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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小铛格外在意那一档节目, 可发来的信息却不怎么是时候。
瞿新姜白天醒来的时候,才看到铃小铛半夜发来信息,问她决定好了没有。她一边洗漱一边回了消息, 这时候铃小铛怕是还在睡,久久没有回复。
洗好脸后,瞿新姜在镜子前站了一阵,脖子上的指痕已经不见, 但昨夜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傅泊冬的声音, 傅泊冬房间的香气,就像是烙在了她的记忆之中,不适时回放,令她想仓皇逃跑。
她竟然觉得犯了瘾的傅泊冬鲜活又好看,举止中还带着罕见的温柔。
瞿新姜哪里敢继续往下想, 又看了一眼铃小铛之前发来的招募, 时间还有余,所以她不急。
距离截止日期越近, 她退却的心就越是强烈, 忍不住想拖久一点。
在国外几年, 她确实什么也没有学到,和傅泊冬比起来, 她可以称作是游手好闲, 完全没有长进,所以在脱离了瞿家的光芒后, 就什么也不是了。
以至于她对自己的能力总是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做得到什么, 做不到什么。
傅泊冬依旧很早就出去了, 瞿新姜走出房门的时候,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和一些女佣。
瞿新姜依稀记得,傅文咏有三个兄弟,在傅老去世后,傅家兄弟因为家产争吵了很久,这事她还是从覃小琉那听说的。
覃小琉那时候一颗心放在瞿漛身上,很少会顾及别的事情,只是偶尔在瞿新姜面前提过几句,比如傅家老二把老三告上了法庭,老四家的孩子被绑匪劫持,其后老二陷入牢狱之灾。
争夺的结果,傅家由傅文咏掌权,他余下的两位兄弟,陆续搬离了老宅。
失去金钱粉饰的虚假亲情总是显得很淡薄,也许是知道从傅文咏和傅泊冬那里拿不到什么,在傅文咏病重的时候,老宅里竟看不见傅家其余家属探望的身影。
这样的老宅显得很落寞,过于繁复厚重的墙纸和地毯更增添了几分阴冷的气息。
这是傅泊冬从小长大的地方,宅里甚至看不到一堵白墙,连色调都显得过分压抑。
人住在这里,好像被放在了一个墨水罐子中,整日只能在漆黑里沉沦。
餐厅挂着巨幅油画,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女佣准备了早餐,“小姐和夫人很早就出去了,瞿小姐请用早餐。”
瞿新姜坐下用餐,“她们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女佣被问住了,思索了一会说“说不准,昨天之前夫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也许是因为瞿小姐来了,所以昨晚才回来休息。小姐是会回来,但时间说不准,有时候早一些,有时候晚一些。”
瞿新姜点了一下头,有点食之无味。
女佣站在边上,又说“瞿小姐如果觉得闷,可以出去走走。”
瞿新姜垂着眼,“我一会去医院看看。”
女佣应了一声。
屋里干净得似乎一尘不染,瞿新姜却觉得呼吸受堵,吃完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昨晚明婧打的毛线已经不见了,也许是带去了医院。
其实明婧根本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她只需要花钱,就可以买到很好的毛衣,可她却选择自己针织。
瞿新姜想,可能这就是情谊所在,这是她以前所不能理解的。
坐了一会,瞿新姜没有提前告诉傅泊冬自己出门的事,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到医院后,她才像昨天那样,站在医院门口给傅泊冬发消息。
可是这一次,傅泊冬没有回。
于是她在楼下站了很久,被冷风吹得脑袋有点发热。
瞿新姜只好走到医导台,问能不能联系一下傅文咏的病房。
高级病房的病人能受到很大的优待和重视,医导台的护士点头,“我问问病人的家属,请您稍作等待。”
瞿新姜朝掌心呼了一口气,她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只是脑袋有点不舒服,莫名头重脚轻的。
接电话的是傅泊冬,护士简单地提了几句,又询问了瞿新姜的名字。
瞿新姜回答了名字,在护士挂了电话后问“怎么样”
