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星笑嘻嘻的, 连眼睛都倒映着金红色的光,闪亮亮的像是满天繁星。
他半跪在地面上,身后都是他一路滑行蹭出来的印子, 却没让怀里的宋辞被伤到半点。
明明他刚才还痛得龇牙咧嘴, 但在看到熟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却是炫耀自己刚刚的高难度操作,一副等夸又骄傲的小模样。
南天先是惊喜,随即被路星星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惊得愣了神, 好几秒钟才重新笑开了来。
“对对,路星星最帅。”
南天边夸着, 边朝路星星两人身后的房间看去“不过,你们是怎么出现的刚刚我去房间里看过,没看到你们啊”
虽然刚才南天为了躲避皮影的追赶而有些分神,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路星星抱着宋辞冲出来的地方, 正是他之前查看过的那间摆放着皮影道具和小戏台的房间。
而且看路星星两人的模样, 也不像是正常的走出来,反倒像是刚逃难成功。
这让南天有些诧异,不知道是自己眼睛不好使, 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路星星在听到南天说他去过房间的时候, 原本笑嘻嘻的脸顿时一肃, 连忙追问“你走的时候是不是没关房间门”
南天不明就里, 但还是点了点头。
“怪不得。”
路星星看着南天喃喃“原来那道突然出现的阳光, 是这么来的”
“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路星星兴奋道“要不是你把门打开了,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出口, 那我和少爷可就真的被困死在里面了。”
他正说着, 就感觉被宋辞拧了一下腰间的软肉, 顿时“嗷”的一声痛苦到整张脸皱起来, 赶紧低头往下看。
一直被路星星只顾着向南天炫耀他的帅气,而被遗忘在怀里的宋辞,无语的扬手“啪啪”拍了拍路星星的头发。
好像是炸了毛的坏脾气猫主子。
“放我下来你觉得这个姿势我会舒服吗”
宋辞低喝道“你手不酸是吗”
两人的姿势确实比较怪异,要是路星星是站着的倒也还好,但他跪在地上,南天就站在他前面,不仅让宋辞的姿势很是难受,也让宋辞看起来像是被献佛的花。
也幸好没人看到现在这一幕,要不然宋辞打死路星星的心都有了。
他气呼呼的从路星星怀里挣脱站起来,不等向南天询问清楚外面的情况,就先发现自己裤腿上沾着鲜血。
宋辞疑惑的顺着血迹看去,忽然发现路星星的脚腕一直在哗啦啦的往外淌血。
像是被人拧到了最小水流忘了拧紧的水龙头,路星星脚腕上的那道伤口虽然不大,但血液却一直在往外冒,甚至染红了他身下的地砖。
但路星星竟然还傻乎乎的冲他说着好话,试图安慰他,还分出精力还边向南天了解情况,边笑嘻嘻的问他自己是不是超级帅。
这个傻子
宋辞勃然大怒,一把拽住路星星的衣领往上拎“你是傻子吗自己受伤了没发现”
路星星差点被衣领勒得喘不上来气,脸都憋红了。
他倒没生气,甚至心里还在想着,宋辞现在的力气是真的大,果然这里还不是真正的现实。
不过宋辞这么一提醒,倒是让路星星想起了之前被打岔忘记了的事。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本在他印象中是个小口子的伤口,竟然哗哗淌血,而且血液的颜色鲜红妖冶,一看便知这伤口来得不对劲。
路星星仰头思索,心里大概有了数。
估计他不是被湖面上的白纸划伤,而是湖水中的死尸伤了他,才导致血液的颜色不对,而且止血困难。
路星星还在出神的时候,宋辞都快要气死了。
小少爷赶快向南天询问有没有医药箱,他记得张无病准备了很多。
南天却声音发抖带着哭腔的告诉小少爷,别提医药箱了,所有人和东西都消失了。
宋辞恨恨的磨了磨牙,觉得路星星怕不是老天看他不顺眼,派来报复他的。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他也不能就这么放任着路星星不管。要不是他发现了不对劲,这傻子怕不是等血流而死才能想起包扎。
小少爷一边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路星星,一边摘下了围巾重新蹲下来,拽过路星星的脚就开始缠圈。
他不会专业的包扎,身边也没有能止血的药,唯一仅剩的方法,就是拼了命的缠得紧紧的,压迫血管让血液无法流出来。
好在现在小少爷力气大得很,这一点倒是能做到。
也让路星星疼得龇牙咧嘴,赶紧回过神说让他自己来他会止血咒
这可是他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意识到的最实用的符咒,回海云观的时候,专门缠着他师父学会的呢
