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小说:草包美人 作者:一天八杯水
    30

    在得了傅泊冬的应允后, 女佣把瞿新姜请进了屋里,房子装潢低调复古,里外看起来像上世纪偌大的庄园。

    和几年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 当时就是在这里办的酒会, 圆台上的钢琴有人演奏,到处都是美酒和甜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和傅泊冬不大相称的甜腻气味。

    只是那时候的客人很多, 现在客人只有瞿新姜一个。

    瞿新姜四处看了看,目光只在楼下游离, 不太敢往上抬, 不想看回旋的阶梯,也不敢看楼上的长廊和房间。

    女佣端来茶点,小声说“小姐慢用, 夫人和小姐还在医院, 这时候应该不会回来, 小姐吩咐了要把您照料好。”

    瞿新姜愣了一下,“医院吗”

    女佣听她这么问, 也微微一顿,踟蹰着说“是的,夫人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只有小姐会回来休息。”

    瞿新姜心里一空,总觉得傅文咏的情况似乎不只是糟糕那么简单。

    突如其来的慌乱让她拿不稳杯子,茶水倾到脚边, 洒在了拖鞋上,落下了一小块明显的水渍。

    女佣轻轻啊了一声, 连忙取来新鞋, 弯腰想给她换下。

    瞿新姜局促地缩了脚趾, 伸手说“我自己来。”

    女佣只好把鞋放在了边上,紧张说“小姐小心,茶水很烫。”

    瞿新姜心不在焉地点头,还在想傅文咏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竟然这么严重。

    楼上有人在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客人需要休息吗。”

    “不用了,我在这里坐着等。”瞿新姜摇头。

    站在边上的女佣连帮忙说“可是小姐也许很晚才会回来。”

    瞿新姜皱起眉头,“傅叔住院很久了吗。”

    女佣略微迟疑,却还是点头,“有一段时间了。”

    “哪个医院”瞿新姜又问。

    女佣弯着腰问“客人是想去探望老爷吗,老爷住在高级病房,寻常的探问都需要登记,得有夫人小姐他们带着,才能进得去。”

    瞿新姜固执地要地址,她觉得傅泊冬大概率不会不让她上去,因为明婧也在,只可惜她没有明婧的联系方式,那天见面时忘了问。

    见她坚持,女佣又思及傅泊冬的叮嘱,觉得两人关系应该很好,于是把地址写给了瞿新姜,“就是这里了,现在宅中没有司机,从这里打车过去需要三十分钟。”

    瞿新姜捏着那张纸条离开,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

    用手机打车这项技能还是林珍珍教给她的,她极少打车,因为以前出门都会有人接送,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开过来的车很眼熟,和过来老宅时搭乘的是同一辆。

    那位司机也很惊讶,“又是你呀,这边离市区有点距离,接单的司机不多,小姑娘去医院”

    瞿新姜点头,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坐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司机开着车,沉默了好一阵,开口说“怎么苦着脸呢,小病不要怕,大病也没关系,要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嘛,以前我有个朋友”

    瞿新姜听着这个司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事,紧绷的精神好像暂时得到了安抚,下车时她特地说了一声“谢谢”。

    司机很高兴,降下车窗说“放轻松。”

    医院里,医导台的护士告诉瞿新姜,如果想看望高级病房的客人,必须登记,并且要得到许可,问她有没有预约时间。

    瞿新姜摇头。

    医导台的护士又说可以帮她询问,问她需不需要。

    瞿新姜觉得还是亲自问傅泊冬比较好,于是只好退到了门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慌张地捏着手机。

    她已经把傅泊冬的号码翻出来了,只要点下去,电话就会拨出。

    时不时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站得有点累,干脆会傅泊冬发了信息。

    「我在医院门口,可是护士不让我上去。」

    发送出去后,她不抱希望地垂下手,把冻得发红的手揣进了外衣口袋里。

    今年才刚开头,好像就格外的糟糕。

    门外一片宽敞,风也很凉,刮得瞿新姜的脸有点疼。

    瞿新姜呼出一口白气,冷得手脚很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等到傅泊冬几天后下来。

    幸好,傅泊冬还是看了信息的,挨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你到医院了」

    瞿新姜哆嗦着打字。

    「嗯。」

    「等着。」

    过了一会,傅泊冬乘电梯下来,果真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得很薄,比医院里进出的许多人都要少。

