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光芒明灭一刹, 萧峋眼瞳猛地一缩,神色震惊“你”
我什么我谢龄在心里回道,看看甬道深处, 又看看自己衣袖,脑子里冒出一个名词被动技能。
也不管被动技能还是主动技能了,只要能打怪就是好技能, 只不过离我吐血也不远了。谢龄粗略估算了一下入门试炼那日, 他从出手到行将就木的时间,转头注视萧峋。
这头小狼崽子眼里的防备警惕依旧,见他看来,轻轻一抿唇“你”他语气里带着疑惑。
“我”谢龄眉梢微挑。
萧峋垂下眼眸“何不让这风直接将我拍死。”
我若真让你死在这,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哭。谢龄忍住敲打这人脑壳的冲动,问“还能走”
谢龄推测, 至少要通过这段妖风盛行的路段, 才能走到出口打副本的基本套路了, 不冒点险怎么通关呢
萧峋和谢龄的想法相同。他深深一眼谢龄, 作出决定,伸手抹掉唇角的血迹,将背站直, 道“能。”
“继续走。”谢龄道, 言罢举着夜明珠朝前。
风并非一直刮,时断时续,有规律可循,但越往深处走, 刮得越烈。
对谢龄来说, 这点程度比罡风都不如, 挥袖间便打散。他的被动技能发挥得甚是平稳, 可萧峋的脸色愈发难看。甬道里除了咆哮着冲撞而来的风,还有无处不在的威压。
专程针对魔气的,否则谢龄不会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同时,谢龄渐渐摸清楚了这个地方的性质。这是个专门镇压魔物的地方,风拂过的路段,他看见了许多尸骨,其中一些还未散尽魔气。
萧峋始终没吭声,绷着脸和后背,走在谢龄半步之后,就要支撑不住了,往嘴里连塞数颗丹药,又拍了几张符纸到身上。
谢龄瞥他一眼,把夜明珠台灯塞到他手上,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把剑。
他一怕自己突然歇菜,二怕忙活半天,萧峋还是没撑住跪了。一直以来都是被动御“敌”,既然这两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都极大,那不如试试看能否主动出击、速战速决。
谢龄仍旧记不起雪声君学过的那些剑法,甚至握剑的姿势都是凭感觉。萧峋适时后退,为他让出位置。
他闭上眼,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切西瓜吧。
于是把这风想象成西瓜,浅浅吐了一口气,双足一前一后分开,右手将剑平举,再缓慢高举。谢龄回想着灵力在体内流转的感觉,将之调动、注入剑上。
下一刻,向下落剑。
剑风起,剑气如虹,挟着磅礴之势落向近前与远方。
四面震荡。
轰
黑暗在这一刹那被劈开,呼啸的风骤然止歇。
成功了。不仅成功出剑,出口也显现出来,在约莫三十丈开外。谢龄紧张的心情微微放松,剑尖垂地,递给萧峋一个眼神,拔腿就走。萧峋往脚底下拍了张轻身符,紧随谢龄之后。
前行路上再无阻碍,出口开在鹤峰半山腰,山间夜色和方才相比无甚差别,看来没过去多久时间。令谢龄感到惊讶的是,当他抬眼四顾,竟见云龟就在不远处。
是恰巧路过,还是专程等在外面还不及谢龄思索什么,萧峋走出甬道,又喷一口鲜血。四野昏沉,殷红的血没入草木便寻不得踪迹。
谢龄听见动静转身。萧峋脸色差得可怕,连嘴唇都失去血色,泛起乌青,却也衬得一双眼眸愈发黑沉,似用夜色调出的一滴墨。谢龄眉峰一蹙,将整瓶凝血丸丢过去。
玉白的药瓶在虚空里拉出弧度,萧峋伸手握住,手指收紧几分,仰头望定谢龄,嗓音微哑“为什么”
分明他身负魔气,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要救他。
谢龄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总不能说我玩修仙游戏也老是选入魔吧他只能瘫着张脸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萧峋仍凝视着谢龄,眼神倔强执着。
上一世,杀他的人是他;这一世,救他的人也是他。
原因是否是同一个
是因为上一世他体内魔气暴露,所以杀他,还是因为上一世他伤了他的徒弟,所以杀他
是因为这一次他体内魔气暴露,差点死了,所以救他,还是因为这一世他是他的徒弟,所以救他
无论如何想,原因似乎都是同一个,抑或两者都有。萧峋敛低眼眸,心情复杂。
云龟朝两人走来。
谢龄管不了它是故意还是巧合,也无心探寻萧峋的内心活动,将这小狼崽子后颈衣领一拎,大步流星走向云龟、坐到它背上。