结果,当宋辞面色不虞的退开给他让出地方的时候,路星星冲着自己的伤口嘀嘀咕咕了半天,都毫无效果。
路星星当即傻了眼。
无论是南天还是宋辞,都见过燕时洵用止血咒的模样,符咒一出,血液立止,玄妙神奇得能够让最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符咒的效果。
但路星星
他怎么看,都像路边对着自己的脚说话的二傻子。
宋辞“他在干什么”
南天“不知道,可能孩子开心傻了吧。”
宋辞无语的走过去“行了打住吧,没燕哥的本事,就别学燕哥的事。”
路星星委委屈屈“我真的学会了,真的,我前一阵在海云观的时候还特意划了一手臂的口子试效果呢,真的你信我嗷”
宋辞拽着围巾的两端,手上猛地一用力,路星星顿时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过被扎得紧紧的围巾虽然被血液浸透,却也肉眼可见的有了效果,血液流淌的速度变得缓慢。
宋辞拎着路星星的手臂将他搀扶着站起来,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这只是应急的方法,但要还是无法找到根治的解决办法,时间一长,路星星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有危险。
况且还是在这样一切情况都无法确定的危急情形下。
宋辞想起之前在房间里时,砸碎玻璃却只看到了砖块的事,便赶紧向南天询问。
双方将彼此所知道的信息都说给了对方听,房间和院子里的异状逐渐清晰。
“我和路星星一直都在那个房间里,而且我后来想了想,很可能是我们一进那房间,就开始出问题了,只是最开始的时候被我们忽略掉了而已。”
宋辞皱着眉道“既然你说你那个房间也出了问题,而且谢麟还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样的话,可能不仅是我们,而是所有房间都遭遇了危险。”
“不过我们现在得先活下来,然后才能去找其他人。”
路星星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弱弱响起。
两人向他看去,就见恰好与他们站了反方向的路星星,在朝他们身后指着。
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南天猛地的一转头,就正对上了不远处几张惨白的脸。
正是之前追着他的皮影。
在路星星两人从房间里跑出来之前,这些皮影就在追着他,伸着手臂似乎想要抓住他,让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摆脱了这些皮影片刻。
但就在他们处理路星星的伤口时,这些皮影又找了上来。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路星星两人出来的那间房间里,响起了“滴答”的水声。
有了南天的经历在前,路星星和宋辞对视了一眼,心中冒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该不会是
之前湖水里的那些死尸,追出来了吧
不需要他们过多的猜测,房间的门很快就被从里面缓缓推开,发出“吱嘎”的牙酸摩擦声。
几人看过去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沿着门槛流淌下来的水。
随即,一颗湿漉漉的头颅出现在门槛后面,黑色的头发尽数沾在青白僵硬的脸上,像是索命的水鬼。
路星星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该不会之前就追了我们半天的那堆尸体,又找上来了吧”
嘴上还带着些许残留的侥幸,但是路星星的手已经死死拽住了宋辞,随时准备拉着他就跑。
但很快,逐渐大开的房门后显露出来的景象,扑灭了路星星最后一点侥幸心理。
整个摆放着道具的房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南天曾经见过的那些皮影道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看不见边际的水面。
水面上到处飘洒着纸钱,丧乐从不远处隐约传来。
而在门槛后面,一具具死尸从水面下浮现出来,层层叠叠的堆在门槛上,赤红的眼珠透过黑色的湿发,直直的看向院子里的几人,视线冰冷而死寂。
南天被那些死尸看得打了抖,没想到路星星之前遇到的是这种东西,比较之下,顿时觉得好像自己的还好一点。
死尸从门槛后面缓缓伸出僵直的手臂,看上去想要抓住院子里仅有的几个生人。