    肩颈微微缩着,似乎在搓手,傻愣愣的不知道进到里面避风。

    傅泊冬看着瞿新姜的背影,皱着眉走到了门边,“你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不怕冻病么。”

    瞿新姜猛地回头,看见傅泊冬时,觉得是她,又不是她。

    因为傅泊冬的脸太素了,衣着变得普通简单,也没有穿高跟鞋,只是那张脸就算没有经过修饰也是艳的,目光总是很锐利。

    瞿新姜看了她好几秒才说“里面的气味不好闻。”

    “那你还来”傅泊冬转身。

    瞿新姜连忙跟了上去,她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可风吹得又冷,好看的脖子紧紧缩着,“我想看看傅叔叔,我问了地址,然后打车过来了。”

    傅泊冬进了电梯,看起来有点憔悴,可玫瑰就算过了花期,那刺还是能扎人的。

    瞿新姜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嘴向来很笨拙,生怕说出一些傅泊冬不喜欢听的话。

    大概是心里压着事的缘故,傅泊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地睨着身侧的人。

    瞿新姜被看得有点怵,“干嘛这么看我,你要是不想我看傅叔叔,那、那我下去就是。”

    “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不想你来,你不应该来的。”傅泊冬语气很淡。

    瞿新姜心一颤,“为什么”

    傅泊冬别开眼,“我要忍住这个瘾,挺不容易。”

    瞿新姜怔住,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缓缓倒吸了一口气。

    傅泊冬很轻地笑了一声,连笑都显得很寡淡凉薄,“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不会对你做什么。”

    瞿新姜没有因对方一句话就安心,她提心吊胆,却又忍不住多看傅泊冬两眼,因为傅泊冬这模样实在是太少见。

    到了病房外面,傅泊冬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一瞬间收敛了许多,就像无端端从云端跌落,虽还高人一等,却沾了一些不太适合她的惆郁。

    一向淡漠的眼黑沉沉的,好似光照不进去。

    瞿新姜不是瞎子,她知道傅泊冬在难过。

    护士给两人做了消杀,然后傅泊冬才带着瞿新姜进了病房。

    病房里,文婧坐在病床边,贴着傅文咏的耳朵很轻地说话。

    刚进门时隔得远,瞿新姜看不清傅文咏的面容,只觉得躺在病床上的人似乎单薄了很多。

    瞿新姜的脚步就好像受到了阻碍,恍惚地踩上傅泊冬的后脚跟。

    傅泊冬扭头看了她一眼。

    瞿新姜忙不迭停下脚步,终于看清了傅文咏的面容。

    病床上的人戴着柔软的帽子,帽子底下没有一根发丝伸出,那张脸变得很消瘦,瘦骨嶙峋的,眼窝深陷。

    这样的傅文咏,和几年前判若两人。

    瞿新姜的心脏猛地一跌,明明受着病痛折磨的是数年不见的世交长辈,可她却眼眶一酸,想哭了。

    傅泊冬静静地看她,陡然倾身靠近,细直的五指撘在她的肩上,唇在她耳畔翕动。

    “不许哭。”

    瞿新姜连忙吸了一下鼻子。

    傅泊冬的话音很明显顿了一下,接着又放软了语气,很淡地说“不可以哭。”

    瞿新姜咬住下唇,缓缓瞪大了双眼,试图把眼泪兜住。

    兜住眼泪后,她僵硬地翘了一下嘴角,特地笑给傅泊冬看,证明一些什么。

    傅泊冬这才收回了撘在瞿新姜肩上的手,朝病床走近,弯着腰低声说“爸爸,姜姜来看您了。”

