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出名的, 还有他们这支镇边队伍的待遇。
齐仲派出斥侯,雇了些人,散在围观人群中, 四处宣扬这支镇边大军:
带队的是什么人?一位是当今陛下最心爱的宝月公主,一位是成国公府唯一的嫡子。
陛下坐拥大盛朝最富饶的千里平原之地, 他最心爱的公主必定也是坐拥金山铜海,钱财无数。瞧瞧她把制衣工坊的女工养得比富家女郎君还要水灵好看就知道了。她要是没钱, 哪养得起这些人。
成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自不必提, 哪怕他没爵位可袭,清郡和尚郡的地都是他的,那钱能少了?这二位去镇边, 最不缺的就是钱。走了一路买了一路, 这都不叫出去镇边,叫出巡。
他们的待遇是无论是军队还是女工,一天吃三餐, 顿顿管饱,顿顿有肉, 还有饷钱拿。女子那点力气,干活都能包吃住拿五百钱, 自己一个壮汉, 还能拿得少了?
原本郡里的人都只是出来看个热闹, 待听得议论,便开始意动,又听说在四个城门口都有招工摊子,待遇可好了, 纷纷跑过去看。
待他们到了城门口, 就看到有兵卒扛着牛皮制的大喇叭那里一遍遍地喊话, 招苦力,招女工,招自愿入边郡藉者,待遇如下:
苦力,要求壮男,十二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手脚俱全能吃苦耐劳,一日三餐管饱,月钱五百。
女工,七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手脚俱全能吃苦耐劳者,一日三餐管饱,月钱五百。
如果要携家带口地跟着去边郡开荒,全有兵卒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一日三餐都能领到一碗米粥饱腹。到了边郡后,可以修桥铺路开田,都管饱饭给工钱。
开出来的地,由郡里统一分配到各县、乡、里,再由里按照户籍分配。凡满十二岁者,无论男女都能分地,直到死后,地才收回去,重新分配。所有人种地不用交田地税,也不用交人头税,不问来历出处,去了登记了户籍就是良民。若是偷摸抢劫行不法之事,违者,重罚!
围观的人听到兵卒的喊话,再看到悬挂在他们身后的镇边大军大旗,自然是信的。朝廷军队出来招人,那还得有假?
有脑子活点的,嚷嚷:“去边郡的不上税,你们吃什么?”
负责招兵的兵卒回答道:“你们总得请人盖房买家什物件吧。你们产出的粮食有了余足,自然是要卖粮食添置东西的。我们将军和公主有的是钱,还能收商税、关税以养民,拿钱买你们产出来的粮。自己郡里产的粮,总比千里迢迢运过去的要便宜,是不是这个理啊。”
大家一算,是这个理哈。
一些穷到连春耕种子都没有的人,当即报了名,就回家收拾当什,准备跟着走了。那些家里已经没人,穷到只剩下自己的壮汉,直接去当了苦力。
……
户曹听闻此事,亲自到城门口查看,待看到要去的人都排成了长龙,急得飞奔赶往郡守府,没见到方稷,又去他的府上。
方稷正在逗孩子,闻言,把孩子抱给赖瑶,走出去,问户曹:“何事?”
户曹急得直跺脚,道:“镇边大军正在四处招人,招苦力、女工也就罢了,还……还鼓励大家逃去边郡跟他们开荒。如此一来,我们梧桐郡不知道要多出多少逃户!这……”逃一个人,那就是一个人头税,要是地没有人种,就更是全荒了。
方稷道:“他们招上两三天便走了。梧桐郡这么大,等消息传到各县乡,十天半月后了,能跑得了多少人?没有军队随行护卫,他们敢上路吗?乡长、亭长是干吃饱饭的,能看着逃户出走不管吗?”他指着户曹说:“想想威远侯。你且去问问他,若是阿瑾在赵郡住上几月再招几千人走,他乐意否?”