它艰难的张开嘴巴,用早已经失去作用的声带发出声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气音,令人头皮发麻。
路星星看着身后围过来的皮影,还有左边逐渐在从门槛里出来的死尸,立刻拽起宋辞招呼着南天就往前跑。
边跑他还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使出符咒来。
但是路星星却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他的经脉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感受不到。
修道之人长时间感悟天地和大道,冥冥之中与天地连接,就会感觉到“气”的存在,那种感觉妙不可言,玄之又玄,只有领悟过之后,才会知道原来真有这样的力量存在。
即便是路星星这样之前并不好学的人,也凭借着天赋感悟大道,体会过经脉身躯中有气流涌动的感觉。
但是现在,那种感觉消失了。
路星星一时愣住,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而原本还在期待着路星星用出符咒的宋辞“”
在看到路星星表情的时候,宋辞就懂了,这是翻车了。
“几秒钟之前还期待你的我,真是个傻子。”
宋辞面无表情的吐槽“信一只狗会拆家都比信你会符咒强。”
“不是,这不是我的错啊我绝对是学会了才离开观里的,为了这个我师父和好几位师叔道长差点没打死我。”
路星星赶忙解释,狼哭鬼嚎的道“是这里有问题我沟通不了天地了,一定是这里是哪个厉鬼的地盘,厉害到连天地都被屏蔽在外了。”
宋辞眼神死“哦。”
他转头就对南天说“指望不上这傻子了,我们来吧。南天你不是出身南溟山吗会些什么吗”
南天边奔跑着逃脱身后的皮影,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说是神婆血脉,出身南溟山其实我阿婆太早把我送走,我也没学到什么。”
“虽然之前身上还放着几张燕哥给的符咒,但我在房间里的时候就看了,已经变成一团灰烬了。”
南天这么说着,将一直被他紧握在手里的织物,展现给宋辞看“现在只剩下了这个,刚刚也是因为它,所以我才能从那房间里逃出来。”
宋辞在南天拿出织物的时候,神色有些动容。
路星星虽然被两人忽略在一旁,因为一条腿受伤,而不得不艰难的单脚跳着跑,嘴里还不断发出“嘶嘶”的疼痛抽冷声音。
但是,他却在思考之后,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证据之一,就是宋辞的力气。
要是没有宋辞即便无视他也不忘搀扶着他跑,就这么歪歪扭扭的蹦着,路星星一定会跌倒。
而原本,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根本没有能够搀扶起他的力气。
要知道路星星虽然看着脸嫩年轻,天天笑嘻嘻没个正形,但他也是一米八个头七十一公斤体重的成年男性,想要搬动这一百多斤肉,可不是件容易事。
但宋辞做到了,而且轻松得像是根本没这回事一样。
再加上之前的止血符失效,现在的辟邪符驱鬼符也失效,就连他身体里的气流之感也消失不见。
还有变成纸人的谢麟,满院子失踪的众人
路星星觉得,他们现在根本没回到现实里,他和宋辞只是从一个空间跳到了另一层空间,但这远远不是现实。
而且还有其他人没有被找到,谢麟也不知去向,就连燕时洵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路星星不由得有些担忧,欲哭无泪的疯狂祈祷燕哥赶紧回来。
路星星心中暗道,要是燕哥能立刻就出现在他面前救出所有人,他甚至可以喊燕哥爸爸
而宋辞也在听南天详细的说明了那些皮影的来源之后,忧心忡忡的皱起了眉。
“虽然谢哥看起来是一张纸人,但是因为那个房间里全是皮影,我能对比,所以我是真的觉得,谢哥的纸人和那些皮影太像了,要是把纸换成皮子,那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南天诚恳的道“我不是抗拒否定鬼怪存在的人,毕竟我阿婆和祖上都是干这个的。我敢肯定,谢哥的出事,和那些皮影脱不了干系。”
宋辞叹了口气“就算确定和皮影有关系,我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最起码在燕哥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尽量找一找其他人在哪。”
他的唇瓣紧紧的抿着,失去了血色,显得小脸苍白而忧心。
身为宋家小少爷,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忧心至此。
但是谢麟
宋辞想起,当年谢麟在丢了妹妹之后,是如何的歇斯底里,甚至数次想要自杀。
