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小说:草包美人 作者:一天八杯水
    32

    傅泊冬的瘾总是来得很不是时候, 瞿新姜的到场,却总适逢其时。

    就好像暗室逢灯,去解傅泊冬的燃眉

    之需。

    屋里太暗了, 香氛的气味浓郁,扑鼻而来时, 像是带了无尽的隐喻。

    瞿新姜顿了一下,却还是朝傅泊冬靠近,好似有个声音在叫嚣她停下, 又有人推着她前行。

    她知道傅泊冬在忍什么,明明是应该离开的,可她很想安慰傅泊冬。

    从前一直不需要她安慰别人, 在安慰人这件事上,她笨拙得像一个新生儿。

    傅泊冬把烟灰缸推远, 沙发后面是拉拢了的遮光窗帘。

    原本天色就暗得很快,窗帘一拉, 灯也没开, 她被笼罩在黑暗中, 难忍的呼吸声好似挣扎的困兽。

    瞿新姜突然明白, 这样的瘾出现在傅泊冬身上,确实将对方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如果不出意外, 傅泊冬此时本应该是在工作, 而不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忍着瘾。

    这痛苦就像是刽子手, 正在给傅泊冬施予凌迟之刑。

    瞿新姜在墙上摸索, 找到了开灯按键, 打开后只床边两盏熏黄的灯亮了起来。

    她的举动着实大胆, 因为开了灯后, 她必能看清些什么。

    傅泊冬急促地呼吸着, 睡袍微微敞开,锁骨也跟着起伏不定,就连寒冽的眸光也变得迷离而多情。她交叠的腿紧紧绷着,一滴汗从额角流了下来,沿着脸颊滑落。

    房里还有未散尽的烟味,混淆在香气里,却很淡,似乎只抽了一两口就被捻灭了。

    瞿新姜很轻地说话,生怕音量稍微大上一点,就会扯断傅泊冬绷紧的神经,“你在做什么。”

    似乎只有喘气声在回答她。

    瞿新姜关上门,心跳如雷地走近,好像没那么怕了。

    “要我帮你吗。”

    “你帮我”傅泊冬笑了一声,声音也显得有点轻慢。

    瞿新姜抿紧了唇,看着傅泊冬抬眼,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你知道要怎么帮我吗。”

    瞿新姜知道,她的心脏狂撞着胸膛,没有那么多的惧意,却还是会紧张。

    可傅泊冬隐忍的模样看起来太过痛苦,置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抠住了桌角,她还是高高在上,就算是沾了满身的泥腥,也不会甘于堕落。

    和几年前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她和傅泊冬。

    可傅泊冬的眼里却没有了那时的愠怒和焦躁,只有隐忍,只见隐忍。

    “我知道。”瞿新姜几乎是颤着声,从喉咙里挤出话。

    “所以你可以把我的眼睛蒙起来,做你想做的事情。”

    傅泊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在揣度她的话里有几分认真。

    瞿新姜又说“如果像以前那样,你掐着我的脖子,你会觉得舒服吗。”

    这种邀请无疑是在傅泊冬的心火上浇油。

    傅泊冬翘起了嘴角,很慢地说“我会舒服,但你不会。”

    “我也可以忍。”瞿新姜头晕脑胀地往前走。

    坐在远处的傅泊冬往后一倚,屈起了一条腿踩在沙发上,还有一只脚抵着地毯,睡袍半遮半掩。

    瞿新姜已经走到了傅泊冬的面前,光走过来已经花了很大的勇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傅泊冬并不习惯仰头看人,但她还是微抬下颌,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前的人。

    这样的瞿新姜过于乖巧了,像极了扑火的飞蛾,明明给了她拒绝的机会,却还要来。

    傅泊冬问“你真的想帮我吗。”

    瞿新姜点头说是。

    实际上,瞿新姜有了一点退却的念头,但是只有一点点,她莫名觉得傅泊冬需要人陪,就像是她当时落魄到无处可去的时候,也需要人陪。

    傅泊冬呼吸凌乱,“可以,如果你觉得难受,还是可以随时喊停。”

