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试结果出来之前, 国子监的学子还是按照之前的习惯每日在教舍里面读书。乡试三年一次,得以取中的人却并不是那么多,就像他们这些学子一样, 虽是在国子监中求学的,但一个班里能取中五分之一,已算是了不得了。
如果在未出结果之前, 便张狂不已,不去读书,到时候未取中,再想回来也不容易。而且就算回来了, 也难免要遭人耻笑。不过即使被耻笑也是要待在这的,乡试到会试的这段时间里, 也还是需要老师的指点的。因为这个原因, 大家在张榜之前都挺老实的, 毕竟乡试变数大,谁能确保自己一定会被取中呢?
裴澈本打算请几天假去调查的,可在这种时候,请假实在有些打眼。未免引起别人的注意,裴澈吩咐人暗中打听那个月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当时他人在国子监, 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很清楚,而后又一直为祖母的惊悸之症担忧,自然没想到去调查原因。
如今距离那日已经过去良久,再想打听点什么就困难了。但这也没有办法, 谁让祖母就是不肯将实情告诉他呢?
几日之后,裴澈派去调查当日消息的人无功而返。裴澈听后也只是点点头, 并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在内。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难道还指望大家都能记住吗?何况他们暗中调查的人, 也只能不着痕迹地从一些地位较低的丫鬟和小厮口中套话。
江淼看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失落,于是劝说道:“你也别着急嘛,如果这件事真的有隐情,就一定能够查出来。说不定你祖母哪天想通了,就把那件事告诉你了呢?”
裴澈笑了笑:“你说的对,我刚刚是在想,祖母既与二叔他们产生芥蒂,那必然是看到或听到过什么,与其去调查一年之前发生的事情,还不如现在派人盯着他们,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原因。”
“就这么办,”江淼有些兴奋,“如果他们真有问题,那狐狸尾巴就一定藏不住。你派去的人记得隐蔽一些,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江淼想起以前裴澈说过的,皇上派人盯着他们的事情。他们得知被盯后,就开始做戏。可想而知,如果那边感觉有人盯着他们,一定也会掩饰自己的本性。
“江爷的吩咐,听见了吗?”裴澈突然朝着窗户开口,吓了江淼一跳。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一个身着黑衣黑裤带着黑色面罩的人从窗户翻进来,而后双手抱拳行礼,道:“属下遵命!”
裴澈挥手让人退回去,他走之后,江淼瞪大双眼,看看裴澈又看看窗外,还探头去外面望了一圈,似乎在找寻刚刚那人的藏身之所。裴澈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说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一般人是难以发现的,便是我,也经常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江淼惊讶不已:“那他们岂不是比皇上派来的人还厉害?上次那边派的人你一下子就发现了!”
裴澈摇头道:“皇上派来盯梢的人必然不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普通人,无需派高手过来。”
“原来是这样,”江淼恍然大悟,“我就说呢,如果皇上派的人这么弱鸡,皇宫怕是要让人逛成筛子了。”
此时就他们二人,说话时倒无需太过忌讳,不过裴澈还是提醒江淼,这些话在外人口中是一个字也不能提的。
江淼一副我是弱智吗的表情看裴澈,说道:“这点分寸我还能没有?就是小石头和沐儿面前,我也从不敢乱说。”
他的语气不算好,裴澈却从中听出点甜蜜的味道,阿淼的话中之意是,唯有自己才是他最信任的人!
江淼不明白裴澈为什么突然笑起来,还笑得那么荡漾。他撇撇嘴,突然想到一个困扰他良久的问题:“阿澈,你那属下夜里穿着黑衣黑裤所以才不起眼,那他白天穿什么啊?也是一身黑吗?”
以前看的电视剧里,杀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经常青天白日下穿着一身黑团伙作案。江淼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难道这是他们的标配吗?当然这应该就是电视剧糊弄人的一种手段,但江淼还是很想知道现实中他们会怎样做。
裴澈被他问的一愣:“白天……穿一身黑?”是怕自己不够惹眼吗?
“不是的话,那穿什么,白的吗?”
“白的?”裴澈更加疑惑,“若不是重孝期间,谁会穿一身白呢?自然,他们也不会在白天穿一身黑。你知道,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探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毅力?决心?忍耐力?”江淼试探着说道。
裴澈摇头:“都不是,想要成为一个好的探子,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有任何特点,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形,都不能有让人印象深刻的点。白天,他们会穿上普通百姓穿的衣服混在人群中,晚上为了便于隐匿,才会穿一身黑。”
江淼明白了:“也是,一个人每天都会遇见很多人,没有人能够记下没有特点的陌生人的脸。”
江淼想,看来他和裴澈都成为不了一个优秀的探子,因为他们都长得让人印象深刻。
既已打定主意,裴澈便直接分出了一批人手去盯着他二叔二婶,让他们一有情况就过来禀报。
这显然是一场持久战,直到乡试的成绩都快要张榜贴在墙上了,裴澈也没收到过什么有效的情报。
不过眼下情报不是最重要的,乡试成绩才是。乡试一旦考过了就是举人。举人拥有补官的资格,这补官,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但对世家子弟来说,却易如反掌。他们中的部分人不会再参加会试,而是直接由长辈出面补个官身,再下放到梁京以外的某个地区。先当个两三年的知县混点业绩,只要在任期间不出大事,升迁就是妥妥的。
裴澈身为世家子弟,自然深谙这种套路。他原本是打算一直往上考的,可如今他急于立业,补官的念头就油然而生了。他准备看看自己乡试的名次,如果排名靠前,会试有望,他就等明年三月再入场一试。如果靠后,本次会试无望,那他也不可能再等三年了。
“恭喜裴世子,世子夫人!裴世子中了乡试第八,特来恭贺!”
乡试于今日放榜,国子监也提前给他们这些人放了假。一大早,江淼便怀着忐忑的心情,和裴澈一起下山看榜。行至山门处时,他们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江淼定睛一看:好家伙,外面一行人抬着绑了红绸的鼓敲着锣给考上的学子贺喜来了。他们的吉祥话一堆接着一堆,就差把裴澈称赞得天上有地下无了。
幸好江淼直接已经打听过了,也提前备好了喜钱在身上。他给敲锣的那人递过去一个荷包,荷包里头放了些散碎银子,那人接过一掂,瞬间满意,又说了好几句吉祥话才离开。
一报走后,紧接着二报三报都来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江淼是不会小气的,每个来报喜的队伍,都得到了他给的喜钱。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二人往回走时,又遇到了国子监内的人向他们祝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淼和裴澈只好客客气气地接下祝福,并且全程都保持着微笑。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两人这才喜形于色。江淼上前一把搂住裴澈的腰,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说道:“你真厉害,梁京参加乡试的那么多人,你竟然考了第八!”
裴澈在江淼搂上来时,也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腰,道:“第八而已,倒也不算靠前。”
“第八还而已,你飘了啊!”江淼道,“这个消息你得赶快通知回去。”
裴澈道:“放心吧,祖母那边必然也会派人去榜下候着的。恐怕她比我们还先知道这个结果。”
江淼点点头,想起裴澈之前的决定,忙问道:“你乡试考了第八,那会试你还要参加吗?”
裴澈很是坚定的说道:“当然,乡试第八,会试落榜的可能性很小,我要去试一试,也不枉我苦读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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