户曹一下子沉默了。
方稷说:“阿瑾连山匪都要抢的,也就是看在我是他姐夫的份上,只招点人就走了。”
户曹想想,也是哈。这好几万兵,要是闹起来,那可不是这点人的事。他抱抱拳,道:“是我所虑不周。”只着急镇边大军来抢人,却没想到,让镇边大军招这点人走,都已经是最轻松的了。
这在城外驻扎了五个多月,要不是知道赖瑾的姐姐是郡守夫人,他带着宝月公主就住在郡守府中,大家伙儿都该担心镇边大军是不是要占下梧桐郡不去边郡了。
毕竟是亲姐夫的地盘,赖瑾不好下手太狠,只让他们招五千人,招够就撤。
赖瑾对方易用得挺顺手的,于是将他从主簿调到了户曹位置上。
户曹跟主簿是品级,但主簿是管文书,户曹则是管户籍、人口、农桑事,也就是丈量各户的田地做登记,都归户曹管。
招人、迁民的事,赖瑾便交给了他办。首先呢,方易是大族出身,他们家在县城的地位,跟郑县尉差不多,但是背靠成国公府,底子要厚得多。
方易的谈吐见识都远不是寻常农户出来的兵卒能比得了的,跟其他各郡的官员打起交道来,好说话,更有共同语言,扯起皮来,也知道怎么扯比较合适。
赖瑾便把招人的事,安排给了他,下的命令就是多多益善。自家亲姐夫的地盘不好下手太狠,五千,招够就走!过了赵郡,每个郡至少招一万。羊毛不要可着一个地儿薅,分散到各个县,把压力分摊开,以免对方跳脚。
方士泽闻言,问道:“不跳脚吗?”抢人就等于是抢钱和抢粮。
赖瑾说:“他们敢抢人,我就不走了。剿匪哪有打郡城赚钱。打下两个郡,我连买粮的钱都省了,不用苦哈哈地去边郡开荒了。过了长岭,皇帝管得着我吗?长岭县有承安伯、梧桐郡有我姐夫,朝廷想要派兵出来剿我,那两关他都难过。”皇帝身体不好,派兵出来,容易变成肉包子打狗。
他跟承安伯的交情深不深厚另说,成安伯跟皇帝可是有仇的!夺地之仇!楚郡!承安伯那么会打仗的人,看到有兵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过,能没点想法?不想从中薅点?要是肚子口大,全吃都敢想。
赖瑾直言道:“我现在有兵有人有粮,缺的就是地。谁要是找我麻烦,我就要他的地!”他在京城,想要活命就得苟着,如今已经是天高皇帝远,当然是要开干了。
方士泽懂了:这是叫沿途各郡选,是现在跟镇边大军打个两败俱伤,还是和给点好处让他们赶紧过去。如今天下还稳,各方都还盘着,在等着京里先乱,谁先动,谁吃亏。
方易还在梧桐郡招人的时候,赖瑾已经出了梧桐郡,抵达青山郡。
青山郡跟梧桐郡一样多山。梧桐郡的山是丘陵形状,一座座不大点的山包,平均也就是几百、千来米的样子。青山郡的山则是绵延不绝起伏不定,犹如滚滚波滔涌向远方,望及极有气势。
青山郡也是个大郡,有一百多万户人家,底子不比梧桐郡薄。他没有铁矿,但有一座金矿,也产铜,相当阔气。
郡守叫乔岳,封为博英郡侯,属开国侯,其家世实力爵位放在整个大凤朝,属于第二梯队。
第一梯队是赖瑾家成国公府,英国公府、卫国公府他们。
开国国公比起这些郡侯,强在兵能打,武将多,拳头更硬。
赖瑾到了青山郡,依然是边剿匪边收编,还顺便等了波姐夫给他送兵器。
他在到梧桐郡这一路上收来的山匪、苦力,经过几个月军营的操练已经完全适应兵营生活,一个个的从当初那瘦排骨样,在营养和体能训练都跟上的情况下,早就没了踪影,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他们穿上皮甲拿上武器,一个打以前的十个自己,不成问题,发上武器,就已是可战之兵。
当初的两万大军,在发上武器后,立即一跃变成五万大军。皮甲不够穿,就还是布衣。一些表现好,脑子聪明学习进步快,考试回回拿优的,已经升伍长、什长了。
