缠上。
大夫急急忙忙被带来,一诊之下尽瞧不出病因。
纳兰性德只道:“无碍。”该来的一个都跳不掉。
明珠冷静后打发了大夫,叹息道:“阿玛宁愿你舍了这份馈赠,也不愿看着你受苦束手无策。”
纳兰性德安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人上人要是好当,前头所吃的苦又算什么?
“月氏教了你什么?”明珠不放心,实在是月氏太不负责。
纳兰性德复述与月姑娘之间对话,道出内心深处的无措。
明珠完全帮不上忙,怔怔的听着,内心翻江倒海,次子可不能变成月氏那样不老不死,恐怕有心人抓不到月氏做药引,反冲着容若下毒手。
明珠不敢再有所隐瞒,原原本本道出发现月氏的经过,慌恐写在脸上。
纳兰性德黯然,月姑娘是巫毋庸置疑,自己算什么?
“儿子会尽快掌控这份馈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宫中,康熙亦在琢磨容若的问题。
梁九功来禀:“蒙古王公醒了。”余下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意外?”梁九功脸色说明一切。
“准备好的说辞没用上,但凡昏迷之人醒来后像失去了那段记忆,只记得参加完整个寿宴,喝多了才会精力不济,奴才担心有人使诈,派人盯了小半日,未发现异常。”你说怪是不怪?
康熙眼角微扬:“月灼华曾言心术不正,缺失记忆不无可能,但并非全部,做贼心虚的正常反应。”
巫舞引领下,使臣看到了内心深处的渴望达成,会是哪些方面?
“奴才派去的人还未撤。”梁九功意思是,还用继续盯吗?
“不打紧,先处置朝中官员,让胤祉去办。”康熙下了道手谕。
梁九功替大阿哥探听:“演武场已备好。”
“过几日,等容若好了再定。”借此机会试探提升后的真正实力。
“要是……”梁九功替纳兰侍卫捏一把冷汗。
康熙:“月灼华跑得到快,正经事不好好教,去和她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催促未必有用,不如让月姑娘亲自下场,保证十拿九稳,面子里子都有了,梁九功如是想。
夜幕降临,纳兰性德偿到了七窍流血的滋味,力量短暂掌控时灵时不灵,吃饭等一系列动手的活,都得下人服侍。
明珠不假他人之手陪伴在侧,老妻来过一回,见到儿子惨状,捂着嘴哭着回去了。
三天过去,康熙逮着月灼华便问:“还要多久?”
“皇上不急太监急,总要有一个适应过程。”催催催就知道催,月灼华无语。
康熙:“你要是能上点心,早成了。”
“除了容若,没别的人可用?”月灼华影射康熙做人太失败。
“说话能不能不夹枪带棒?”真是够够的。
月灼华:“我就这脾气,爱听听,不爱听拉倒。”
康熙怕了月灼华:“这便叫上容若了,那日吃人的眼神是谁?”
“从本质上讲,他可不属于正常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给了康熙当头一棒。
“容若变得和你一样?“危险的眯起眼睛,康熙身边不需要第二个老不死的怪物。
月灼华斜了小肚鸡肠的康熙一眼:”收起你那可怜巴巴的嫉妒,容若命运已改,不是你想动就能动,劝你三恩而后行,跟我比没可能,这个世界找不出第二个我。”
“血呢?”康熙并不是惦记着用容若做药引,而是怕其他人动了不该有的野心。
月灼华:“与其遮遮掩掩,远不如大大方方展示出来,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溃不成军。”
“五感增强而已,又不是换血换心,病愈的速度也一样,真把他当异类很不必。”
康熙收起铲除不定因素的念头:“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呵!做梦比较现实。”虚幻而已夸大的成分居多,月灼华漫不经心道,“百人不在话下。”
丝!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真这么厉害?