他抿着唇,在奔跑的途中回过身,看向身后追赶着他们的那些皮影。
“该不会”
南天犹豫着开口“谢哥变成了皮影人物吧”
“我忽然记起来,当时挂在房间墙上的皮影,可是一个都没有少,谢哥的纸人是凭空出现的。但是。”
出身南溟山的南天想起来南溟山的死人祭祀,那里遵循着古老的习俗,用的依旧是真正的死人头颅和尸骨。
但是在南溟山外,更加普及的祭祀,是用馒头来代替人头,用烤乳猪等等来代替死尸。
虽然用的东西不同,但在流程上来说,无论是死人头骨还是馒头,对神而言,都是一样的东西。
想到这里,南天沉声问道“如果是置换呢将墙上的皮影和活生生的谢哥调换了身份,谢哥成为了皮影,而皮影已经变成了谢哥。”
宋辞眼瞳紧缩。
谢麟觉得,自己仿佛难得睡了一场香甜舒服的长觉,大梦不愿醒。
自从他丢了妹妹之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场好觉。
几十年如一场噩梦,却没有逃避的路途可言。
他克制不住的一遍遍回想起妹妹丢失的那一天。
早上出门的时候,妹妹还抱着小熊玩偶,乖巧的向他挥手再见,说哥哥晚上见。
他被可爱得心都像是被热化了的棉花糖,晕乎乎的觉得自己的妹妹简直就是小天使,正因为有她在,才支撑着他努力赚钱,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妹妹。
谢麟确实做到了。
不过,快速上升直至顶峰的事业,却也带来了忙碌的副作用。
他注视着妹妹,心里甚至动摇,想着要不今天就不要出门工作了,反正是演唱会和电视采访,他应该可以推掉一天时间陪妹妹,亲自送妹妹去上学。
他在布置温馨的家门口半蹲下来,抱住妹妹好半天,却反而被妹妹拍了拍头安慰,奶声奶气的告诉他,要加油工作哦。
那时,谢麟蹭乱妹妹的头发,笑着应声说好。
然而,那却成为了他对妹妹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工作中,他接到了电话,对面急迫的告诉他,保姆和妹妹遭到了绑架,情况未知。
手机砸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那个时代最顶级的天王巨星,慌乱得眼前一片漆黑,站起身却踉跄跌倒,在旁边人的搀扶下起身,冲向事发地点。
从那一天起,谢麟就生活在地狱中。
他无限期推迟了所有工作,失去妹妹的每一天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守着,哪怕最细微的进展和消息都能引起他的激动。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更深的噩梦。
保姆的尸体找到了。
同时找到的,还有绑匪的尸体。
郊外废弃的仓库中,刚一踏进去,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保姆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已经没了气息。
但是在她周围,绑匪的死状却要更加凄惨恐怖万分。
十几个男人,没有一个人留下了全尸。
最完整的一个,也只留下了头颅连着脖子下面的一片胸膛。
更多的,都已经变成了一堆碎肉沫。
血液在落满了粉尘的宽敞地面上流淌,同样也肆意涂抹在四周的墙壁上,粘在墙上的碎肉中,偶尔还混合着一颗半颗眼珠,死死的瞪着来人。
肠子被抛了上去,挂在棚顶上轻轻摇晃,破碎的人脸上还残留着惊恐。
还有人整具尸体都在从仓库的最深处逐渐向大门蔓延,先是脚,腿,然后是流淌了满地的内脏,肠子拖出去十几米远,他的颅骨被砸碎在门边,手还在努力向外伸去。
血迹在他身下拖行了几十米。
像是他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想要逃离,却被人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爬一下,就剁掉他的一块肉。
给他希望,然后再彻底打碎。当他以为自己能够爬出大门逃出生天的时候,却彻底死在了门里,永远的看着外面,却一步也走不出。
他的眼珠被抠了出来放在门槛上,最开始进来的人没注意,“噗呲”一声踩爆成两团血液。
简直就像是杀死他的人最畅快的嘲讽和复仇。
绑架的人自以为掌控一切,却没有想到,他也是其他人围猎场中被狩猎的猎物。
猎人哼着童谣,迈着轻快的步伐,不紧不慢追逐着猎物。
整个仓库,都是猎人盛大光荣的战利品,墙上涂抹的碎肉,就是猎人胜利的勋章,如同传统中挂在墙上的鹿头。
但最为诡异的却并非是这些。
而是仓库里的那些人体模特。
这里曾经是某个服装厂的仓库,后来废弃,就干脆将同样被淘汰下来没什么用的塑料人体模样,也都扔在了这里。
那些人体模特浑身惨白无色,脸上被刻出来的五官生硬,眼珠直愣愣的看向前方。
因为是被淘汰下来的,所以身上还多有裂缝和损伤,不少缺胳膊少腿,甚至干脆只剩下一半身体的。