    这个称呼从傅泊冬口中说出,害得瞿新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钻了一下。

    瞿新姜放轻了步子走近,停在傅泊冬的身侧,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傅叔叔”。

    虽然傅文咏好几年没见过瞿新姜,但却和那时候在酒会上见面一样,一眼就认出她来。

    傅文咏很虚弱,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轻,得靠得极其的近,分外的专心,才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好孩子。”

    瞿新姜鼻尖酸得不得了,眼珠子也变得湿淋淋的,却一味地瞪着眼,还强硬地翘着嘴角,神情并不自然,也不好看,“傅叔叔,我来看您。”

    明婧给两人搬椅子,小声说“坐这儿。”

    瞿新姜小心翼翼朝傅泊冬投去一眼,看傅泊冬坐下,她才跟着坐下。

    她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小心翼翼藏起她和傅泊冬不可言传的秘密。

    傅文咏没什么力气地说“前几天明婧给我说了,她去看了你,你住在小凉那里,也好,两个人有个照应。”

    瞿新姜点了一下头,踟蹰着开口“是傅姐姐收留了我。”

    傅文咏很勉强地笑了,“你们本该这样,那时候你姥姥和姥爷把你托付给我们,可惜我和明婧没能照顾到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和小凉说,小凉不会拒绝。”

    明婧看他说得费劲,连忙说“缓一缓再说。”

    “不要紧,多大点事啊。”傅文咏笑说。

    瞿新姜不太敢看傅文咏,看多了怕流眼泪,看少了觉得心里亏欠什么。

    傅文咏问了一些她学业的事,瞿新姜如实说了,只是不敢透露自己在校期间一直在玩,并没有务实学习。

    “我会替她办理休学手续,先休息一段时间,她如果想继续出国,我会尽可能帮助,也可以想办法回国继续学习。”傅泊冬说。

    傅文咏眨了两下眼睛,当作是会意,“挺好的,两个人先打好商量,一切以姜姜的意愿为主。”

    瞿新姜胸口憋闷,想哭得不得了,连忙悄悄地扯住了傅泊冬的衣摆。

    那双湿漉漉的眼扫了过来,情绪一展无遗。

    傅泊冬一声不吭地看她。

    两人的举动被文婧看在眼里。

    明婧温和地说“要不小凉带姜姜回去休息吧,从廉城赶过来挺累的,你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赶紧回去歇歇,这里有我和护士呢。”

    傅泊冬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

    瞿新姜跟在后面出了病房,进电梯的那一瞬,泪如雨下。

    电梯里全是她抽抽噎噎的声音。

    傅泊冬从包里找到纸巾,按着她的肩,略带胁迫地给她擦起了眼泪。

    “很好,至少在他面前忍住了。”

    这不像是什么夸奖,瞿新姜微微抬着下颌,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看身前的人。

    “你傅叔叔”傅泊冬淡淡开口“病了很久了,以前换过一个肝,但很快又复发,他的身体经过前一次的治疗,已经被消磨得很厉害,这次越发严重。”

    瞿新姜抬手按住蹭在脸上的纸巾,自己擦起眼泪。

    电梯门开,两人相继走出医院。

    傅泊冬长呼了一口气,身上没有带着往常的清香,只有医院里消毒液的气味。她向来散在肩上的长发随手扎起,扎得有点随意,显得很是凌乱。

    瞿新姜本来以为傅泊冬会喊司机的,但是没有,傅泊冬走进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后坐了上去。

    停车场里很暗,车灯亮起的一瞬,显得有点刺眼。

    瞿新姜坐在副驾,默默无言地扎好了安全带,眼泪还没有完全止住。

    傅泊冬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用略微倦怠的语气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怕我了吗。”

    瞿新姜不明白,纸巾按在一只眼上,睁着的那只眼微微眯着,显得漂亮又脆弱。

    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声,似是不以为意,目不转睛地看回前边被车灯照亮的一堵墙,“你傅叔叔病了很久,一些控制权移交到了我的手上,他们都怕我。”

    她顿了很久,才接着说“我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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