    故戏没有重演,那一次瞿新姜在地毯上坐了一整晚,这次她却躺到了傅泊冬的床上。

    瞿新姜陷在绒被里,眼前盖着傅泊冬睡袍的带子。

    柔软的带子只是轻轻地撘在了她的眼睛上,没有系起的两端在身侧弯折。

    就只是这么撘着,只要傅泊冬愿意,随时可以将其拿开,瞿新姜亦然。

    瞿新姜紧闭着眼,脖颈上覆着一只手,她开始觉得窒息,像是被扼住了脖颈。

    其实傅泊冬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笼着她的颈子,岔开腿跪在她的身上。

    傅泊冬的腿碰着她的腰,冷淡又隐忍地气音自上传来。

    瞿新姜面颊发烫,气息也随之如受火烤。

    双重的压迫令她浑身战栗,窒息感和陌生的悸动剧烈地冲撞在一起,就好似截然不同的两种颜料在水里相碰,意外地产生了混合。

    傅泊冬的声音也因上瘾而变得有点哑,“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为自己做这种事,这样的念头总是会无时无刻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时候我在工作,会很突然地打断我的思考。”

    瞿新姜听着近在耳畔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这才察觉眼睫被泪水打湿,掀开眼皮时,湿淋淋的睫毛蹭在了傅泊冬睡袍的带子上。

    眼前白茫茫,她的视线被遮住,却能看见没被遮严实的一线光。

    傅泊冬又说“这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我有时候甚至不能正常生活,可是每天做着这样的事情,却还是不能尽兴,好像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瞿新姜颤巍巍地问。

    傅泊冬塌下腰,发梢在瞿新姜的颊边搔着,她的声音更近了。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我想看你哭,我太想看你哭了。”

    一顿,傅泊冬气息不稳,“我确实有病。”

    瞿新姜猛地闭紧了眼,十指攥得很紧,想了想又松开,她是来帮傅泊冬的,傅泊冬都不觉得难堪,她为什么要觉得难堪。

    傅泊冬缓缓抬起身,把迫近的距离又拉远了一些,“这两天我一直在忍,我从来没有忍过这么久。可就算是再伤心,也没能冲淡我的瘾。”

    瞿新姜抬起手,把覆在眼前的腰带慢腾腾地勾了一下,哭红的眼露了出来。

    “那你看我哭啊。”她说。

    傅泊冬向来从容,那一瞬竟很是错愕,下一秒,唇角扬起。

    就这么一会,瞿新姜觉察到,拢在她颈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但傅泊冬很有分寸,没有将她掐疼。

    她气息阻滞地躺着,身上的力气在流失。

    不疼,却从心地感到窒息。

    傅泊冬的手半掩在睡袍里,她在用着过于私密的物品,布料下有过于暧昧的声音。

    类似于吮取,和水。

    瞿新姜的目光只敢停留在傅泊冬的脸上,看着对方咬住下唇,眉头很轻微地皱着。

    不论是距离,还是她们正在做的事,都太亲密了,超越了寻常的关系。

    所以瞿新姜的心随之悸动,眼梢越发红。

    最后傅泊冬叹了一声,目光有一些柔软,好像夹杂着欢愉。

    在纾解过后,傅泊冬松开了瞿新姜的脖子,用干净的手碰了一下对方的脸。

    脖颈上的力度消失,瞿新姜的呼吸很快恢复如常。

    傅泊冬也很快恢复了从容和冷淡,那张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无可挑剔。

    “难受吗。”

    瞿新姜摇头,这才抬手掩住通红的眼,“我没事。”

    傅泊冬又碰了一下瞿新姜的鬓发,然后从对方身上下来,用手拢着睡袍,很慢地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水声响起,瞿新姜侧过身,屈着食指蹭了蹭眼梢上沾着的泪。

    过了一会,傅泊冬从浴室出来,把床上那根卷在瞿新姜脸侧的带子拿了起来,丢进了盥洗室的衣篓里。

    “去洗洗就休息吧。”

    瞿新姜赤着脚下床,正想往浴室走,脚步忽然一顿,扭头小声问“我去哪里洗。”

    傅泊冬回头看她,纵容地说“你要在这里洗吗,也可以。”