而现在,那些原本被堆放在角落里的人体模特,却就站在仓库中央。
原本惨白的模特身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甚至有的模特身上还搭着绑匪们的碎肉块,还有的模特,塑料的手中抓着绑匪的器官。
模特的脸上也被溅上了血迹,配合着它们直楞生硬的视线,看起来诡异骇人。
乍一看,就像是杀了这些绑匪的,是这些没有生命的塑料模特一样。
整个仓库到处遍布着碎肉血液。
一些年纪小或者经验不足的经办人员,刚一看清这场面,当即就冲出去哇哇吐到连酸水都空了。
但是看到这场景的谢麟,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他的妹妹呢
好在最后地毯式的进行化验,并没有发现他妹妹的dna,证明他妹妹并没有变成这堆碎肉的一员。
经办人员告诉谢麟,他们怀疑这是一起黑吃黑案件,合作的两方可能中途出现了什么差池,导致留在服装厂仓库的绑匪被灭口,并且试图将现场伪装成变态杀人狂魔犯案的情况,抹消了所有的证据,还装神弄鬼扰乱探查视线。
而谢麟的妹妹,则被另一方带走。
谢麟听到这话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在别人眼中,他的神情扭曲癫狂,已经彻底崩溃了。
立刻就知道的死亡结局,或是留下一线生的可能,让人苦苦盼望却不得。
不知道哪个更加悲惨。
谢麟想,只要绑匪给他打电话,他愿意掏出所有的财富,甚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只要把妹妹还给他。
但是,他从未接到过等待的电话。
谢麟在巅峰时期宣布退圈,专心致志的耗费自己的全部的精力时间和财富,去寻找妹妹。
可是每一次,别人都是摇头叹气。
也有人看不过去谢麟一副疯癫落魄的模样,拍着他的肩膀,不忍心的劝他,不要再找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可是谢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多年前,年仅十三岁的他,还是个在村庄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有一顿就吃一顿,从来不期待明天,也不觉得生命有什么美好可言。
就,只是活着而已。
但是,那个在农田里啼哭不止的小婴儿,却给了他新的信仰和梦想。
谢麟至今都无法忘记,当他俯下身将婴孩抱起来的时候,那小小一团的婴孩,看着他,甜滋滋的笑了起来。
可爱极了。
噗通,噗通。
小小的心脏在跳动,那是生命的脉搏。
小少年忽然间福至心灵,“啊这就是生命啊”的想法,油然而生。
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和妹妹紧密相连在了一起。
与其说他们相依为命,不如说是妹妹给了他好好生活下去的动力。
也成就了如今的谢麟。
而失去了妹妹,他也就失去了一切。
谢麟游魂一样的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入目的一张张脸却看不清五官,连声音都渐渐从耳边远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之疯狂尖叫摇旗呐喊崇拜不已的歌神,开启了一个黄金时代的传奇人物,其实所需要的很少。
少到只需要一个人他的妹妹。
即便被宋辞救回来,又经过了漫长的治疗和康复时间,但谢麟却依旧没有放弃过寻找妹妹,每一夜都是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眼前的黑暗都出现了幻象,重新回到了当年的那天早上。
妹妹抱着小熊,乖乖的抬起肉乎乎的爪爪向他挥手告别。
谢麟总是愣愣的看着幻象,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哥哥。”
妹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真让人放不下心呀,不是告诉你要加油工作嘛现在怎么这样一幅样子,噫你才不是皎皎的哥哥,皎皎的哥哥是大英雄。”
谢麟知道,自己又幻听了。
他竟然听到了妹妹的声音。
但即便如此,谢麟还是慌忙睁眼看去,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看见妹妹的机会。
可这一次,眼前的景象却和往日的幻象不同。
妹妹穿着之前从未见过的漂亮小裙子,怀里抱着雕刻精美的木偶娃娃,笑眯眯的坐在火炉边,向他看来。
“哥哥早上好呀。”
妹妹欢快的向他说道“没想到还能再看到哥哥,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嘛”