护士微微一笑,“病人家属这就下来了。”
三分钟后,傅泊冬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见瞿新姜在搓手,一副冻得厉害的样子。她皱眉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瞿新姜搓着手说“我给你发信息了。”
傅泊冬摸了包,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工作机。她睨向瞿新姜那双湿润的眼,伸进包里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把生活机拿了出来,“存好我的号码,加我这个号的好友。”
瞿新姜眨了眨眼,因为脑袋在发烫,思绪也变钝了,“你之前的号呢。”
“那是登录在工作机上的。”傅泊冬的声音听着有点烦闷,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了个人二维码。
瞿新姜轻轻“哦”了一声,用手机扫描后,成功加到了傅泊冬另一个号的好友,一样的头像,但名字不同。
接着傅泊冬又给她念号码,让她存好,冷淡的眼看着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像是担心她连数字都认不清。
瞿新姜把号码也存上了,“好了。”
傅泊冬这才缓和了神色,在没因病瘾失控的时候,总是显得精明又凌厉。
“上去看看你傅叔叔吗。”
“我来就是想看看傅叔叔,可是”瞿新姜抬手,细直的手指撘在额头上,“我好像有点发热,不知道是怎么了,可不能传染给傅叔叔了。”
她的脸颊和鼻尖有点红,但唇色却又几近于无,一双眼水盈盈的,就连说话声也慢了不少。
傅泊冬沉默地看她。
瞿新姜压着声说“我刚刚给你发了信息,你没回,我在门外吹了一会风,不知道怎么就吹热了。”
傅泊冬像是在看笨蛋,伸手把瞿新姜敞开的毛绒领子拢了起来。
瞿新姜没有把拉链拉得很高,是因为不想脖颈上承受压力,她会觉得难受。在毛绒领子被拢起的那一瞬,她飞快地缩了一下脖子。
“别。”
傅泊冬顿了一下,很快松手,“手拿开,我看看。”
瞿新姜贴着额头的手垂下了下去,随即傅泊冬的掌心贴上了她的额头。
凉飕飕的,和傅泊冬的小名很贴切。
“有点烫,发烧了。”傅泊冬语气不好地说。
瞿新姜抿起唇,不敢相信,又自己摸了一下额头。
“和我去挂个号看看。”傅泊冬语气强硬。
这几天傅泊冬确实很累,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好好打扮,头发扎得很松,眼里甚至还有红血丝。
这样的傅泊冬看起来少了几分干练,却更让人不敢抗拒,疲惫到连棱角都不屑于隐藏,锋芒锐利。
瞿新姜连忙说“只是吹了点儿冷风着凉了,不用看医生。”
“你不快点好起来,怎么看你傅叔叔”傅泊冬好看的眉微微皱着。
瞿新姜只好跟着去看了医生,体温确实偏高,但还没有到打针的地步,医生只给开了一些药。
傅泊冬陪着她去拿药,把装着药的纸袋塞进她怀里,“拿好了。”
瞿新姜把纸袋捂进怀里,努了一下嘴,眼睛有点酸,“对不起。”
很小声,不细听还听不见。
傅泊冬原本是来照顾傅文咏的,现在反倒变成照顾她了。
傅泊冬脚步一顿,回头静静看了她好一会,用很无奈地语气说“不要生病。”
“这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瞿新姜心突突地跳。
傅泊冬也不上楼了,从包里摸出车钥匙,直接下了负二层,往停车场走。
刚进电梯的时候,瞿新姜本来以为傅泊冬只是按错了上下,在看到b2被摁亮的时候,她迷蒙地问“你不上去吗。”
“不了,回去把工作机带上,省得疏忽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傅泊冬淡声说。
瞿新姜坐进了车里,怀里放着从医院带出来的药,“傅叔叔今天怎么样了。”
傅泊冬沉默了很久,好似心也跟着傅文咏重病成了一滩死水。
车驶出地下,明媚的阳光落在车窗上。
傅泊冬微微眯起眼,摸出了墨镜戴上,眼里的血丝被遮得完完全全,“还是那样。”
瞿新姜抿起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快点好起来,别让你明婧阿姨知道你生病了。”傅泊冬说,“她会担心。”
瞿新姜点头,“医生说吃了药睡一觉就能好了。”
傅泊冬扬了一下嘴角。
回了老宅,傅泊冬停好车后和瞿新姜一起上楼。
瞿新姜在傅泊冬摘下墨镜之后,悄悄地观察对方的神色。
