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已被气得没了脾气, 月灼华下场的确能震慑蒙古各部, 话说回来用个女人施威有损皇室威严。
有些人着实不要脸, 真以为月灼华是在自取其辱, 谁辱谁可不一定。
上赶着找气受, 康熙能不给远道而来的使臣面子。
“准了!”
“谢皇上。”蒙古王公自鸣得意, 转过头问,“比什么?”
月灼华不紧不慢道:“当然是比你们所擅长的。”
“这怎么好意思, 胜之不武。”脸还是要的。
“重弓之上百步穿杨。”月灼华不玩虚的,笑问, “安敢否?”
“雕虫小技不在话下。”很是豪气的挺直腰杆。
月灼华加重难度:“取几枚铜钱悬挂至树梢,靶心便是铜钱正中。”
蒙古台吉大感骑虎难下, 论骑射当仁不让,百步穿杨未必不可为, 然, 铜钱孔方之地若要射准难度可想而知。
“无人射得准,岂不两相平局?”要求再比别的,饶是再厚的脸皮开不了口,手段虽拙劣了些, 却恰到好处脱困。
月灼华不辩不解:“拿弓来!”
铜钱已然挂好, 在风中摇曳, 目力不及者很难盯准目标。
重弓!真是重弓!单单长度非力士可掌。
凡事皆有意外, 蒙古王公眼见女子轻巧的单手拿起,试了试弓弦,搭箭即射, 一点准备皆无,齐齐目瞪口呆仿若梦中。
“中了!”树旁的奴才捧着掉落在地贯穿铜钱箭矢,一路小跑回禀。
策妄阿拉布坦神色精彩纷呈,噶尔丹一战要不是数名手握实权的大将死于清军重箭之下,自己未必能成事,当上准噶尔台吉。
一箭射中,可以昧着良心说瞎猫碰到死耗子,两箭甚至是三箭皆中,非神力不可解,这让叫嚣的蒙古王公一阵牙疼。
原本能拿得出手的勇士,眼下羞于现丑,手底下的年轻一辈就更别提了。
倘若不比便是认输,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还得遵照约定向女人行三跪九叩大礼,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耍赖不认帐,皇帝不能强行难为,但此法终究丢的是草原部族引以为傲的骨气。
进退维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私下眼神传递,集思广益寻求解决之法。
比还是不比?比了输掉憋屈,技不如人输给个供皇帝取乐的玩物,如鲠在喉啊!
不比,说明胆量不济,更憋屈,旁人会说蒙古王公不过如此。
月灼华搁下重弓,“请吧!”上扬的尾音挑衅意味十足。
逼到退无可退,硬着头皮上吧!
各部族擅射的勇士出列,拿起重弓时一脸狞色,咬着牙关挺着。
能拉满弓者十之无一,有百步穿杨之能者屈指可数。
“还得是先生出马。”胤禟感叹,“立压其上。”
胤祥嘴角微扬:“挑谁不好,非得是先生,踢到铁板了。”
胤禛等人格外轻松,先生镇场子舍她其谁。
蒙古勇士输了,只一人箭尖蹭到铜钱边缘,可惜。
月灼华步上高台坐下:“履行承诺吧。”
蒙古王公极不甘心,又找不到脱困之法,呕血三升。
康熙原想当和事佬,给蒙古王公一个台阶下,奈何月灼华不是能顾全大局之人。
欺人太甚四字在齿间盘绕,吐不出咽不下,胸腔仿佛点燃一把火,烧得整个人倍感煎熬。
策妄阿拉布坦冷不丁开口:“敢问,您是否参与过剿灭噶尔丹之战?”
康熙及众阿哥心下一凛,策妄阿拉布坦何意?在这个当口提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拉仇恨制造恐慌,试图埋下一枚种子,引蒙古王公胡思乱想,手段太过老套。
策妄阿拉布坦一直想弄明白,清军中神射手的身份,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出人意料的很。
“此般身手输的不冤。”策妄阿拉布坦是个能屈能伸之人,当众跪下行大礼。
其他蒙古王公哪还敢硬挺下去,恨及准噶尔台吉,暗骂没骨气的脓包,丧失草原部族铁血狼、性。
“赏。”月灼华越过康熙,直接赏赐不缺野心与机智的准噶尔台吉。
康熙睨了月灼华一眼,对方哪有赏人的东西,还得从他私库里出,好一招借花献佛。
其他蒙古王公梗着脖子,于现状来讲不低头是不行了,万一治个大不敬之罪岂不完蛋,咬碎了一口铁齿,于心不甘的跪下行礼。
为了安抚心怀怨气的蒙古王公,康熙少不得出点血。
阿哥们与众勇士的布库照例比,好让蒙古各部争回点颜面,不至于尽扫于地。
“比就比,谁怕谁。”胤祯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小心些,憋着火呢。”真有不长眼的,没法申讨,胤祉心悬。
胤祐奇道:“纳兰侍卫也下场?”