“不会是吹的吧!”康熙持怀疑态度。
“赤手空拳战力减半,如用上刀剑直击要害,不在话下。”这都是月灼华保守估计,说穿了怕吓死康熙。
纳兰性德在家中没日没夜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
明珠看到容若徒手拿起一片树叶,知道成了喜极而泣。
“只除了眼睛。”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刺激都流泪,纳兰性德总是没法更好掌控。
明珠果断提出:“进宫,月氏也许知道问题。”
月灼华跨入殿门,明珠父子已跪在当下,前后脚的功夫,巧之又巧。
“手上的是?”康熙一眼被月灼华手中的锦缎吸引。
“挺识货。”月灼华却未将东西给康熙过目,直接递到容若手边。
康熙一秒醋了,脸拉得老长。
脸颊旁有丝滑触感,伸手去接,入手微凉,是一条抹额式的带子,很宽。
“用这个对你有好处。”
照旧是格外优待,月灼华不觉得有什么,康熙及明珠父子却颇为动容。
“什么东西眼巴巴送人?”连瞧都不给仔细瞧一眼,看一眼能死!康熙心里老大不乐意。
纳兰性德听出话音,将东西递给身侧的阿玛。
明珠接过粗略打量,上呈皇上。
月灼华挑剔:“富有四海的你,少见多怪。”
康熙不客气道:“你的东西朕从不小觑。”
没人是傻子,经过玉佩的洗礼,深知一个道理,月灼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属精品。
梁九功代为转呈,东西好不好过手即知。
上手,康熙真不认识此物,锦缎宫中最丰富,不似手中质感。
“何物?”康熙兴致盎然,打破砂锅问到底。
月灼华:“南海出鲛销纱,入水不濡。”
“真!”康熙的手不自觉颤抖,“真有鲛人?”
纳兰性德看过古籍:“魏晋时期,有关鲛人的记载渐多渐细,曹植、左思、张华的诗文中都提到过。”
月灼华:“以前什么东西没有,现在还有什么?”
“你的衣服皆用此物?”康熙忆起寿宴当日那一身流光溢彩的华服,心疼的滴血。
“想什么美事,鲛纱难觅,制成成衣非易事,奇珍这玩意考究的都是工艺手法。”
康熙细观鲛纱,隐藏的流云暗纹印入眼帘,庆幸不是龙凤式样的纹路,赏下去必成后患。
“戴上有何用?”月灼华分明掐算好了,特意带来此物予以容若,康熙心情尤为不平。
月灼华:“好看啊。”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康熙差点没绷住。
明珠则对月氏不着调的态度叹为观止。
纳兰性德脸皮薄,红了耳朵,被人评价好看,别扭得很。
“难道不是?”月灼华理所当然道,“魏晋时期男子为官必得相貌堂堂,日常还会涂个粉描个眉,脸残者不得为官。”
经月灼华一描述,康熙脑子里不由分说浮现相应画面,恶心的不要不要。
鲛纱还给梁九功,康熙打从心底不信月灼华的鬼话。
纳兰性德接过鲛纱戴上,一阵清凉覆盖双眼,缓解了胀痛十分舒畅。
如实回禀戴上后的感觉,月姑娘予以之物除了美观必然有一定价值,不然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没有眼睛很碍事。”康熙之前打好的算盘眼看付之东流。
月灼华不以为然:“未必。”
“何解?”到要听听月灼华能编出什么花。
“旁人不行,他可以。”月灼华挑明,“听觉可辨人声,嗅觉可识气味,每个人身上即便衣衫熏过香,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味道,极易辨别,失去可视的眼睛,其他感观全部调用,要比想象中更强大。”
“百步穿杨亦可?”牛皮铁定是被吹破的,反正康熙半信半疑。
“百步穿杨小儿科,闭着眼睛都能射。”
那是你,月灼华!康熙对其人武力值有过深刻了解,对容若抱以观望之态。
康熙没为难容若:“回去好好练习。”
“奴才定不负圣意。”纳兰性德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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