谢麟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缓不过神来。
炉子里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砖石的房屋墙壁四处都被火焰熏得漆黑,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外面的村落景象,隐约还有深蓝色的湖水波荡。
而房屋里到处都打着木架子,上面搁置着不少雕刻到一半的木工作品,还有小小的木头人坐在木架上,细细的小木腿垂下来,小木头人的手臂撑着还没有被刻出脸的脑袋,朝谢麟看过来。
木架上摆放着的木雕人头和人形雕刻,整齐划一的扭过头,齐齐朝谢麟望去,黝黑的眼窝空洞,连注视都无声无息。
妹妹歪了歪头,她坐在比她还要高不少的椅子上晃荡着双腿,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
“哥哥好像不相信我还在,不过,没关系。”
妹妹笑得很甜“我们马上就会相见,哥哥已经去接哥哥啦,还有哥哥的朋友,也一起来这里做客。”
“哥哥,皎皎很想你,来陪皎皎好吗”
谢麟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喉结滚了滚。
不知是房屋中的炉火烧得太旺还是别的原因,他的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妹妹失踪的时候也不过几岁而已,现在几十年过去,要是妹妹还活着,也应该长成大姑娘了。
但是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和很多年前失踪的妹妹,一模一样。
无论是样貌还是年龄,分毫不差。
谢麟也在寻找妹妹的过程中拜访过不少大师,想过借用玄学的手段寻人,因此也听说了不少传闻。
比如,鬼怪会窥见人心中最深的眷恋,假作成那人的模样,引诱生人一步步踏进死亡。
比如,当梦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时,不要回答。
那是鬼怪在上身,想要抢走生人的魂魄和阳气。
他知道这一切。
但是,但是他想念他的妹妹了啊。
在女孩的注视下,谢麟喉咙酸涩,抖着嘴唇开了口,声音嘶哑的应道“好。”
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早上,他答应他妹妹早点结束工作回来陪她那样。
即便是鬼怪也行啊,让我,让我见一见我的妹妹。
热泪从谢麟的眼角滑落。
妹妹甜甜的冲他笑。
炉火猛然熄灭,房屋陷入一片黑暗。
一声巨响从黑暗中传来。
“砰”
谢麟一惊,猛地睁开眼睛,不等他看清眼前的场景,燕时洵的脸就先进入了他的视线。
“谢麟你怎么在这”
燕时洵皱着眉,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拽住了谢麟的衣领就拎着他往前走。
“你们不是在第一进院子里参观吗,你怎么会跑到这里前面出了什么事吗”
谢麟头晕晕的反应了好半天,才逐渐在刺骨的寒风中渐渐回过神来。
他向四周望去,却发现山峦隐没于黑暗和冷雾,村庄的轮廓隐约可见,几盏昏黄灯光从远处的窗口透露出来,人影晃动。
“燕,燕先生”
谢麟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这是哪,发生了什么”
燕时洵诧异的看了谢麟一眼,嗤笑道“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和其他人在一起”
对于谢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燕时洵确实抓不到头绪。
他和张无病被死尸和皮影围攻于戏院之中,前后左右皆无退路,唯一仅剩下的一途,就是硬闯。
燕时洵不得不将戏台上的女性人偶算进他的计划中。
他本来不愿意这样做,毕竟无论是皮影戏还是木雕人偶,都在说明这女人生前含着怨恨而死,很可能是导致了目前困境的最大原因,但同时也可能是还有拯救可能的魂魄。
但眼下并无其他退路,燕时洵无奈,只得准备挟持女人以逼退所有的死尸和皮影,在戏院中找出一条通往湖水外面的路来。
所有死尸和皮影攻击他们,都是由这女人一手操纵。
既然如此,那想要强行破解困局,关键也在女人身上。
就在燕时洵刚准备动作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原本漆黑的夜幕中,竟然出现了一轮月亮。
月亮与太阳相对,一直都是阴气的代表,很多动物草木也有拜月的习惯,“拜月成精”的传说一直都在民间流传。