“一枚好棋走错了,风光全被先生夺了去。”胤禟幸灾乐祸。
胤祺抬手赏了老九一个暴粟,“皇阿玛看得是纳兰性德的本事,吓唬使臣在其次。”
“便宜了大哥。”胤努了努嘴,示意哥几个看对面。
太子与胤禔唇枪舌剑冷嘲热讽。
“太子不下场会一会蒙古勇士?”激将法百试百灵屡试不爽,胤禔拖着太子垫背。
太子四两拨千斤,“有众兄弟下场各尽其能,孤凑什么趣。”对上如狼似虎急需找回颜面的蒙古勇士,心里隐隐犯憷。
“怕了就直说。”胤禔一语戳破太子肺管子。
“大哥下场未必能赢,何必自取其辱。”太子唱衰,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恶劣。
“总比当缩头乌龟强。”胤禔未被太子言语奚落而心生恼怒。
胤祉第一个上,底子扎实奈何力量不济,输了。
胤禛用巧劲战成平局,其余阿哥各有胜负。
胤祯最是精乖刁钻,投机取巧得胜,转过身对着众兄弟笑出一朵花。
被摔在地的勇士不服,爬起来扑上去。
“小心!”阿哥们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
胤祯一回头,迎面拳风扫荡,矮身回避,心里直骂娘。
“输不起来阴的!”什么玩意!
尴尬的蒙古台吉大吼:“布丹,退下!”太丢人现眼。
月灼华笑看变了脸的康熙:“高兴的太早是会乐极生悲。”
康熙:“……”月灼华开口必没好话。
“让他二人比!”康熙怒及反笑,“兵不厌诈,设身处地好好学上一学。”
表面和稀泥看似未恼,实际上话里话外将动手的勇士及所在部族,扣上女干险小人的帽子。
月灼华讽刺:“当真值得。”明显胤祯的实力弱于对手,吃亏是绝对的。
康熙能怎么办,喊停后治蒙古部族不敬之罪?刚缓和的气氛又得笼罩上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这么让蒙古王公回去,火气未消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
贺寿本该是件高兴事,即兴而来满意而归,这才是拉近关系的根本,康熙不想再节外生枝,只能舍了老十四一身伤,全了双方颜面。
精明人看出皇上用心良苦,胤禔抓住机会主动请命,“儿臣愿替十四弟下场。”
太子慢了一步,转换思路道:“比试需点到为止。”警告蒙古勇士及其部族,胆敢恶意重伤吃不了兜着走。
“老十四皮猴子一个,也该受些教训。”康熙显然不满太子、胤禔的表现。
月灼华突然起身,吓到了在场所有人,以为对方会再度出手。
“干什么去?”康熙即希望月灼华出声指点老十四,又犹豫怕被指谪玩花样,内心相当矛盾。
月灼华:“实在看下去。”曲指吹了声哨。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即近,众人眼前一亮,尽是一匹汗血宝马。
月灼华英姿飒爽的跃上马背,调头跑马去了。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气氛被打乱,还有比下去的必要?无心再看下去。
挑衅不甘的勇士,自知失礼立刻罢手,承认技不如人自请降罪,跪在那里低下高傲的头颅。
胤祯少挨一顿打,虚惊一场的‘原谅’性格鲁直的勇士,两人和和气气,其他人无从置喙。
一场无风的硝烟散去,有些未转过弯的朝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了?”胤禟好似在做梦,不可思议!
“先生上马可擒贼,下马可对敌,非绣花枕头,输了便输了,实该心服口服。”胤禛叹奇女子也。
“这才叫真正的四两拨千斤。”不用说,不用做,轻轻松松解决困扰,先生不愧是先生。
康熙不知道说月灼华什么好,领情没可能。
该比的比过,都散了,各自会各自的盟友。
策妄阿拉布坦四处打量,寻找一个人的身影,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向前行。
前方传来马蹄声,魂游天外的策妄阿拉布坦心下一喜,打马前去。
果然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催马靠上去:“姑娘。”
月灼华独自出来,一为放马,二为随机钓鱼,这不,一条大鱼上钩。
“你是第一个叫对的外族。”月灼华眼角带勾,轻轻一憋,分外牵动人心。
策妄阿拉布坦道:“没有一位娘娘能与天可汗比肩。”非吹捧,就事论事。
“姑娘才华令人折服。”策妄阿拉布坦出言试探,从之前的简单对话中推测出苗头,有能力的女人从来不缺野心,最厌与他人争同一个男人。
月灼华随手扯断一截树枝,“别人眼里女人大多是可供更换的玩物,想不到准噶尔台吉尽有此远见。”
“草原上从来不缺有能力的女人,王帐下的权柄有一半属于大可敦,不似大清入关之后更改了旧例。”意有所指的话目的明确。
“汉人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满人入关后为了权柄集于一身,设立后宫不干政,不过是掩耳盗铃的笑话,枕头风一吹照样可以动摇圣心。”
看似推心置腹的话,两个聪明人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姑娘这一身本事,天长日久恐荒废。”策妄阿拉布坦流露出钦佩与遗憾。
月灼华赞同:“再利的刀不用也会锈,奈何毫无用武之地。”
策妄阿拉布坦隐藏在深处的野心蠢蠢欲动,这般带刺的女人便宜了皇帝,只恨生不逢时。
远处走来一队人,打头的抬手比了个噤声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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