他还未开口制定目的地,便见云龟四足一划,跃上高空。方向是山顶,速度比以往都快。谢龄愈发觉得这龟并非寻常飞行兽。
倏尔便至道殿。
庭院里萧峋点的那些灯早已熄灭,天上弯月被一片云挡住,四下茫茫。谢龄依然拎着萧峋的衣领,来到他的小楼外,将门一推,将人放进去。
松开手,谢龄从头到尾打量萧峋一番,问“现在的情况,自己能处理”
“能。”萧峋低声答道。
“当真”
“是。”
萧峋神情不似作伪,谢龄亦知自己帮不上忙,从小楼前退开。
谢龄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室,两三步之后,听得少年人站在门后开口“谢、师父。”
“嗯”谢龄驻足回头。
谢龄站在夜色里,素白衣角时而起落;萧峋立于楼内,黑眸清沉。少年人注视着谢龄,张了张口,缓慢垂下眸光,道“谢谢师父。”
“不用谢。”谢龄回道。
萧峋关上门,云龟在庭院里寻了个地方睡觉,谢龄背对小楼走出数丈,抚了抚心口。
这次比上次撑得久了些,他的伤还未发作,为防止情况突发,他掏出一粒药服下。走回屋中,谢龄赶紧盘膝坐下,仿照上次古松帮他调息疗伤,控制着灵力,在体内缓慢流动。
滴答。
滴答。
水钟不疾不徐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谢龄闭上双目,不料方过片刻,心口生出一股尖锐的刺痛感,喉间涌上腥甜味道,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谢龄身体不受控地前倾,眼皮一掀,就看见床下的血迹。他心道该来的还是得来,同时不着调地庆幸了一下,还好血没溅到床上。
倏尔间,谢龄的神识被触动。
有人进到鹤峰地界了。
念头刚起,他寝屋的大门无声朝两侧分开。古松踏着夜色疾行而来,黑发黑眸黑衣,一张俊脸冷得吓人。
谢龄为这人的突然出场所震撼,待到他行至身前,条件反射地伸出一只手。他腕脉立刻被古松扣住,同时还听得这人用凉幽幽地语气说“你又出手了。”
你在我身上安装了健康监测吗谢龄敛眸不接话。
“我来的时候,发现黑暗道外的石墙碎了。”古松又道,“你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黑暗道就是刚才他和萧峋走的那条甬道了因为太黑所以取名叫黑暗道谢龄无声吐槽,依然闭口不言。他对自己的判断有分信心,但剩下一二分,依然不敢冒险,亦不觉得此时需要自己开口。
果然,古松自己便说了下去“这意味着有魔物入侵。”
说这话时,古松的语气不如往日那般平板无波,将“魔物”二字咬得稍重。
谢龄眼角一跳,说“我已经处理完了。”
这回换古松不接话。他探完谢龄脉象即收手,没像上次那样替他疗伤谢龄已服了药,并学会疗伤方法了。
但古松也没走,抬袖一挥,将书桌前的椅子移至床前,拂衣坐进去。他眸色沉沉,一直注视谢龄,却不说话,就在谢龄以为他要把自己坐成一台检测器的时候,他道“萧峋还是谢风掠”
“师兄”谢龄稍微拖长语调,话音里透出些许无奈。
古松又将谢龄看定,几息之后,半垂眼眸,换了个问题“魔气出现的缘由查清楚了”
谢龄“在查。”
“好。”古松点头。
古松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谢龄阖上眼眸,静缓调息。他一直守在床前,待得谢龄疗伤完毕,才御剑离去。
天光已破,抬头不见白日,云层厚重。这是谢龄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阴天。他换了身衣裳,取出水洗漱,又将头发梳理一番,推门走出寝屋。
谢龄没像往常那样去外头散步,或是到前殿看书。他径直走向萧峋的小楼,走到门前抬手叩门,不曾想刚敲一下,门开了。
一眼就看见萧峋,在距离门口不远处,应是昨晚回来后便没换过位置,坐姿一如既往懒散,即使调息,背也倚着墙。他脸色比昨晚好了许多,却依旧苍白,听得响动,睁开眼来
“师”
谢龄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不让萧峋说话。他跨过门槛、走进楼内,端详这个少年人片刻,捡了张椅子坐下。
萧峋在谢龄的注视下重新垂眼,俄顷,又将眼皮撩起,对上谢龄的目光。
“师父。”萧峋轻轻唤了一声。
“嗯”谢龄从鼻腔里哼出一道尾调上扬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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