而从一开始,戏院中的空间就根本没有月亮,这在燕时洵看来,是另一重这里隔绝了外界天地的证据。
可现在,月亮却突兀出现。
同一时刻,周围的鬼气迅速暴涨,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鬼怪所能带来的程度,也比戏院中之前的鬼气还要浓郁。
燕时洵心中先是戒备,但随即就发现,这些力量似乎对他很是亲昵,并没有伤害他的意图不说,还往他经脉里钻。
他停下原本的动作,抬头往月亮上看去,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月亮上是有一个人影吗
嫦娥
燕时洵纳闷。
但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之前邺澧将力量借给他的时候,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那月亮是邺澧在皮影戏之外送进来的力量的化形,象征着鬼神与天地比肩的超然地位的同时,也在向他输送着力量。
邺澧和他被隔绝在了不同的空间,却没有放弃寻找他,而是隔着虚假的天地找到了他,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他。
燕时洵刚想通前因后果,就发现夜幕上的月亮疾速坠落,砸向戏院。
昏黄的光明亮阴冷,却清透的照明了整个戏院,将原本的红烛光驱散。
不仅燕时洵发现了越来越近的月亮,戏台上的女性人偶也发现了这件事。
她的嘴巴猛地张开,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但是很快,更加巨大的撞击声轰然响起,吞没了所有的声音。
砖石脱落房梁倾倒的尘土中,燕时洵看到那些死尸和皮影都哀嚎着化为齑粉,而女性人偶从原本端坐的戏台上起身欲逃。
整个戏院在轰隆隆的声响中迅速坍塌。
只有被邺澧借给了力量的他,因为同源的力量,而在这样如同毁灭之灾的局面中,毫发无损。
那些尘埃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上。
张无病被他扣在怀里的时候还在吱哇乱叫着,但很快就随着戏院的残骸一起坠了湖。
张无病咕噜噜哇咕咕
一连串的水泡从张无病嘴巴里冒出来,朝水面升起。
燕时洵睁着眼,借着月亮未消退的光辉,看清了幽暗湖水下的一切。
等他再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湖边的岸上。
身上却连一滴水都没有沾上。
反倒张无病被呛了一肚子水,跪在一边可怜兮兮的在吐水。
就像是鬼神的偏爱,不让自己的爱人沾上半点阴凉湖水。
燕时洵的眼眸中染上笑意。
邺,澧
他低声轻念着鬼神的名字。
但一转身,燕时洵就发现了不远处呆愣愣站着出神的谢麟。
燕时洵先是怀疑这是否是鬼怪假扮了谢麟的模样,但很快就在观察和试探中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谢麟本人。
于是他一把拎起还在吐水的张无病,走过去把一副魂魄出窍模样的谢麟也带着走。
他本来还想问问谢麟有关于其他人的情况,没想到谢麟茫然的摇了摇头,说自己好像睡了过去,一睁眼就在这了。
谢麟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南天冲着分屏镜头向观众们介绍皮影戏的画面。
虽然谢麟什么也不知道,但光是从他这几句话,燕时洵就知道,其他人绝对是出事了。
况且,如果其他人出事,那就说明被他留在院子里的邺澧,也发生了某些他不清楚的意外。
虽然暂时能够确定邺澧没有出事,毕竟邺澧还能从另一边帮他解决他这边的困境,但是燕时洵还是对现在失去掌控的局面有些担忧,想要立刻确认邺澧的情况。
他必须立刻赶回皮影博物馆才行。
但是刚走了两步,燕时洵眼角的余光从旁边的村庄扫过,却忽然顿住了。
他们现在经过的村庄,和皮影戏里两次三番出现过的村庄,几乎一模一样。
燕时洵停下了脚步,皱着眉朝村庄望去。
透过一个个亮着灯光的窗口,后面的人影隐约晃动,似乎是村民。
他们的眼中透露着恶意,无声无息的在黑暗中注视着燕时洵。
随即,房门被推开的“吱嘎”声,一声接一声响起。
村庄的灯光渐次点亮。
村民们一个个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就站在原地,不发一言的注视着燕时洵。
“燕哥我们”
张无病吐水吐得连眼睛都冒水了,他可怜兮兮的抽着鼻子抬起头,刚想向燕时洵说些什么,就透过模糊的视野,和那些村民们对上了目光,顿时被吓得清醒了过来。
燕时洵果断出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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