装着药的袋子随着她走动而簌簌作响,女佣们看见傅泊冬回来,纷纷问好。
这暗沉沉的大房子多了点儿生气。
傅泊冬的头发虽然算不上凌乱,但扎得很是随意,因为起床时无暇打理,有一缕甚至翘了起来,模样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瞿新姜对傅泊冬的神情格外的敏感,好似对方的眉只微微动了一下,她就能猜出,傅泊冬的心情变了。
所以瞿新姜发现傅泊冬在皱眉,还微微抿着唇,很像在忍耐什么。
傅泊冬太擅长伪装,连带着瞿新姜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什么特工。
站在楼上打扫的女佣问“小姐怎么回来了”
傅泊冬说“忘带东西了,顺便送一个病患回来。”
女佣反应过来,“瞿小姐生病了”
病患本人连忙说“只是着凉了。”
“屋里的暖气还合适吗”女佣又问。
“很合适了。”瞿新姜不想给旁人造成什么负担。
上楼后,瞿新姜还在看傅泊冬,目光没有经过太多的遮掩,以至于一下子就暴露了。
傅泊冬脚步一顿,睨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在楼梯的拐角处,女佣们的身影被遮挡在视线之外,一切突然变得隐蔽而暧昧。
傅泊冬的呼吸又比平时更重了点儿,但眸光里的疏远未散。
瞿新姜心跳如雷,“你是不是在难受。”
傅泊冬没有应声。
“你是不是又想了”瞿新姜踟蹰着,说得很隐晦。她的眸光如羊羔一般,温润而柔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随时会被放在砧板上宰割。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傅泊冬垂下眼,竟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傅泊冬不看她了,抬手把脸侧的发往后拨,在平复了气息后很慢地朝房间走去,“你在发烧。”
“我知道。”瞿新姜提着药。
傅泊冬回头,“所以不要招惹我。”
瞿新姜猛地顿住脚步。
说完,傅泊冬打开了房间的门,“今天合同依旧不作数。”
进房后,傅泊冬很快将门合起,并不欢迎外人入内。
瞿新姜应该高兴的,可是现在,她竟因为傅泊冬的话心底一空。
她刚走两步,身后刚关上的门再度打开。
瞿新姜回头望去一眼。
傅泊冬从房间里出来,大概是找到了工作机,正一边查看手机上的信息,一边不咸不淡地说“你说的那档节目,招募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
瞿新姜没想到傅泊冬会提起这件事,“我知道。”
“我可以让司机带你回廉城,我的助理会把报名的事情处理好。”傅泊冬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目光一抬,“如果你想。”
“可我想再看一次傅叔叔。”瞿新姜有点犹豫。
她原本对报名就有了惧意,经傅泊冬一提及,就更不想去了。
好像只要站在傅泊冬面前,她就会原形毕露,就会什么都做不到。
傅泊冬看着她,觉得在看笼里被娇惯的鸟,明明打开了笼门,却怯生生不敢往外飞。
“可以,但你要快点好起来。”
瞿新姜生怕傅泊冬看穿自己的念头,垂下眼拙劣地隐藏起眸色。
楼下的女佣们很安静,她们总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让人觉察不到房子里有别的活人。
傅泊冬已经把工作机放进了包里,抬手微微拢了一下大衣,作势要走。
瞿新姜捏住傅泊冬的大衣,用怯懦又迟疑的语气问“真的不用我帮你吗,我只是低烧,没有关系。”
说完后,她又觉得喉头发紧,唇齿发干。
她想傅泊冬答应,又怕傅泊冬答应。
傅泊冬嘴角一扬,很认真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帮我。”
“你看起来很累。”瞿新姜轻声说。
“你病了。”傅泊冬平静地阐述事实。
瞿新姜还攥着傅泊冬的大衣,“我只是着凉了,而且,你不是也病着”
傅泊冬像是给足了瞿新姜思考和反悔的时间,过了好一阵,才抬起手,指腹点在瞿新姜的眼梢。
瞿新姜没有闪躲。
于是傅泊冬很轻地笑了一声,“既然你一定要帮我,那你哭给我看,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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