他们每个月按时领俸银,又被关在军营不让出去,钱都攒起来没地方花,即使没转正,那也是一个月一千五百钱地攒着,到现在最穷的也有七八千钱的家当。有了钱,现在便想攒军功,再往上升当将军,再让他们去当山匪,打死都不乐意。
当初被剿的这些山匪,如今成为镇边大军,跑去剿青山郡的山匪。
青山郡的山匪,要么闻风而逃,要么闻风来降,根本没打起来,就直接收编了。
赖瑾还没到郡城,就收到博英郡侯乔岳的来信。
信上连句客套都没有,一句话:收了人,赶紧走。
赖瑾也没客气,又派方士泽再去送了封信:卖我些粮呗。
博英郡侯是真想打他!从北卫营带出来的两万兵不好收,那新编入伍的三万山匪苦力还不好收吗?他有城池有险关,占据地利,打赖瑾容易。
可打不了!赖瑾往后一退,就是梧桐郡,后面有姐夫给他撑着。这刚入青山郡,方稷那厮就送了三万铁器给赖瑾,实在发人深思。
博英郡侯乔岳在心头直琢磨,他俩是不是想打他?
他又再一想,如今这局势还不到动兵的时候。方稷不会选择在这时候动兵。当然,自己也不适合。
他要是跟赖瑾和方稷打起来,自边接壤的三个郡立即就得跟着动,自己会陷入四面围攻中。不如让赖瑾过去,把他跟方稷隔开,再看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惹到赖瑾先打起来,他再去捡便宜,多划算。
边郡那地方根本没活路,赖瑾八成是要在西边某个郡抢地盘的。
博英郡侯乔岳思来想去,觉得赖瑾最有可能抢陈郡。陈郡最穷最弱最好打离边郡最近,就是离自己有点远。赖瑾要是打陈郡,自己只能看着,捞不到好处,当然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就是。
眼下,一动不如一静,让赖瑾招点人手打发得了。哪想到,他还要买粮?
博英郡侯乔岳心道:“你的钱是真的多!”行,你想买,我卖,拿钱来买啊。
方士泽带着珊瑚、珍珠、翡翠来买粮。
装这些宝物的箱子上还带着宫里标记,一看就是先太子府留下的东西。
博英郡侯瞧见这些东西,便深深地沉默了。萧赫削太子兵权,削得太子人都没了,赖瑾却拿着太子的钱又养起了兵,如今这些兵可是姓赖,不姓萧了。
他卖了粮给赖瑾,连郡城都没让赖瑾靠近,亲自过去给人带路,绕开郡城,多走了一百多里,出了青山郡。博英郡侯告诉赖瑾:“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太能折腾了。两万兵到长郡,这会儿都快有十万了。在他的郡里,招了三万人走!
赖瑾对这痛快爽直的三四十岁壮汉还挺有好感的,说:“以后的事哪说得准呢?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你就得求着我买马。”
博英郡侯认定赖瑾要打陈郡,轻哼一声,压根儿没当真,直接把人送走了。
连博英郡侯都给赖瑾让了路,卖了粮,其他郡县更不想去触他这个霉头,纷纷又是让招人,又是卖粮,麻利地把赖瑾连同他的大军送走。
赖瑾从先太子府继承来的财产,在路上花了个精光。这些都是太子府库里的钱财,他们生前使用过的东西,都随葬入了土。他花得半点都不心疼。毕竟,珍珠再好看,饿肚子的时候能吃吗?大盛朝的人把珊瑚当宝物,他是半点不稀奇,换粮食才实惠。
因为沿途各郡的配合,赖瑾的队伍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速度并没有慢下来。
他在五月中旬抵达陈郡地界时,已经汇聚了二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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