    瞿新姜面色潮红,连鞋也没穿,光着脚走回了房间。

    洗澡时,她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指痕,她的皮肤总是很容易留下痕迹。

    对着镜子,她缓缓抬手,照着傅泊冬在她脖颈上留下的指痕,把自己的手按了上去,尝试着收紧五指。

    但只有外物能给她带来窒息感,比如别人的手,比如围巾,比如太短的项链,比如高领的上衣。

    她垂下手,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治病。

    这一天夜里,明婧在很晚的时候回来了,似乎睡不着,开着灯在客厅里坐着。

    瞿新姜夜里忽然醒来,想下楼找水喝,踮着脚下楼时,看见客厅里亮着灯,生怕会碰见傅泊冬,便攀在栏杆上伸长了脖子看。

    然而这么看根本看不清楚,她索性下楼,看见了一个和傅泊冬不太相同的后脑勺。

    这盘发不像是傅泊冬会做的,傅泊冬通常披着头发,只有在洗澡时,才会把头发简单地盘起来。

    明婧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回头时看见瞿新姜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下来。

    她压着声,嗓子里尽是乏意,“怎么还不睡。”

    瞿新姜松了一口气,“口渴了想喝水。”

    明婧正在织什么东西,两根长针在毛线中来回穿梭,“冬天干燥,是要多喝点水,不过现在晚了,还是少喝点。”

    瞿新姜点头答应。

    明婧笑了一下,“是和小凉聊晚了吗,壶里有水,我刚刚热过的。”

    桌子的杯架上倒扣着干净的杯子,瞿新姜取了一只,倒了点水润润喉。

    她哪里可能会和傅泊冬聊晚,只是为了帮傅泊冬压压瘾,所以没睡好。

    “没聊什么,只是不太睡得着。”

    明婧温和笑着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在逞强,“那就坐坐。”

    瞿新姜从善如流地坐下,有点拘谨。

    “我没想到你会过来,谢谢你。”明婧垂着眼,边打毛线边说。

    听到这么认真的道谢,瞿新姜竟有点无所适从,“不、不用谢。”

    明婧侧头看她,唇边噙着笑,“其实文咏病了很久了,这些年我和小凉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文咏也不好受,我为了照顾文咏,很久没有管事,几乎是小凉一个人在操心,她真的很让人省心,只是有时候省心到让我没有做母亲的感觉。”

    她摇摇头,又说“所以我和文咏会疏忽对她的关心,总觉得亏欠她。”

    瞿新姜讷讷说“傅姐姐,她很厉害。”傅泊冬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是啊。”明婧颔首,“她从小就很厉害,我和文咏几乎不用过问她的学习,这样也不好,她和同辈总是没有共同话题。”

    瞿新姜是没听说过傅泊冬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她好像没什么交心的朋友,看见她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她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明婧缓慢地打着毛线。

    瞿新姜目光闪躲,她哪里是和傅泊冬交心,交心用不着这么亲密,亲密到床上去了。

    明婧一顿,“我听说她常常要看医生,只是她的保密工作做得可太好了,我又很注重她的个人隐私,所以一直没有过问。”

    瞿新姜顿时有点慌。

    明婧轻叹,“我不知道是不是傅家给她太大的压力,她惯常一个人承受,不会和我们说这些。”

    那根尖锐的针无意穿错,明婧短促地“啊”了一声,连忙把那一针给拆回去。

    瞿新姜一怔,“小心。”

    “没事。”

    瞿新姜眸光摇摆,“她也不会和我说这些。”

    “因为文咏的事,我现在没办法分给她太多的关怀,姜姜,你能替我帮帮她吗。”明婧问。

    瞿新姜气息微滞,对于明婧的嘱托,她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应下来,“可以。”

    明婧垂眼看手里的毛线,“多和她说说话就好。”

    “喝了水就上楼休息吧,我想给文咏打一件毛衣,他今天戴的帽子是我打的,好看吗。”

    在回忆傅文咏戴着的帽子时,就不免想到他那孱弱苍白的模样,瞿新姜鼻子有点酸,“好看。”

    回了房间,瞿新姜有点难过,因为傅泊冬有人关心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羡慕,她也很希望,有谁能给她也治治病。

    躺下时,她还是会想起傅泊冬今晚的样子,在呼吸乱起来的时候,连忙用被子蒙住了脸。

    她好像总是会羡慕傅泊冬。

    她在国外无忧无虑,尽情享受金钱带来的快乐时,会羡慕傅泊冬。现在傅泊冬承受着有迹可循的痛苦,她也还是会羡慕傅泊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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